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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狭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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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啊,谁敢说啊?
当年,在景市,要家世有家世,要样貌有样貌的岳家二少爱上了比自己大三岁的女保镖,爱到想要放弃继承权,跟她远走高飞。
没想到那位保镖却是个人间清醒,知道门不当户不对的不可能长久,就敲了他一笔钱,跟别的男人跑了。
女人无情,岳二少却是个情种。
他大病一场,差点死掉,活过来之后就到处找她,却怎么都找不到。
直到一档野外探险节目在某平台爆火,博主在东南亚某小国探险时意外发现了一具挂在悬崖边的女尸。
女尸已经高度腐烂,辨不出本来模样,只在她的身上找到了一张只剩半边的中国籍身份证,上面显示的名字正是正是岳二少苦寻无果的意中人。
据说那期节目一播出,那位久居深宅养病的男人就疯了。
他不顾家人劝阻,拖着病体跑到那个小国,雇佣了当地的一支军队,花费了大量人力财力才把女尸带回国。
从那以后景市贵圈就有传闻,说痴情种岳二少夜夜抱着初恋的骨灰才能睡得着。
还说因为鬼魂怕光,他就在宅子周围种满了高大的竹子。
五年的时间,竹林疯长,遮天蔽日,整座宅子愈发阴气森森,就连见多识广的出租车师傅从那里经过都得多踩一脚油门。
这个八卦足够劲爆,可是,想想今晚主位上坐着的那位肤白貌美,芝兰玉树的男人……
“你是说,人家都把他踹了,他还拼死拼活地把人家的尸体运回来,完事儿还天天抱着睡觉?”
听八卦的人简直不敢相信,“那位女保镖到底得有多漂亮,才值得这样的男人为她疯狂啊?”
“多漂亮不知道,”讲八卦的很是不屑,“但是据说她特别好色,喜新厌旧,见异思迁,是个十足的渣女……”
洗手间里又有人进去,八卦匆匆结束。
两位伴娘回了新房那边,陆星遥也从花丛里走出来。
刚才的八卦听得她出了一身的汗,被风一吹,冷得几乎站不住。
怪不得她刚才感觉不对劲,原来,此时主屋里的那位贵客竟然是自己的仇家!
幸亏她刚才没进去,这如果贸贸然一打照面,以她当年的“罪行”,那家伙不得生吃了她?
感谢神佛菩萨保佑,佑她逃过一劫,趁还没被发现,赶紧跑吧。
……
雨势未减,满世界的雾气。
摩托车一灯如剑,于茫茫雨雾中劈开一条窄峭的道路。
陆星遥出来的急,头盔都没拿。
她的视线被风雨所模糊,路都看不清,手机却在冲锋衣的口袋里震个不停。
于老板他们一定都被气坏了。
贵客在那里巴巴地等着跟她谈合作,她却一声招呼不打就跑了。
她不想拿到大投资,把自己的菜馆连锁全国吗?
她不想帮助于老板他们服务好贵客,帮北来镇拉到投资吗?
想,她想,她都想。
可是,首先,她得活着。
于老板他们只知道今晚坐在主位的那位投资商年轻有为、彬彬有礼,看起来很是好脾气,却不知道他收拾起背叛他欺骗他的那些人来有多么可怕。
她也是后来才知道,掩藏在他病弱外表之下的是怎样强大而暴戾的灵魂。
可惜,那时候已经晚了。
她跟那人的恩怨,还得从那一年说起。
那一年的那一天,他们从山上拜佛回来,她色胆包天说了那句“你帮姐姐擦”以后,就被男人拉进了怀里。
一向清冷端方的男人低眸看着她问:“怎么擦?姐姐教我……”
她被他眸中从未见过的危险墨色所震慑,意识到自己玩过了火。
虽然她对他肖想已久,却不能是在这里。
荒郊野外,大雨滂沱,他还在病中。
她开始装傻,“你听错了吧?我没说啊,谁说让你擦了?”
