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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他走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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曲凝兮被带到了一间厢房中,莫约是裴应霄休憩的屋子,僻静清幽,一路上竟然没有碰见其他人。
虽说有外袍盖着,曲凝兮不曾喊冷,但是她的身子,难以自抑的颤抖着,只跟她肢体接触的裴应霄最清楚。
他未多言,把人丢进屋里,掩上门窗。
鸣恩跟在后面,没忘记把池边晕倒的小丫鬟一起捎带上。
然后遵从殿下的吩咐,去找了一套小沙弥的干净僧衣和一个炭盆过来。
东西送了进去,主仆二人在外面大眼瞪小眼。
厢房外的庭院有八角石桌和圆凳,鸣恩见主子坐下了,莫名冒出‘守门’一词。
——荒谬的念头。
堂堂东宫太子,风光霁月,追随者众,何时为哪个姑娘停留过?
更别说,这姑娘还是曲皇后的侄女……
鸣恩为防止自己胡思乱想,连忙下去奉茶。
沽兰寺他很熟悉,僻静的小道,曲径通幽,在慧平方丈有意的安排下,他们每次过来都很少碰到人。
鸣恩伺候着主子喝茶。
日照绿荫,微风轻拂,庭院里清茶饮尽,厢房内毫无动静。
姑娘家落水,不仅要换衣裳,乌发浸湿,还得卸下钗环,确实要不少时间整理。
只是……瞧瞧天色,都这个时辰了。
殿下日理万机,若不尽快赶回,太子府上詹事和中丞等人很快就会察觉。
恐他们寻人。
既然是易容出行,便是不愿宣扬。
按理说……殿下不应该以这副面貌叫曲姑娘知道的,终归有点风险……
何必将把柄递到他人手里?
鸣恩没敢多嘴,在谨慎这方面,殿下无需旁人提醒。
他向来深谙斩草除根、永绝后患之道。
又过了一会儿,裴应霄起身,踱步至房门前,抬手敲了敲。
催促之意,不言而喻。
曲凝兮已经换下湿衣,裹着僧袍在火盆前烤着,身体逐渐回温。
她还以为外头没人了,方才一直不闻声响。
这会儿连忙问道:“殿下,你还没走么?”
这话听上去,有过河拆桥用完就扔之嫌,曲凝兮紧接着补充一句:“殿下还在真是太好了……我以为你离开了……”
她的一颗小心脏扑通扑通跳着,高高提起,落不下来。
自古以来,知道太多秘密的人,皆是不得善终。
她根本没想撞破太子殿下的伪装。
也不敢深思,向来喜爱白衣的太子,这会儿一袭黑袍,现身于此的原因是什么……
裴应霄斜倚在门框上,抬了抬冷白色的眼皮:“出来。”
“臣女……可能不太方便。”曲凝兮小声回道。
“换好衣裳了么,有何不便?”湿哒哒的落汤鸡他都看过了。
里头忽然没了声。
裴应霄屈起修长的指节,又敲了一下。
厢房内便响起小姑娘期期艾艾的细声:“我、我的束带也湿了,不能用……”
这会儿僧衣松松垮垮,倒是遮掩严实,就是沉甸甸的存在感太强了。
曲凝兮不知该如何诉说这个烦恼,这东西不仅招人眼,不绑起来,动作大点还容易晃荡。
她很怕惹来口舌——女子总是被人私底下评头论足。
不论是容貌或者其他什么,好似天经地义,她们生来就要被人评价的?
她不喜欢。
“……”
裴应霄的指尖顿住了,眉间无意识蹙起,仿佛瞧见了那鼓起的圆弧。
他抬手,掌心虚握成拳,轻抵自己的眉头。
“罢了。”
也不再坚持把人叫出来,裴应霄带着鸣恩,转身离去。
连他的墨色外袍都不要了。
*******
银瓶醒来后,整个后脖子疼痛不已!
她龇牙咧嘴的从地上爬起来,逐渐回想起被打晕前的情景。
整张脸‘唰’地失去血色,完了完了……她们小姐……没事吧?
此刻曲凝兮还穿着僧衣,守着火盆,她换下的衣裙,没有那么容易烤干。
心里正为自己又逃过一劫而感到庆幸。
这种劫后余生的喜悦,很是短暂。
她一时没有头绪,想不到谁人要这般陷害自己。
也不知道往后遇见裴应霄,要如何应对他,继续表达自己痴心一片,口风紧实么?
银瓶吓坏了,爬着过来揪住她僧衣的袍角,“小姐,小姐你发生了什么事?!”
她被打晕在前,压根没看到歹徒推人下水的动作,醒来发现今日穿来的衣裳都换了,下意识想到了最坏的结果。
要是小姐在沽兰寺失去清白,她作为贴身丫鬟,就不仅仅是责罚那么简单了!或许会被侯府发卖出去!
