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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6、烈酒伤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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陌王最近动静不小,不得已藏拙的雄鹰,终于斩断了最后的枷锁,即将翱翔于天地。
苏言自回来就一直在王府里住着,出乎意料的,楚潇没说什么,或许是知道苏言能在王府来去自如,也就懒得管了。
当然,也可能是陌王殿下近来在府中待着的时间太少,所以压根忘了这件说大不大说小又不小的事儿。
苏言整日待在王府也没闲着,捋了捋潜渊古界的各方局势,想研究一下自己能干些什么。
又过了一段时间,黎城中忽然起了流言,当今天子重病不愈,怕是活不过今年冬天了。
这个时节,已是八九月份了。
苏言一只手撑着头,独自坐在一家小酒馆的角落里,心不在焉地喝着小酒,听着隔壁桌上的八卦。
听到皇室的传闻,看来楚泽离死不远了。
最后带着一身酒气回去,苏言不喜欢酒,只是那时因为酒伤了独孤潇一次,后来就特意练了酒量,突然闲下来就忍不住小酌几杯。
进府前,他捏了捏指尖,除去了身上残留的酒气,这才抬脚走进去。
刚步入后院,一根带着杀气的银针便冲着他射过来,苏言冷着脸转了下脖子,轻松躲开了。
后院的竹亭里,醉醺醺的楚潇一手按着石桌撑起身,眯着眼去看来人,好不容易认清是谁,这才放下戒备,又重新跌坐回石凳上。
苏言大老远便闻到了酒味儿,当时还想着不知哪个王八羔子这么不识趣,喝酒还喝的这么明目张胆,现在看来,王八羔子就是王府的主子了。
“看来王爷今天兴致不高?”苏言走过去,随意地在另一张石凳上坐下。
“你怎么还在?”陌王殿下不经思考便问出了方才第一眼认出苏言后想问的问题。
苏言认真地看着他:“殿下在这里,我能去哪儿。”
醉了的人大概把脑子也一并落下了,轻蔑地笑了一声:“苏先生对谁都这么轻佻么?”
苏言轻声一笑:“不能是别人。”
楚潇盯着他看了一会儿,最后眯着眼又喝起了酒。
“殿下节哀,人死不能复生,还是要向前看。”苏言看了眼对方顺着嘴角淌下的一滴酒,把目光转向别处,“若是有什么用得上苏某的地方,殿下可以告诉我。”
楚潇不解地看向他。
苏言便又添了一句:“殿下真的不懂我的意思吗?”
我这么心甘情愿被你利用,所以你能不能…别把我推开。
醉了的人大抵是真没听明白,苏言无奈地看着醉倒在自己怀里的男人,他还没动作呢,对方倒是主动跑到他身上来了,还一个劲儿地抓着他的左手闻来闻去。
苏言终于忍不住抬手揉了揉陌王殿下的脑袋,对方皱着眉往后躲,垂眸看了看星凌戒,又一脸不情愿地往前送了送。
“苏公子,王爷交给属下就是。”林声突然出现,目光森森的,挡在正抱着楚潇向房间走的苏言面前。
苏言阁主闻声掀了掀眼皮,怀里的人在他怀里不安分地拱了几下,似乎不大满意这张硬邦邦的“床”。
“林府大火的凶手,想来这些年你也该知道真相了,若执意留在楚潇身边,就尽早收起你那点心思,本尊不欲追究你擅闯其他时空的罪责。”苏言沉声警告。
身上突然多了一层威压,林声顿时变了脸色,回神时已经跪在了苏言面前,身体还微微发着抖。
苏言冷冷地收回眼,绕过他径直进了房间。
楚潇醉得挺彻底,苏言拉开被褥给陌王殿下盖上,坐在榻边看着对方透着红的脸颊,又忍不住笑了一下。
“阿潇,你的酒量还真是一如既往的差。”
苏言阁主绷着嘴角戳了戳床上人的脸颊,刚才抱着的时候发现,对方还是那样瘦,腰好像一掐就能断,看来这辈子又没好好吃饭。
院子里,一身瘫软的林声还未从死亡的恐惧中逃离。
