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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1、白衣惊鸿 ...

  •   一直到秘境试炼之后的夜宴,苏言都没再见过那个青年,也不知他现在怎么样了。

      苏言随引路宫人过去,南宫衡命人给他安排的位置就在当时的萧氏族长萧柏川邻位,萧柏川这个时候已经有了要退位的心思,他自己没有子嗣,已然物色好了一个天赋上佳性情纯良的宗族子弟。

      萧柏川见他过来,淡笑着朝他举杯,苏言微微颔首,一旁的侍从要为他斟酒,苏言抬手挡下:“不必,我不饮酒,有劳。”

      那侍从受宠若惊,为他更换好茶水,红着脸躬身退开。

      他的位置靠前,自然是十分引人注目的,加之化用了萧姓,又有几分眼生,众人还当他就是萧柏川物色好的那位小辈,便有人时不时投来好奇的目光,苏言一概不理,专心饮茶,偶尔会吃一口糕点。

      苏言不喝酒,从没尝过。

      拍卖还在进行中,他周围突然安静了几分,苏言掀了掀眼皮,没在意,只当是台上的某件展品稀世罕见,令人震惊。

      耳畔突然掀起一阵风,身后似乎多出两三个人,苏言依旧不慌不忙地端着杯子饮茶,方才那块糕点有些干涩,他不喜欢,但又不习惯剩下半块,只好小口小口地吃完。

      余光里一个白色的身影突然朝他身上扑过来,苏言下意识伸手要挡,忽然瞥到对方略微眼熟的脸庞,手上的动作顿了一下,青年便一下子跌进了他怀里,他的动作太大,肩膀不小心撞到苏言手里那杯茶,眼看茶水泼洒出来,苏言拢起右臂将人按着贴近了自己的怀抱,温热的茶水便顺着洒到了他膝盖上,浸透了黑色的衣袍。

      苏言的手下意识环紧了些,止住了对方剧烈挣扎着想要起身的动作。

      【苏言:他们推你,是想害你受罚?】

      独孤潇空荡破碎的识海里突然传来一道极为冷淡的声音,如同久旱逢甘霖,又让他想起灵力被废前识海中灵气充盈的感觉。

      苏言见他不回答,有些怀疑他是否无法发声,便自作主张视为了默认。

      【苏言:别动。】

      独孤潇神色一僵,抬眸却看到眼前人一脸正色。

      苏言抬眸看向主座上的南宫衡,对方正一脸微妙地看着他,被逮了个正着也没觉得不好意思,反而神色平和地笑了笑。

      不等他问什么,南宫衡便斥散了那几个故意推倒独孤潇的人,主动开口解释:“萧先生勿怪,此子乃是毒谷少主独孤潇,毒谷之人向来可恨,此子又是毒谷谷主长子,我族的子弟对其十分厌恶一时失了分寸,老夫向您赔个不是。不过这人在我皇城中也不过一个小玩意儿,先生若喜欢,老夫便将他赠与您当作赔礼,能留在您身边,即便做个倒茶扫地的小童也是他的荣幸,您意下如何?”

      怀里青年搭在他手臂上的手猛地攥紧,苏言感知到附近灵力一瞬间的波动,看来是有人给这青年传了音,想也知道是威胁的话语。

      苏言垂眸看着怀里的青年人,一身白衣干干净净,与初见时天差地别,只是细弱的脖子上依旧圈着那个粗重的铁环。
      他有些苦恼地想着,如果他直接拒绝,还不知道这人又要在这里遭到什么非人的对待。只是,他若点头,更不合适。

      他在心中天人交战许久,落在外人眼里倒像是看重脸面不好意思开口。

      一旁萧柏川看了看,瞬间便猜到他的纠结,便传音提醒他。

      【萧柏川:三公子,此人虽是毒谷少主,但并未做过什么伤天害理之事,不过时局异变,被当作弃子抛了出来,他样貌不俗,性子又倔,继续留在这里迟早会丢掉性命。】

      苏言闻言微愣,倒是与他猜的相近,可……

      萧柏川观察着他的神色,知道他在动摇,其实他是有意想救这人一命,这青年尚不满百岁,在修士里面实在太小,灵力被废前也是根骨极佳的好苗子,可惜了。只是独孤潇身份特殊,他不便开口,如今有机会送上门,他还是偏向救人一命的。

