《[排球]川之海》其玉君

4、海之章，礼物

　　2015年，布宜诺斯艾利斯

　　再次遇到及川彻，是在38天以后的一个不太冷的夜晚。鸣海刚刚结束打工，锁了店门之后回自己租的公寓，回去的必经之路上要等一个红灯，她就是在那里与马路对面的他对视了。
　　可能因为运动员本身就体温高，及川只穿了一身运动服。绿灯亮起，他站在原地看着她走过来，脸上满是惊喜：“鸣海同学！没想到能在这里遇到你，真的太巧了！”
　　鸣海点点头：“是啊，及川同学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啊……是要在这边集训几天，没想到突然有点失眠，就出来附近走走。”
　　“原来如此，集训什么的……听上去好厉害呀，及川同学！”
　　被她一夸，及川倒是有点脸红：“这……这根本没什么啦，你呢？你为什么这么晚还在外面？”
　　鸣海突然有点紧张，面前站着的毕竟是自己年少时暗恋了很久的人，她暗自拽了拽自己的大衣，把脸往围巾了缩了一截：“我打工刚结束，这就回家了。”
　　及川微微皱眉，面露担忧：“女孩子还是不要走夜路，太不安全了，更何况还是这么个人生地不熟的国家，知道了吗？”
　　面对及川关心的责备，鸣海心里一暖，尽管她早就知道这不过是他的敷衍。
　　“知道了……及川同学呢？来布市怎么没知会我？我都没机会尽地主之谊呢。”
　　及川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呃……想着明天跟你说呢，今天这么晚了怎么好意思麻烦你？”
　　撒谎……自从上个月交换了号码，他们的聊天记录寥寥可数，忙碌根本只是借口。和高三时他们第一次搭话一样，及川彻根本没想过要跟鸣海清保持长久联系。
　　他每一次表面上的客套，实际上都像完成社交任务一般。同班？同乡？因为带着这些标签，她才会被他花一些心思“对付”。
　　她还是有些了解他的。
　　但也还是喜欢他。
　　即便他已经有了喜欢的人。
　　她简直就是个不可理喻的疯子。
　　“这样啊……那及川同学你早点回去休息吧，明天还有训练不是吗？”她不愿让他为难。
　　“不急，鸣海同学，你住哪里？我送你回去。”
　　鸣海没能拒绝掉及川的好意，二人也是一路无言，最后还是及川没话找话。
　　“鸣海同学在哪里打工呢？这么晚，很辛苦吧？”
　　“就在隔壁街的‘Reading Coffee’。”
　　“Reading Coffee？好奇怪的名字……”
　　“嗯……是新开的书店，只要点了甜点和饮品，顾客就可以在店里自由落座读书。店里很安静，因此也会有很多学生在里面做功课。我只负责看店而已，所以没那么累。”
　　听到这及川貌似有了兴趣：“感觉很有意思呢，你明天还去看店吗？我去看看好了！”
　　鸣海看着兴致勃勃的及川，点了点头：“去的，我发个定位给你，你训练结束之后可以过来坐坐。”
　　“好耶～那就明天见啦！”
　　鸣海回味及川临别时的笑，是真诚的，这也就代表他已经放弃了“以后应该不会和她有联系了”这种想法。
　　和那时一样，他又一次肯让他的圈子里有了她的位置。她忍不住嘴角的笑意，给Reading Coffee的老板发了一条信息。
　　「Dylan, ma?ana es mejor que vaya a ver la tienda.（迪伦，明天还是我去看店吧。）」
　　「Why？Es raro que puedas descansar un día.（为什么？你难得能休息一天。）」
　　「No importa, quiero ir.（没关系，我想去。）」

