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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6、针锋相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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韵川。
这些时日,叶尘潇一直待在云家,他不怕苏言查到,却又觉得苏言不会在意他去了哪里。
“你这么快跟苏阁主撕破脸皮,实在有点可惜。”
正要出门的叶尘潇脚步一滞,转身看向整日闲着的云深:“可惜什么?”
银丝被微风吹起,云深顺手将窗台上的盆栽往里面推了推:“可惜你跟他那么久,才得了一个克制魔修的阵法图鉴。”
叶尘潇:“星凌阁的东西本就带不出去,我能在他眼皮子底下找出一个专克魔修的阵法已是不易。”
“有理。”云深停顿了几秒,“不过你先前怪我利用你弟弟,那天你扮起他的模样竟没人发觉错处,我很好奇,你对你那弟弟究竟是装的还是真的在意?”
叶尘潇眼眸暗了一下。
云深仿佛置若罔闻,继续道:“如果来日你要除他,希望能手下留情,我妹妹很喜欢那孩子。”
叶尘潇冷冷道:“只要你妹妹不害他,不利用他,我也很希望他们能相安无事。”话止于此,他转身出门去办事了。
能调侃的人走了,云深把目光放到桌上的图纸上。
裂渊阵。
魔修最忌惮的上古法阵,失传已久,出处是某个神秘的已经毁灭了的远古时空。
叶尘潇这次去的是凌云大陆古界,他从小生活的地方,林家。
星凌阁,正在藏书楼翻看某本书的苏言突然感知到自己留下的一道符箓焚毁,当即拂袖离开。
凌云大陆古界,此时林家宅子已经完全被吞噬进了火海里,无一人活着逃出来。
苏言赶到时火也快灭的差不多了,不知道是不是林家平日里人缘不太好,周围的人只管灭火,生怕火势烧到自己家,尽管里面偶尔传来一声嘶哑的求救也没人敢冒着大火进去救人。
苏言径直来到大火后剩下的废墟里,忽然听到后院位置传来不规律的脚步声,绕过去之后,入眼竟是一群带着鬼面的黑衣人,黑衣人看到他时迅速警戒起来。
只听一声惨叫过后,叶尘潇将剑递还给暗卫,从后面走出来,这才注意到苏言的身影,一时相对无言。
苏言仔细辨清了地上倒着的人,有点眼熟,但似乎不像是林家的人。
叶尘潇低头看了一眼刚才亲自动手杀的人,主动提醒道:“他叫马飞州,风傲大会上阁主见过的。”
苏言沉默了好一会儿,才轻声开口:“杀他做什么,怕挡了你的储君路吗?”
叶尘潇摆手示意暗卫退后:“他做了不该做的事,我一向记仇的。”
苏言从冗杂的记忆中挑出了关于这个人的一点点印象:“因为他挑衅了你弟弟?”
“不,是他把我认成了叶尘澜,不知死活地挑衅我,阁主不是说让我不要什么都忍着,现在我不忍了。”
原来在他来之前就已经发生了一些事,苏言从他话里解读出这个意思来,再回想以前对方在他面前那副良善的模样,一时竟有几分无言:“原是我教歪了你……”
“非也,”叶尘潇嘴角轻提,“还要谢谢阁主,教会我许多外界学不到的东西。”
灵术,礼节,学识,法则,甚至于情爱。
五六年的时间,对于修炼者而言不过弹指之间。相遇是缘,却未必能走到相知那一步。
苏言看着青年已然成熟的面庞,竟然恍惚了一瞬,这些时日于他,短暂又漫长,匆忙又缓慢。
叶尘潇见他一直盯着自己不说话,长袖下的手攥紧了衣料:“世上每天都有杀戮,今日是被您撞见了,阁主莫非真的要插手,罚我做点什么?”
这样对峙的场面太压抑,苏言眸色一暗,问:“火,是谁放的?”
“阁主觉得呢?”叶尘潇反问。
苏言语气低沉:“叶尘潇,我养了你将近六年,这是你对我该有的态度吗?”
青年看了他一会儿,嗤笑一声:“不是所有人都能养得熟的,别说六年,纵是六百年,六千年,我和阁主您也不会有更近的关系了。”
此话一出,气氛顿时僵住,暗卫眼观鼻鼻观心,纷纷垂下头,完全不想知道那么多。
苏言也没生气,只冷冷地看着他,仿佛都不想认输一样,叶尘潇也无所畏惧地看着他的眼睛。
打破僵局的是同在昭国都城林都的叶衍秋的出现。
林家本是一脉旁支,早些年主族衰落,他们这一脉迁来都城时无所依靠,居所地处偏僻,叶衍秋在百忙之中得知林家大火的意外也全是因为他早前在这里安排了人盯着,一直到这时才抽出空,心里总觉得不放心,这才亲自过来看看,怎料他还真是来对了,不然这二人还不知道要对峙多久。
叶衍秋跟他们离得远,并不知道这二人关系已恶化到这个地步,一眼看过去只当他们在闹别扭,连忙上前做起和事佬。
“大人,尘潇,你们怎么会在这儿?”
“凑巧。”
“办事。”
“……”二位吵归吵,能先统一一下口供不?