他一笑,鼻息透出玩味,凝眸瞧着,等她圆谎。
“我刚才是说……”她努力找借口,“我说擦……刹帝利!”
她指着他手中佛经的一行,“这一行,刹帝利是什么意思?”
男人看着她,眸色愈发幽深,“姐姐想听佛经?”
“嗯,”唯恐他不信,她用力点一下头,“看你读得津津有味,应该很有意思吧?”
望着一脸“求知欲”的她,他意味深长地笑了,“好,我讲给你听。”
好嘛,接下来的时间,在云雾缭绕的半山腰,他给她讲完了一部《华严经》。
回到家以后,大雨死去,灵魂化做雪。
当她裹着温暖的羽绒被,脑子里还蓊蓊郁郁地缠绕着圣洁梵音时,他却冒着被摔死的危险,爬进了她的窗户。
那是终生难忘的一晚,他病着,却如疯魔。
她担心他,想要推开,他咬着她的耳朵求:“姐姐,给我……”
关于那场荒唐,如今细算起来,她先见色起意不假,意图勾引也不假,可正式牵手,接吻,做*爱,每一样都是他主动的。
到最后,他被传说成了神魔一样的情种,她却成了始乱终弃的渣女!
究起个中原因,只能赖她时运不济,分手分得不漂亮,讹了人家250万。
她到现在都记得,分手的那一天,她仗着自己脸皮厚,以两个人的隐私做要挟,跟他要100万。
当时他正在病中,脸色白皙阴郁,发丝蓬乱、遮住一双好看的丹凤眼。
他支着病体歪在老板椅里,足足瞧了她一分钟。
就在她被瞧得浑身发毛,觉着好像要多了,斟酌着减一减时,他却大笔一挥,支票直甩到她的脸上来,“给你250万,从此,恩断义绝。”
他把话说的很绝,可是,在看见她真的揣起支票就要走时,又扑了过来。
他病得都要站不起来了,还抵她在门板上死命亲吻。
到她感觉自己就要溺毙时,先要死去的却是他。
他拖着沉重的鼻息在她耳畔,流着眼泪求她,“姐姐,我的钱都是你的,求你别走……”
在再一次感觉到她的狠绝之后,他又笑了起来。
他的手掌环上她的脖颈,指腹抚摸着她咽喉处的皮肉,一字一字告诉她,“那就带着你的小情人滚吧!滚到一个我永远也找不到的地方去,否则,我会弄死你们的——”
……
凄风冷雨之中,那些狗血往事让陆星遥激灵不断。
他对她说过,平生最恨的就是欺骗,而她……
她对他做的那些,已经不单单是欺骗,而是赤裸裸的诈骗。
他们相识于微末,她给他命名,他为她拼命。她却对他骗色骗心骗钱,一走就是五年。
他给她讲经的时候说什么来着,“假使百千劫,所作业不亡;因缘汇聚时,果报还自受。”
现在,因缘汇聚,她的报应追来了。
陆星遥忍着全身的战栗,抬起肩膀蹭了蹭脸上的雨水,下意识地瞄了一眼后视镜,竟然真的看见了一辆车子?!
那车子就在她的身后,没有打灯,于白茫茫的水世界里无声而快速地游弋,像是一条瞄准猎物、正在发起进击的大鱼。
是被发现了吗?是他追来了吗?
陆星遥的一颗心呐,哗地就坠到了底。
她咬住不停抖动的牙关,把摩托车的油门踩到最底。
路面太滑了,速度一起来,车身明显发飘,她心里想着减速,手脚却固执地不肯放松,仿佛身体比心脏更清晰地感觉到了那迫近的危险。
车速太快了,路又滑,车身忽地一歪,铲起好大一片水的扇面。
她低咒一声,连忙去掌方向,幸好有惊无险,稳住了。
要不要拐上旁边的小路?