　　“呀吼～晚上好，鸣海同学！”
　　及川下午结束训练之后，就按照鸣海提供的定位来到了Reading Coffee。她正坐在柜台后面看书，听到他的声音才抬起头。她微笑着看着他，笑容里的疏离感比昨天淡了很多。
　　“晚上好，及川同学，吃过晚饭了吗？”
　　“啊，还没……忙着赶过来找你就忘记了。”
　　鸣海点点头，拿起一边的帆布包：“我正好有事要出去一下，就麻烦你帮我看一下店啦。”
　　……什么？及川还没反应过来，鸣海已经扬长而去。所以他及川大人牺牲了晚饭时间前来赴约就是为了帮她打工！？
　　这人……还是曾经那个怯懦安静的鸣海清吗？该不会被夺舍了吧？
　　及川生气，但还是老实坐了下来。店里很暖和，他随便翻了翻，就看到了柜台上摆着的鸣海的课本。他翻了几页，复杂的医学名词和人体结构让他头疼，这是正常人类能学得会的吗？
　　啊，不，鸣海清不是正常人类，她可是始终称霸北川第一和青叶城西成绩榜榜首的学神大人！
　　可她为什么要来阿根廷读书？她不是被保送东大了吗？及川想问，但又觉得自己还没跟她熟到可以谈心的程度，这种陌生人以上，朋友未满的关系真是令人难受。
　　过了一会鸣海回来了，发现及川正盯着她的书发呆，恐怕她再不回来他就要入定了。她偷偷笑了一下：“久等啦，及川同学，给你。”
　　她把手上拎着的餐盒递了过去，及川一愣，接过打开，是满满一碗刚做好的蛋包饭。
　　“这……这是……”
　　“不是还没吃晚饭吗？”
　　可这附近没有日料店啊……难不成……及川满脸惊讶：“这是你自己做的！？”
　　鸣海有点不好意思：“嗯，你尝尝味道怎么样？”
　　原来她是特地回家给我做蛋包饭去了……这么冷的天她还跑了一趟，我竟然还怪她？看着鸣海红扑扑的脸颊，及川突然想给自己一巴掌。他双手合十，轻声说了句“我开动了”，能在这里吃到正宗的家乡菜，他竟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嗯……好吃……”
　　“那真是太好了，请全部吃光吧！”
　　及川望着为客人磨咖啡的鸣海，眼眶慢慢湿润了起来。他在阿根廷为了梦想独自打拼，一开始的语言不通状态不佳，每一场比赛都是身心上的双层折磨。放弃吗？他承认自己不是天才，但一想到自己打排球时的快乐，想到还没有打败的牛岛若利和影山飞雄，他还是无法回头！在自己努力调整拼命练习以后，好不容易加入CA SanJuan，又因为迟迟拿不到正选位置而沮丧。除了练习练习再练习，他已经没有别的路可走，要么守得云开见月明，要么籍籍无名一辈子。
　　如此狼狈时，偏偏还撞见了曾经的同班同学！一向骄傲自尊的他，真的无法接受被人看到自己这么不堪的一面。
　　尤其是她！
　　他拒绝她的关心，敷衍她的问候……不应该这样做的，能在这个陌生的国家遇到她是多幸运的事啊！明明她也跟他一样，一样孤独，一样无助，还是个娇小的女孩子，更何况他曾经对她……他应该去主动照顾她的。
　　可他没有！他自卑地画地为牢，把她隔绝在外，也把自己困在原地。
　　不应该这样的……
　　“……及川……及川？怎么又在发呆了？”
　　及川回过神来，看到鸣海关心地凑到他面前突然有点害羞，连忙转过头去：“怎……怎么了，饭我都吃光了哦！”
　　这话题转移的太生硬了！及川默默吐糟自己。
　　“你还吃的真快诶……啊，对了，刚刚有客人点了牛奶面包，但我给记错了，多做了一个，想问你还能吃得下吗？”
　　鸣海用餐纸简单地包了一下刚出炉的牛奶面包，然后递给及川。及川眼睛一亮，今天是什么好运气呀？怎么都是他爱吃的？
　　“能！当然能！”
　　及川吃饱之后开始有点犯困，加上店内的读书味太浓，他躺在柜台后的矮沙发里睡了过去。鸣海合上手中的书，给及川盖了条毛毯，望着他的睡颜发呆。
　　其实鸣海清每天都很累。
　　当初她只身一人来到阿根廷，支撑她的只有一个信念，那就是要成为专业的队医，见证及川彻的成长。可那有什么用？她搜索了所有排球比赛的信息，而及川彻像石沉大海般消失了踪迹。她大可以去问岩泉一，但说不定会给及川带来困扰。
　　他和他的女朋友……一定不希望她出现在他们的生活里。
　　没关系，我现在这样也算是在追随他的脚步吧。
　　每天靠着这样的想法度日，用学业和工作麻痹自己，尽量让自己没有时间去想他。一天，一个月，一年，她本就不是什么坚强的人，却用了一年的时间来证明自己的可笑。
　　「我从来没后悔过自己做的一切，可能你也会不解，但毕竟这是我选择的路，不管怎样我都会走下去。我喜欢你，想在另一条路上以另外一种方式陪着你，这一切终究与你无关，你无需知晓。可是啊，只靠幻想苟活的我，真的快要坚持不下去了……年少时的爱与冲动，看来只能支撑我走到这里了。我会坚持我的路，但在我的路上，你已不再是我的执念……」
　　没想到一年之后，她还是遇到他了，平静的心重新开始跳动，这是上天在给她抓住他的机会。不，不是抓住，她是断不会用这样的词来形容他们的关系。他不想暴露他的脆弱，没关系，她装作什么都不知道；他不愿意与她深交，没关系，她只浅浅的问候；他不喜欢她这样的女生，没关系，她也会装作与他不熟……
　　她的演技早已不可同日而语。
　　感受到及川要醒来的迹象，鸣海赶紧重新打开课本假装学习起来。她等着及川叫她，但旁边的人一直都很安静没说话，最后还是她先没忍住转过头去，而他正在看着她的侧脸。
　　“及川同学，你醒了啊，睡得好吗？”
　　“嗯……这个沙发看着小小的，没想到还蛮舒服的。”
　　及川依然盯着她看，她有点不好意思，转移开视线：“你看我做什么？我脸上有东西吗？”
　　及川笑了一声：“我看你……不管怎样，你也还是曾经那个学神大人啊！”
　　莫名其妙，但应该是在夸她吧，她似懂非懂地跟着笑。
　　“及川同学，今晚可以陪我去一个地方吗？”
　　“嗯？什么地方？”
　　鸣海眨了下左眼：“去了你就知道了！”

　　关了店门之后，鸣海带及川去了附近的广场。
　　“哇，人好多……”
　　“那当然了，这可是布市最出名的五月广场呀！”
　　鸣海带及川逛了一圈，大致讲解了一下纪念碑和建筑的历史意义，然后二人在一个人少一点的地方坐了下来。也许是逛累了，二人望着夜空中的星星慢慢陷入了沉默。
　　鸣海微微转头看了一眼及川的侧脸，然后从帆布包里掏出几根仙女棒递给他。
　　“这是……”
　　“不知道为什么，今天突然想放烟花了呢，及川同学陪我一起吧！”
　　及川看着鸣海突然跑到喷泉旁边，拿着仙女棒在空中挥舞，因比赛导致的一系列坏心情瞬间被他抛到了脑后，竟也跑过去跟着她一起玩。
　　她什么都不问，但又好像什么都知道，就像高中时代时那般。
　　她好像总有办法让他心情好起来。
　　鸣海望着及川毫无顾虑的笑容，心里松了口气。
　　我都知道的，因为日本与阿根廷的时差为12小时，所以这次就让我做第一个人吧。
　　生日快乐，及川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