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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park10 ...

  •   鲜红的血液从他的身体里涌出来,大片大片如泥石流般的流淌在柏油马路上。
      烈日下。
      瞬间将他的淡蓝色衬衫染成了紫色。
      黑一样的紫色。
      风轻轻地吹过来,空气中的血腥味侵占了她所有的神经。黑压压的人群挤得密不透风。
      已经不知道痛是什么感觉了。
      她盯着他的身体,怔怔地走过去。
      脚一软,她硬生生地跪在地面上,血蔓延到她的面前……
      她浑浑噩噩地爬过去,双手沾染了黏稠的血液,每爬一步,双手的血留下了淡淡的血印。
      呆呆地跪在他的身旁,一滴眼泪都不敢掉落:“耿昊……你别躺着,起来……起来,好不好……”拉着他满是血的手,修长而青白的手指无力地垂着。

      血越涌越多,她开始惊慌,眼泪克制不住,她朝着人群喊,歇斯底里地叫声回荡在安静的马路上:“……救护车……救护车……在哪里……救救他……快点救救他……”
      刺眼的阳光照在他的脸上,像透明的玻璃反射出晕眩的光芒。
      他凝视着她悲伤的样子,眼泪流了下来,嘴巴一翕一合地想要说些什么。
      “我求你……我求你,不要……不要有事……救护车……”她疯狂地嘶喊着,飞溅的泪水滴在他的脸颊上。
      意识渐渐模糊。
      他快要看不清她的脸,那张满是惊慌和眼泪的苍白的脸庞。

      “栀……”微弱地发不出一点声音,她什么都听不到。
      黑压压的人群,安静的只剩她的哭声:“我错了……我再也不跟你分手了……你不要有事…………救护车……快点救救他……不要离开我……求你……起来好不好……”
      阳光下的眼泪像钻石般闪耀在空气中。
      满是鲜血的手想要摸摸她的脸,却无力地只抓到她胸前那朵洁白的栀子花,碎片般的落在他的脸上,血一样的红。
      “栀子……”他抓着那朵染成鲜红的栀子花,混合着泪水的瞳孔里溢满悲伤。
      他好想说话,好想告诉她:不要哭。我不再凶你了。我不知道如何处理对你的感情,不知道你是否能接受我强烈的爱,只能靠欺负你来伪装。我是那么爱你。或许你已经忘记,那天夜里,你抱着我说,想要穿我做的婚纱嫁给我。我已经做好了……可是,今生没有机会再给你穿……

      然而,他终究什么话也说不出来,他只是无力地捏着那朵花,血染红了洁白的花瓣。身体的疼痛让他的意识渐渐开始涣散。
      白白的云朵飘在湛蓝的天空。
      什么都看不到……
      只有白茫茫的一片……
      要失去她了……

      人群中忽然传来一句话:
      “那个男孩子好像有话要说……”
      顿时,她如梦般惊醒。
      俯身抱着他,将他的头靠在自己的胸口。他的脸如死灰般苍白:“耿昊……耿昊……不要闭上眼睛……不要闭上……好不好……我求你……”
      可是……
      嘴唇仍然一翕一合,什么声音也发不出来。
      他好恨,好恨自己,恨他们相爱的时间太短。
      紧紧地,用尽全身的余力抓着她的手:“下辈……”
      他的声音被流下的眼泪哽咽住,那些钻石般的眼泪簌簌地落下,与嘴角的鲜血融和在一起。
      一直向下流去……
      流到他的胸口……
      他的呼吸轻得像风一样滑过她的耳朵。
      她抱着他,用着全身的力气箍紧他,“……耿昊……我爱你……我们在一起……你起来……起来我们就在一起……”
      一阵风轻轻吹过他们身旁。
      那只紧抓着她的手无声地垂落,倒在一片被阳光照的发亮的鲜红的血液中。
      那个满是血腥味的下午。
      她终于听清他的最后一句话:
      “下辈子……我做的婚纱……你一定要穿着它……嫁给我……”