虽然那条小路可能已经被涨起来的河水漫过,却总比被那人追上强。
哪怕掉进河里淹死了,总能落个全尸。
如果被他追上,以她的“罪行”,以他的尿性,肯定是碎尸万段、死无葬身之地。
陆星遥打定了主意,刚要往旁边小路上拐,那辆车子却突然加速,迅速超过她以后再把方向一打,先她一步拐进了小路。
陆星遥被对方的一系列操作给干懵了,不是来追她的吗?
她抹一把挡住视线的雨水,看着消失在夜雨中的车尾灯,不由松了一口气,看来不是来追她的。
都怪自己亏心事做太多,看见身后有车就疑神疑鬼,草木皆兵起来。
不过,这大雨天的,那位司机大哥怎么把车往野地里开呀?他熟悉路况吗?不怕掉河里吗?
算了,还是先管好自己吧。
这辆车子不是来追她的,万一一会再来一辆呢?还是赶紧跑吧!
因为暂时摆脱了危险,陆星遥的心里安定了许多,摩托车的速度自然就慢了下来。
速度一慢下来,雨好像也小了不少。
她以二三十迈的蜗速又走了一段,转过一个路口就要驶上一座小桥时,竟然又看见了刚才的那辆汽车!
车子就横在她必经的桥头,被不知道什么时候赶到的黑衣保镖簇拥着。
车身上涉水行驶的痕迹犹在,车轮也裹满了草根和泥巴。
陆星遥没有猜错,刚才跟在她身后的,确实是她最怕的那个人。
风起如煞,雨落成海,
他跋山涉水,专等她来。
这还跑个屁呀?
陆星遥叹口气,乖乖地把摩托车停下来。
与此同时,那辆车的车门也被打开。
在保镖撑起的黑色雨伞下,男人拎着一条绳索下了车。
混沌夜色中,男人肩宽腰窄,长身玉立。
他也不看她,只拿过保镖递来的烟,手挡着野风去点。
烟点燃,吸一口,再缓缓呼散。
青白烟雾里,他冲她粲然一笑,拖着慵懒尾音道:“姐姐,你没有藏好哦。”
五年不见,这男人愈发俊美,脾气性格却愈发阴暗。
陆星遥懊悔刚才摩托车骑得不够快。现在想逃已经来不及了,保镖把她的后路堵死了。她的后腰旧伤也被风雨所侵,疼得有点站不住。
眼看着男人拎着绳索,一步一步向她走过来,她索性先下手为强,直接道歉:“岳总,对不起。”
她的这般低姿态,让男人也意外。他站定在她的面前,垂眸看着,没有动。
陆星遥抬起头,望着男人那张帅到惊艳,也阴到胆寒的脸,堆起一张笑,拍马屁道:“多年不见,岳总您依然风流倜傥,英俊不减当年。”
男人拇指轻轻摩挲绳索边缘,把她的话消化一遍,一勾唇角:“姐姐倒是明显见老。”
“……”
陆星遥不跟小孩一般见识,继续拍:“那是那是,我哪里能跟您比?您年少有为,德高望重,每天日理万机,以前那些破事,真不值得再浪费您的宝贵时间。咱们就让它们,都过去吧……”
女人话声恳切,男人眉眼一动,“姐姐是想让我再放你一次?”
陆星遥连忙点头,“冤家宜解不宜结,您大人有大量,再放我一次,我保证再也不会在您面前出现了。”
“再放你一次?”
男人冷笑,伸手想挑起她的下巴,指间烟灰一抖,却烫了她的手背。
看着她瑟然一躲,他眸中墨色一厉,直接把那根烟戳熄在自己的掌心。
陆星遥看得身心俱寒,来不及再有反应就被拎住了脖领。
他逼近她的脸,把一字一字咬碎成钉,“我倒是想放过你,可是,谁放过我啊,姐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