      【萧柏川:阁主若是犹豫他的去处,我也快要退位了,身边缺个小徒,这孩子根骨资质上佳,是个修灵术的好苗子。】

      萧柏川此人,醉心灵术,常与慕家家主慕雨觞混在一起,族里面天分高的几乎都被他忽悠着学了一大堆术法,因此萧氏一族法修众多,都快赶上法修大族慕家了。

      苏言神情又松动几分,完全忘了独孤潇还躺在自己怀里,后者却有些不耐烦了,手肘抵在他腿上就要坐起来,苏言回过神,抓住他的手腕,拽着他在自己身旁坐下。

      独孤潇一只手被他按着,完全挣脱不开:“……”

      苏言这才抬眼去看一直等着他答复的南宫衡,语气冷淡:“本座缺个研墨的书童。”

      南宫衡飞快掩饰住脸上惊愕的表情,连声应道:“能为阁下解一分忧,实在是我之荣幸。那不如先让他引您过去换身衣裳?”

      方才苏言的衣服被茶水泼湿了。

      苏言松开手,起身往外走。

      独孤潇又接到南宫衡的传音,语气不善地命令他跟萧言过去,否则后果他自己清楚。独孤潇想起那种万蚁蚀骨的滋味,面无表情地跟上了苏言。

      等回到暂住的宫殿,苏言进门前对旁边的侍女说:“一刻钟后去转告你们城主,本尊有急事处理,便不当面告辞了。”
      余光瞥到白衣青年,又犹豫着补充了一句:“人我带走了,有劳。”

      独孤潇注意到他的自称,方才在前殿分明还是本座,到了这里怕是忘了,果然,能让南宫衡那个老狐狸这么敬畏着巴结的,肯定不只是萧家小辈。
      他跟着苏言进去,看对方绕过屏风似是要换衣服,自动背过身去,开口说了他到南宫皇城以后的第一句话。

      “为何帮我?”

      苏言只是用术法更换了衣物,但在外人面前会不自在,所以才绕到内室,突然听到青年沙哑的嗓音,他下意识转身隔着屏风看过去。

      青年身形挺立,恭顺知礼地背对着他,只是遭了如此磋磨,腰身瘦弱,恐怕衣下也都藏着伤痕,还有,他的声音,像被沙子磨过一般,嘶哑暗沉,客观来讲算不得好听,甚至听多了是对耳朵的一种折磨。

      苏言一时愣神,心中猜测,难道他是因为说话时对嗓子损害太大,所以才很少言语么。

      独孤潇久久未等到他的应答,无声冷笑:“公子,被吓到了?”

      苏言从屏风后走出,站在他身后不远,自动忽略了他那句问话:“萧柏川看中了你的资质。”

      阁主大人有时候诚实过了头。

      直呼族长大名,身份果然不简单。独孤潇意识到他已经换好了衣服,又听到他的回答,觉得可笑,脸上浮起一个诡异的笑,而后才面无表情地转过身来:“怕是要让他失望了,我已经被废了,修不得灵术。”

      苏言并不意外,方才与青年短暂的接触中,他顺手为他把了脉,身体亏损太严重,筋脉修复太随意,根本无法再承受过多灵力,是寿元将尽的脉象。
      所以帮他并不全是因为萧柏川的话,还有他自己起的那点恻隐之心。

      人世间那么多苦楚,他不忍心插了这一次手。
      未想到后来,他把自己困住了。

      苏言老实道:“我缺一个研墨的书童。”

      独孤潇想,借口都这么不走心,却没一个人敢挑刺,可他对他自称“我”,真是个奇怪的人。

      苏言懒得与人当面告辞,换好衣服便要带着独孤潇离开,出门前又想到独孤潇身上还套着一个笨重的铁圈,看起来难受得紧,就想帮他拿掉,却又被对方拦住。

      独孤潇皮笑肉不笑地对着他,听不出语气:“公子,这是南宫衡亲自用咒法给我锁上的,要取下怕是会被他知晓,我还不想死。”