怎么说这也是叶尘潇的皇叔,只好由他先来解释现在的情况:“皇叔,这里的火是我—”
“火是马飞州放的,”苏言冷声打断他,“风傲大会上他因为某些事记恨上了尘澜,不知道他是怎么查到林家头上的。我们来时他已经死了,大概率是被某个没死透的林家人弄死的。”
叶尘潇意外地看了他一眼,苏言并不理睬。
叶衍秋了然点头,星凌阁主的话在他这里可信度还是很高的。
马飞州…好像是马家老爷子恨铁不成钢的那个。
他又想起日历上标红的时间,对他们两个说:“既然都在了,过几天又是皇兄的忌日,不如就留下住几天,先过了那天再说。”
叶衍初和林晚的墓早已迁入皇陵合葬。
叶尘潇自然没问题,他原本就要等过了父亲祭日再回去的。
“皇叔,尘澜前几日出去历练,不能亲自过来了。”
叶衍秋笑了笑:“他前些日子来过一趟,提前祭拜过了,也跟我说了要出去历练的事。”他又看向苏言:“大人要留下吗?”
叶尘潇背脊不自觉挺直,在心里默念“不留不留不留”,结果不知道是不是苏言在跟他作对,他听到对方说了声“好”。
“……”哪里好了。
虽然叶尘潇人不在宫里常住,但按他身份配备的宫殿、仆役都是上佳的。
由于叶衍秋不知道这两个人已经谈崩了的事实,叶尘潇从自己寝殿正门出来时就迎面撞上了苏言。
“……”
原来是叶衍秋将苏言安排到了他东宫里一间厢房中,本意也是为了方便他们交流啥的,毕竟就这么安排进一间房里又不太得体,就折中在一座殿里了。
抬头不见低头见的,人不知道如何想的,气氛是有几分尴尬。
苏言无视了他,径直跟着引路的宫人过去了。
马飞州是尸体被送回了马家,马家掌事人是马飞州的祖父,他当即便着人去查,查到的结果也确实与叶衍秋派人告知他的相差无几,一时间气血翻涌,被这不成器的孙子给气倒了,尽管此案仍有疑点,叶衍秋也在等着马家人来向他鸣冤,结果却是等来了老人家的一封辞官折子,上面指出家中仆役曾无意间撞见马飞州与一个黑袍男子密谋什么,“当时只以为是小辈瞎胡闹,而今闹出这等丑事,实在无颜面对陛下,与太子殿下,感念陛下仁厚,不曾追究老臣教导不善之过……”
虽说不愿意去怀疑自己的亲侄子,可当时苏言故意打断他的话,很难不让人多想。
叶衍秋也犹豫着要不要继续查下去,看完这封折子,马飞州似乎也不完全身在局外,尘潇再怨恨林家人,也不是那种冷血之人……也罢,星凌阁主亲口说出的话,也不需要怀疑什么。
马家在昭国根基深厚,虽说这几代能力拔萃者少了些,但毕竟还是有用的。叶衍秋斟酌着,退回了他请辞的折子,提笔写了道贬官罚俸的圣旨。
晚膳时分,叶衍秋命宫人去东宫请二人过来一起共用晚膳,回来时却只有叶尘潇一人,领命的宫人道:“苏先生说,他近日所修功法需要辟谷,就不过来了。”
这个说辞就有些太假了,叶衍秋哪里还能看不出问题,挥手屏退一众宫人,对叶尘潇说:“尘潇,你和阁主可是闹了什么不愉快?”
叶尘潇拾起银箸:“嗯,前些日子与他分开了。”这件事告诉叶衍秋可以,但不能这么快让尘澜知道,否则他肯定不会乖乖出去的。
叶衍秋一下子就呆住了,艰涩地开口:“分…分开?为何,这是因为什么?”
叶尘潇提起酒壶为他倒了一杯酒,道:“不合适。”
听他这么说,叶衍秋悟了,这就是不想透露实话的意思,又想起他给苏言安排的寝宫位置,顿时有些头痛。
叶尘潇也无意让他担忧,低声劝道:“皇叔不必忧心,他那样的身份,不会为难我的,我宫里地方也敞亮,暂住几日不会有问题的。”
叶衍秋郁闷地饮下一杯酒,又想起另一件事:“那你现在还住在星凌阁吗?”
“……没有,我在外面有其他住所。”叶尘潇眼不红心不跳地撒了个小谎,旁的住所他的确是有的,只是没住进去而已。
叶衍秋叹了口气:“也罢,分分合合也是常态,合适的人总会遇到,但都是需要磨合的,你年纪还小,可以慢慢学。”
叶尘潇神色不变:“嗯。”
叔侄俩就这么单独吃了一顿饭,也没有旁人打扰,实在清净。
等到了叶衍初忌日那天,只他们三人一同进去了,随侍的宫人都留在外面等候。
苏言半蹲下来,伸手抓了几个纸圈扔进火盆里,然后起身退到了一旁,看着叶尘潇跪下磕了几个头,目光掠过碑上刻的字,是他曾经的两位好友并排的名字。
既入尘世,就已经做好了要时常看到生人走向死亡的场面。
人类的生命,总是有尽头的。
苏言敛眸挺立在原地,视线却不自觉落到跪地烧纸的青年背上。
衍初,实在抱歉,我似乎把你儿子教坏了,可我却找不出,我哪一步走错了。我思来想去,可能是我不该对他产生除亲情之外的感情,如果我没有迈出那一步,我能以一个长辈的身份教导好他吗……
苏言有些记不清自己是何时出来的,回过神他就已经站在陵墓外面了,除了侍卫还在,叔侄两个还没出来。
他招手唤来一个侍从,道:“本尊就先走了,劳烦你等他们再转告就是。”
“是,先生。”
相见对两个人来讲都是负累,不如少见面,他可能需要时间好好想一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