      远远的,她听到救护车的声音,像针一样刺进她的心里。
      她就这样抱着他的身体,坐在马路上一动也不动。
      黑压压的人群形成一个圆形围着他们。
      风儿轻轻地带走他的灵魂。
      怔怔地看着那些穿着白色衣服的人抬着他的身体送进车里,在他的脸蒙上白布。
      然后听到那些人说:“他已经走了……”
      再也看不到他的样子……
      今生……
      再也看不到他的样子……
      像是打了一记闷棍,她猛然惊醒,冲上前去,紧紧地抱着他的尸体死都不放。
      脸上流着粉色的眼泪,滴在白布上,晕染出一片粉红的印迹。
      “不要……不要带走他……我求求你们……不要带走他……他是我的……他今生都是我一个人的……你们谁也带不走他……”

      她趴在他的身上。
      完全不理会身旁的人是以什么心情将她拖离他的身边。
      她安静地抱着他,指甲嵌进他的身体里。似乎想与他融为一体。此刻,她的眼里只有他一个人。她没有看到一位医生拿着发亮的针头靠近了她。
      针刺一般的疼痛,几乎是瞬间的时间。冰凉的触感从她的手中渐渐消失,她慢慢地向后倒下去,倒在了一片金色的阳光里。
      满天的阳光,蓝蓝的白云,街边的音像店……
      什么也看不见……
      什么也听不见……
      ……
      耿昊。
      他们说“你已经走了”,我一点也不信。
      你刚刚还躺在我的怀里沉睡,怎么会走了呢。
      我还没有答复你说的话呢。
      这辈子我就嫁给你好不好?
      这辈子我就穿你做的婚纱好不好?
      我们不要等到下辈子……

      滚烫的泪从眼角滴落,金灿灿的阳光照耀在空洞的眼眸里。她睁着眼睛看着天空,像死尸一样躺在柏油地面。
      你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吗?
      我相信一见钟情呢。
      我相信你依然会在那条胡同里等着我。
      我相信你还会分给我一半的老婆饼,威胁我做你的老婆,
      可是……
      他们说你走了,
      我一定是在做梦……
      一定是……
      你还活得好好的,
      只要我睁开眼睛就能看到你的笑容了……
      你说,
      是不是?
      可是……
      我睁不开眼睛了……
      对不起……
      我睁不开了……

      街边的音像店不知放着什么歌曲,她模模糊糊地闭上了眼睛,身体在风中轻轻摇晃着,像踩在云朵上的感觉。
      轻飘飘。
      然后她闭上眼睛,阳光下沉沉的睡去。
      救护车的鸣笛与音像店的声音消失在脑海里……
      她沉沉地睡去……
      “……
      暖暖阳光懒懒爬进窗,
      幽幽微醺淡淡咖啡香,
      恍然你又在身旁,
      笑容星一样明亮,
      ……
      只想抱着你的背脊不想放,
      为何美得东西总叫人悲伤,
      ……
      如果爱上你只是一个梦境,
      醒来后又该如何重新睡去,
      如果失去记忆,
      能否再一见钟情,
      能否再一见钟情,
      ……”

      她站在自家门前,阳光下的栀子树开得格外绚烂。
      母亲穿着最爱的紫色睡衣,提着小水壶,嘴里哼着歌给院子里的栀子树浇水。
      黑一样的紫色睡衣上绣着大朵大朵洁白的栀子花,像发黑的血液刺痛了她的眼睛。
      她就呆呆地站在那里,看着母亲怡然自得的模样。
      从医院里醒来的时候,她恍恍惚惚觉得自己做了个很长很可怕的梦。
      梦到,耿昊死了。
      她像是丢失了心一般只能愣愣地盯着窗外跳耀进房间的光线发呆。
      时明时暗。
      只是梦……
      然后,那些穿着白衣服的人靠近她,对她说:“你可以回家了。”
      她可以回家了……
      那么……
      他呢?
      她抬起问医生:“耿昊呢?”
      “他已经过世了,”医生说的轻描淡写,没有发现她渐渐失色的脸:“他的父亲已经领走了他的尸体。”像是想到什么,他又说:“哦,对了。那男孩的父亲让你去他家参加葬礼……”
      说着,将一张写着地址的纸条放在了病床前方的柜台上。
      手指轻轻地颤了一下。
      那些苍白的字眼像是从心里流出来的血,她从床上坐起来。空洞地掀起被单,空洞地穿上鞋子,空洞地打开门。
      然后像发了疯似的向前奔跑。
      她越跑越快,她要尽快甩掉刚才听到的话。
      不对,耿昊没有死!
      他没有死!
      根本就没有什么葬礼!
      没有死怎么会有葬礼!
      骗人的!
      都是骗人的!
      呼啸的风声从耳边滑过,她什么都看不见。看不见路人对她指指点点,看不到眼泪飞溅出去的弧度有多远,她只能向前跑,身体的疼痛像是灵魂已经脱离躯体,只剩一具空壳。
      可是,为什么他们都说,她的耿昊已经死了……