      苏言定定地看着他,指尖流光一闪,将铁圈隐藏住。

      独孤潇一愣,很快又说:“公子,就算看不见,我也感受得到,它还锁在我身上,很重,很难受。”

      苏言耳尖微红,不自觉抿起了唇。

      独孤潇试探出他表层的性子,逗起来挺有趣的,忍不住翘了下嘴角,很不明显,苏言就没有注意到。

      不知道苏言在想什么,站着一直没动,独孤潇也不催他,反正他在哪里都是苟活,若真的被这位萧公子带回去,总是要好过留在南宫皇城的。

      不多时,苏言抬起手,对着他脖子的位置来回划了几下,原本禁锢着他的铁圈突然松动,变成两半掉在了地上。

      “你……”不知道是不是错觉,独孤潇总觉着连呼吸都顺畅了几分。

      苏言道:“我向南宫衡问来了解锁咒印,走吧。”

      独孤潇看着他往前走的背影,心底生出些陌生的感觉,他摸了摸久不见阳光的脖子,慢悠悠跟了上去。

      能直接向南宫衡开口,还能让他甘愿给出答复的人,至少也是萧家某位隐居避世的前辈才会让人如此忌惮。

      就这样,独孤潇被苏言带了回去,后者用了障眼法,独孤潇只以为自己去的地方是萧言避世的居所,并不知道那里其实就是星凌阁。

      独孤潇看似事事都顺着苏言,面上也十分听话,尽管态度很是一般,苏言也不予理会。

      他暗地里背着苏言做的事,苏言也一概装作不知情,两人可谓是天造地设……书虫和他的黑心小书童,谁让苏言真的只是每天坐在书桌前看东西,偶尔真的会让他磨墨,自己拿着笔在那儿写写画画。

      最初独孤潇也没敢闹出太大动静,只是时间久了,看出来萧言并不会限制他的行为,甚至还给他很大自由,不仅为他找了药膳调理身体,还让他每天去后院的温泉药浴。话不多,心却细。

      有人不发一言地惯着他,独孤潇夜里睡觉的时候却总是做噩梦,有时梦到在毒谷的日子,有时是在南宫皇城,深夜惊醒,他会悄悄披上外衣去萧言房间的窗户边看看。
      他身体实在太差了,有一次坐在萧言卧房外的地上靠着墙睡着了,第二天才被萧言发现,那次他得了一场风寒,在床上躺了好几天,等恢复好以后,他看到院子里的竹亭旁多了一架秋千。

      苏言端了一碗药走到竹亭边放下,解释道:“你若喜欢在院子里睡,下次就在这秋千上吧,我布了阵法,夜里不会再受凉。”

      独孤潇无言地看着那架秋千,竟不知道该如何回他,半晌才说了一句:“……噢,谢谢公子。”他该怎么解释,其实他完全没有在院子里睡觉的癖好。

      有一次苏言外出,回来时带了一棵小树苗,独孤潇挑眉看着他,苏言很认真地同他说:“我途经一个地方,偶然看到一种植物,花香很淡,颜色也好看,就找人问了,他们说那是梨树,你上次说想吃新鲜的梨子,所以我就带回来了。”

      当时独孤潇表情微妙地看着他,强忍下笑意,跟他一起在秋千后面不远挖了个坑,把小树苗栽了进去。

      “公子,我不会种树,这棵树能不能活,可要看它的运气了。”独孤潇一动弹就觉得累,就坐在秋千上侧过身看着后面,苏言还在把土垫结实。

      那天的阳光很好,独孤潇头靠在栏杆上,悠闲地眯了眯眼,像只困倦的猫,然后就听苏言边埋土边说:“它的运气会很好。”

      独孤潇无声轻笑:“借公子吉言。”

      倘若后面所有事都不发生,只这样寻常的日子,苏言也不会觉得厌倦。

      可他所求的安宁,隔离了俗世,却忘了,独孤潇是生在红尘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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