往常院子里有很多暗卫,今天都被楚潇给赶出去了,而林声作为楚潇手底下最得力的副手,再加上他本身就有私心,鬼使神差地违抗命令,私自进来,不曾想直接撞破了苏言的真实身份。
那样强大的威压,他大胆地猜想,也许这就是传说中的星凌阁主。
林声颤抖着起了身,下意识咽了口唾沫,慢慢拐回了自己的房间。
夜里又梦到那场大火。
家人的叫喊和仆人撕心裂肺的求救声在他梦里响了一整晚。
彼时他刚从外面回来,手上还提着酒,不料放火的男人还未离开,举着剑就要捅到他身上,然而却有人从天而降救下了他。
叶尘潇掌心凝聚着灵力将持剑的人击退,迟来几息的暗卫很快控制住放火的那个青年,叶尘潇看了看迅速蔓延开的火势,慢慢蹲在林声面前,伸手掐住他的脖子。
林声被两个戴着面具的黑衣人押着,脖子也在别人手里,颤着声:“尘潇,我是你…你表哥啊,别杀我,我错了,我小时候不是有意欺负你的,是、是我欺负你了,别人就不敢再欺负你了……呃我……”
不知道叶尘潇左手上戴着什么,搁得他脖子很疼。
“孤没时间跟你叙旧。”叶尘潇手里多出一张纸条,“按孤的要求做,今日便放过你。”
叶尘潇慢慢松了手,眼神示意暗卫松开他。
不知是看到了什么,林声抿嘴看着那张纸条上的内容,早已没了少时混世魔王的样子:“表,叶公子,不,太子殿下,我帮您,您就会放了我,君无戏言?”
“嗯。”叶尘潇声音冷淡,“做好了,便放你走。”
还没等林声高兴,叶尘潇就又补了一句:“做不好,你也会死于这场大火。”
林声抓着纸条的手一颤,咬了咬牙:“是,谢、谢殿下。”
修罗一样的人就站在门外,隔着一层窗户面无表情地看着他,像是在看死人。
他不知道自己录了几遍,只知道每一次录完叶尘潇都会不耐地看着他,这让他总感觉自己脖子冷嗖嗖的。
然后,叶尘潇如约放了他,可有人在追杀他,他拼死找到了叶尘潇,对方目光冷漠,着人给他弄了份去往外时空的通行令,并警告他远离星凌和凌云时空。
可人都是有好奇心的,即便面临着生死的问题,他依旧没能战胜心底的好奇,他冒险去了星凌时空,并且听说了叶尘潇和一位星凌阁主的秘闻,直到后来,叶尘潇死了。
林声浑浑噩噩地逃去了外时空,虽然叶尘潇威胁过他,可他心理上却还是妄想着对方,他记得,录音的时候他是偷偷看着窗外叶尘潇的身影才录好的,带着扭曲的畏惧和欲望,那是他自少时便觊觎的人。
可他什么也没有,借着叶尘潇给他的令牌,他能在不同的时空飘荡,可不论哪里,他都是一个黑户,没有根,也没有家。
直到来了这里,潜渊时空。
在这里,他遇见了一个跟叶尘潇长的一样的人,连性格都有几分相似。
他想,这应该就是叶尘潇在这个空间的影子,真是缘分。
顺理成章的,他留在扶风郡,也就是陌王楚潇的封地,后来借机进了陌王府,慢慢混成了楚潇的亲信。
满头大汗,从梦中惊醒。
林声做了个吞咽的动作,发现喉口干的要命,爬下床倒了杯水,冷静了一下,转念又想起方才苏言的那张脸,竟然不自觉的跟曾经他在毓凌峰碰到的那个和叶尘潇同行的人联系起来。
不对,那个人和这里的苏言长的并不一样,完全不一样。
苏言……是那个和叶尘潇有牵连的星凌阁主的名字。
他急匆匆又喝了几口水,不敢再深究下去。
翌日清晨,陌王殿下一手捏着眉心,一手撑着床榻缓缓起了身,一低头就看到某位苏姓男子趴在自己床边睡的正香,一时记忆有些错乱。
苏言阁主是被一脚踹醒的,货真价实的踹。
楚潇冷脸看着他,敏锐地捕捉到对方睁开眼时眸底一瞬间的杀意,刚揉开的眉又皱到一起。
突然被惊醒,苏言一时有些反应不过来,被踢到的肩膀还有些疼,倒是起了点醒神的作用。
“殿下真是没良心,用完就扔。”苏言捏着泛酸的双臂从脚踏上站了起来,也记不清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
楚潇酒量不好,但从不会断片儿。
刚才短暂的缓冲,他想起了自己昨晚的失态,一时不知该如何反应,下意识便踢了床畔的人一脚,这时竟有些心虚冷不丁地冒出头。
“本王醉了,苏公子可没醉,为何留在本王房中?”