      母亲浇完花,转身看到浑身是血的夏栀站在那里。
      她慌忙丢下水壶,惊恐地叫着:“栀子,怎么到处都是血。你出了什么事,伤到哪里了?”
      阳光像一块折射的时光机,将她的脸照耀着忽明忽暗。
      她看着母亲,忽然笑了起来:“妈,你知道吗?”她笑着,眼泪一颗一颗往下滴落,内心被一股巨大的悲伤压制住,撕心裂肺地扯着她的神经:“这不是我的血,这是耿昊的血……”
      她的脸上堆积着眼泪,已经分辨不出是悲喜:“妈,耿昊他死了……你满意了吗?你让我跟他分手……可是他却死了……”
      风静静地吹。
      院子里的栀子花散发浓烈刺鼻的香味。
      牧君柔忽然耳鸣,她像雕塑似的僵硬地站在原地。
      死了!?
      他的孩子死了……
      看着夏栀满是泪水的脸,她很久很久才找到自己的声音:“耿天阳的孩子吗……他昨天不是好好的……怎么会?”
      心痛地快要死去了,她哭着,声嘶力竭:“他死了!因为我要跟他分手,他不小心被车子撞到了!为什么会是这样!如果你不告诉他和我有血缘关系,他不可能会死,为什么要告诉我,为什么……我宁愿蒙在鼓里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不知道最好,为什么要让我知道这些。那只是你和耿天阳的事情,为什么要牵扯到我们……为什么……”
      牧君柔震惊地凝视着自己的女儿,她没有想到,自己的过去对夏栀造成了如此强烈的排斥。
      她转身回屋内,紫色的睡衣漂浮着淡淡的香味。
      心里的创伤像被一阵台风刮过,留下空荡荡的回音。

      夏栀不知道什么时候醒来的。
      只记得窗外银白的月亮缺了一块。
      从下午开始,母亲就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她终于清醒过来,才发现自己对母亲说了多么过分的话。
      可是,母亲依然不出门,不管她如何敲门,里面一点声音都没有。
      偶尔传来一声“我累了”之类的话。
      她终于放弃敲门,独自回房间。
      梦里一直是车祸时的情景,她哭着醒来,又接着哭着睡去。

      漆黑的夜。
      她踱步去母亲的房间,却发现里面空无一人。
      窗外的月光渐渐淡去。
      她不知母亲去了哪里,最后在浴室里找到了她。
      她站在浴室外面,胃里燃烧着噬人的热度。阴暗的月光下,她看到了母亲躺在浴缸内,母亲的尸体像一朵颓废的花绽放在水里。
      浴缸里的水已经染成了深红。
      干涸的伤口凝固成血色的玫瑰色,从她悬空的手臂滴落在浴室的瓷砖上。
      漆黑的房间里,她轻轻地靠在墙壁上,慢慢地向下滑落。最后像一滩泥水坐在了地上。
      她的母亲……
      也死了……
      天空是黑蓝色的,有大片堆积的灰色云层漂浮着。
      她蹲在地上哭,她早该知道,母亲的个性温柔,她没有坚强的本性。她是经不起一点打击的女人,她是活在透明的瓶子里的人。
      那年的夏天。
      她终于一无所有。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0章 park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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