苏言走到桌边给自己倒了杯水,又想起自己尚未洗漱,就又放下了:“怕你夜里不安分,若是这时候着了凉,岂不是误了你的事?”
楚潇微微眯着眼,冷声道:“别插手本王的事。”
苏言轻笑出声,目光专注地看着他:“保护你总可以吧。”
像是突然被他的目光烫了一下,楚潇有些逃避地转了下脖子,嘴里还是不依不饶:“本王还用不着一个外人来护。”
男人明亮的双眸骤然一暗,很快又恢复如常:“殿下以后不要喝这么多酒了,伤身。”
楚潇抬眸看向他:“本王要更衣,苏公子该回去了。”
从楚潇的卧房出来,苏言看了看天色,今日是个阴雨天。
依旧是昨日的酒馆,靠窗的位置上,苏言无所事事地喝着酒,望着窗外匆忙躲雨的行人,思绪逐渐飘远。
……
“公子,我有件私事想办,要离开几日。”
苏言提笔的手一顿,抬眸看向站在他案边乖乖磨墨的青年:“嗯。”
意料之中的回答,独孤潇慢吞吞地给他研着墨:“谢谢公子。”
苏言垂眸,在纸上写下一道批语,忽然又说:“我同你一起。”
独孤潇一顿,轻飘飘看了他一眼,不知想了些什么,但并未拒绝。
他只是去看看前不久救出来的母亲和妹妹,萧言心思这么深,对他的一举一动总是故作不知,想来也是不在意这些的。
独孤山庄。
苏言缓步跟在独孤潇身后,一路上两人都沉默着,平时也是这样的氛围,处在一间屋子,一天下来也不会说几句话。
“哥哥!”刚刚走近,一个女孩便提着裙子跑向他们。
独孤潇一把捞住扑向他的独孤雪,不熟练地抱了抱她,随即便退开。
独孤潇牵起妹妹的手,看向苏言:“我母亲和妹妹在这里。”
苏言看了眼他身旁抬头盯着自己的小姑娘,后又落到他二人交握的手上,喉结一滚:“进去吧。”
等真的进去,见到了人,独孤潇才突然头疼起来:“这位是……”
他蓦地感觉到一阵难堪,他和萧言的关系,不是能让他轻易说出口的。
“我与阿潇是朋友,夫人唤我萧言便是。”
独孤潇眼睫一颤,抬眼看向他,这是萧言第一次这样唤他,却是带着几分亲昵,一下将他划入了自己的领域。
此后,这个称呼便成了苏言常唤的。
独孤瑶从外面走进来,看到独孤潇时脸上划过一抹惊喜:“堂兄,你终于回来了。”她慢半拍才注意到苏言,虽好奇此人身份,但也只是微微颔首以示礼节。
独孤潇想在庄子里转转,苏言不欲打扰,便由侍者引去了收拾出来的干净厢房。
苏言早已习惯了一个人待着,只是奇怪,今日突然有些受不住这样的清冷。
这座山庄景色不错,世外桃源般的安乐之地,苏言挑无人的小径走着,不知觉走近一片池塘,十来条红鲤聚在一处嬉戏,另一头还剩着孤单的一尾。
苏言没有再挪动脚步,只盯着那尾与众不同的鲤鱼,眨了眨眼,唇角不自觉勾起一点弧度。
“堂兄,你今天带来的那个人是……”
隐约的话声从一旁的假山后面传过来,苏言掀起眼眸去看,这个角度看不到人,神识里却探到平日里对自己一副苦大仇深模样的青年,正浅笑着同独孤瑶交谈。
苏言悄无声息地回了厢房,一闭眼就是青年那张洋溢着浅淡笑意的脸庞。
莫名的,他心里有些不舒服。
苏言抿着唇从小空间里取出一壶酒,是东方俞前两日才差人送来的,尤其给他留了四五坛,硬要塞过来。
细白修长的手指轻轻攥着玉白的酒杯,微仰头喝下,一滴冷酒顺着酒杯内壁重新滑落到底。
苏言拧眉跟理智斗争着,好烈的酒,在外面不该这样失礼……
半醉半醒间,他隐约听到有人在敲门,很吵。
下意识弹指掩去眸中的醉意,背脊挺直走过去开了门,外面站着的,正是惹得他心绪紊乱的元凶。
独孤潇身边是独孤瑶,他就是过来问候一下,后者顺道跟着来了。
苏言眨了下眼,忽然动作粗暴地一把扯过青年的手臂,将人拉进屋里,门嘭地一声关上。
独孤瑶下意识往后退了两步,讶异地看着眼前突然升起的一层结界,脸色略沉了几分,转身离开了。
门内,独孤潇还没反应过来,他这身体可真的不怎么样,经不住半点折腾,猛地被拽进来摁在门上的时候都没多少力气反抗。
他刚准备说些什么,面前人俊美的脸便陡然放大,他不由地身形一僵,下意识忘了呼吸。
苏言一手托着他的后脑勺,另一只缚着他的双手举在青年头顶。
一副占/有的姿态。
唇齿间的酒香散开,一瞬的错愕后,独孤潇猛地施力把人撞开,还没等拉开多少距离,就又被对方按进了怀里。
苏言低头咬住他颈间的嫩肉,逼得他不得已仰起脖子,被叼着的地方有些疼,他只能挣扎着找施力点,努力不让自己做出什么不受控的回应。
苏言像着了魔一样专心地吻着他,眼睛,鼻尖,嘴唇,脖子……对于他那脆弱的阻挠完全不放在心上。
他身体连普通凡人都不如,之前从雪山采药回来还在床上躺了好几天,那几日萧言比平时还要沉默,某次夜里去到他榻前,似是斟酌良久,嗓音低沉:“怪我思虑不周全,不该贸然带你去极寒之地。”
跟在南宫皇城时比起来,萧言对他的态度算得上极好,不冷不热,却很细心地给他找来能强身健体的功法书籍,帮他解决了手无缚鸡之力的难题。
即便如此,独孤潇同萧言的力量对抗起来也只是蚍蜉撼树。
苏言像是突然意识到自己弄疼了青年,眼眸恢复了一瞬的清明,独孤潇在这时无意地攀上他的脖子,苏言喉结一滚,眸底闪过一抹血色,之后独孤潇便疼得缩进苏言怀里颤了起来,他死死咬着下唇,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夜幕不知哪一刻降临下来,独孤潇微微掀起干涩的双眼,疲累地掀起眼帘看向将他紧紧抱在怀里的青年。
那人唇瓣发红,上面带着被他咬出来的伤,手臂上也有长短不一的划痕,看来这场情/事两个人都不太舒坦。
身上黏着不舒服,独孤潇维持原姿势歇了歇,存了点气力,这才轻轻将对方的手臂扒拉开,刚要按着床榻起身,牵扯到了某个地方,疼得他整张脸都拧在了一起。
没力气,不舒服,独孤潇吐出一口气,决定躺平等人伺候。
每一步都按着他的计划推行着,今日却是个变数。
他以为,萧言无论如何都不会跟他牵扯上。
毕竟,这个人和他以前见过的太不一样,风清月明,又让他如何能不觊觎……
他少时遇过一个人,那人在他少年时期的梦里出现过无数次,后来于某一日突然消失了,彻底到连名字都让他记不起来,就好像,世上从未有过那个人,一切都只是他在暗无天日的荒谷中幻想出来的。
那时候的他在人前分外寡言,一个人的时候总爱对着死物说话,略能排解一下心事。察觉到关于那位大哥哥的记忆在逐渐消散时,独孤潇在初见的那棵树下藏了一颗留音石。
年少时的惊鸿一面,却让他牵挂了那么些年。终于,到了只剩下浅浅一点虚影的印象时,他自己都忘了怎么能记这么久。
直到在南宫看到萧言,他好像突然明白了什么。
能让南宫城主如此忌惮甚至于主动示好的人,仅萧氏族人这个身份还不足够。
他抬眼看着对方的睡颜,有些吃力地在他嘴角落下一吻。
对不起,如果下一次相遇,我能生在一个平凡人家……怕是又没了相识的契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