曲凝兮阐述一遍自己的遭遇,隐瞒了把她拉上来的人,皱眉道:“回去后让阿束好好查一查。”
这个寺庙香客较少,眼下又不是初一十五,相对而言好排查一些。
况且她看到了蒙面男子的身形。
银瓶听完喜出望外:“小姐没事就好!”
她连忙过来,帮忙举起衣裙烤火。
松口气之余,又有些惊疑不定,眼珠子咕噜噜的转起来:
当真那么走运,只是虚惊一场?
因为这事儿,耽误了不少时间,等到她们换回原来的衣裳,打道回府时,外头的阿束早已等候多时。
曲凝兮让银瓶去添一笔香油钱,把换下的僧衣一块带走了,以此遮掩里面包裹的黑袍。
她拿不准要如何处理这件衣服,不好丢在厢房里,也怕被银瓶询问,所以卷起来带走。
兴许,还得把它还给裴应霄。
今日的遭遇不好声张,一旦传开最容易以讹传讹。
曲凝兮交待阿束暗中探查,没准备告诉家里,孙嬷嬷那边暂时也瞒着。
来沽兰寺见王锦意,知道的人不多,曲家王家,谁会大喇叭一样争相走告?
在这之前,曲凝兮不记得有得罪过谁。
要说破坏两家结亲,对东宫而言是有利的,也确实遇到了裴应霄。
但曲凝兮不认为他会使出这种不痛不痒的小伎俩。
于他不过无谓之举。
回府后,曲凝兮没跟周氏坦白王锦意的回绝,反正过后几天,发现王家那边不主动,他们自然会明白。
她不需要自己跳出来说不合适,招来询问,还可能被埋怨做得不够好。
*******
两日后,阿束的查探非常顺利,仿佛有人暗中相助一般。
他不仅成功逮到了那日蒙面推人的男子,还顺着揪出背后指使之人的小尾巴。
“小姐,不会有错的,就是段公公给了他一枚银锭,吩咐他见机行事!”
“段公公?”银瓶张大了嘴巴:“是哪位段公公胆敢害我们小姐?!”
宫里面能保留自己姓氏的太监,是一种地位象征,起码得是大太监才有的称呼。
而姓段的也不多……
阿束一脸严肃,回道:“是明婳公主身旁的段公公。”
“明婳?”曲凝兮闻言蹙眉。
她们从小玩不到一块去,就是普普通通的不亲近的表姐妹。
公主金枝玉叶,她很少往前凑,即便隐隐觉得对方不喜自己,但也不至于结仇才是。
那天在苻丹宫外遇上,明婳就想奚落她两句,并无表露充满敌意的针对。
这可不是个会收敛脾气的主,先前没有那种明显的恶意。
以此推断,是那天之后发生了什么……
曲凝兮这么想着,一时没有头绪。
边上的银瓶猛然忆起一件事:“小姐,奴婢听宫女们说,明婳公主曾有过榜下捉婿的戏言,好像就是瞧中了王公子?”
曲凝兮入宫的次数不少,银瓶也不必全程守着,偶尔会跟小宫女一块吃茶水点心,顺道唠嗑几句。
“她定然是怕小姐与王公子定亲,才做出这种事!”
明婳公主向来任意妄为,心胸狭窄,总是不顾虑后果。
“就因为这个?八字都没一撇……”曲凝兮颇为气恼。
“可是小姐这样的美人,都觉得十拿九稳了,她哪能不急?”什么对象拿不下?
银瓶倒是没料到,王公子那么快就出了白塔,似乎没相中。
知道是明婳所为,追究原因无济于事,她身份尊贵,曲凝兮奈何不了她。
不过,这口气不能轻易咽下去。
便于进宫这日,喊来银杏上妆。
本就白皙的小脸蛋敷上一层珍珠粉,更透雪色。
曲凝兮拒绝了银杏给她抹胭脂的提议,气色差一点才好。
落水没告知家里人,因为觉得没有必要,这回,她要特意让皇后知晓。
曲凝兮的身子骨不错,换做其他姑娘许就病倒了,冰凉的池水一泡,不需要敷粉就面无血色。
此刻容颜稍作修饰,换上一条天青色长裙,细腰一束,弱柳扶风。
到了苻丹宫,不等曲皇后询问那王锦意如何,曲凝兮掏出一条丝帕按压眼角。
“姑母,晚瑜险些就死了。”
“什么?”
曲皇后露出惊诧不解的神色,道:“什么死不死的,发生了何事?”
曲凝兮要状告她女儿,当然不能直言。
她满脸惊慌,说银瓶被人打晕,有人把她推入池中,“幸好池水浅显,我才侥幸活下一命……不过王公子得知此事,婚事定然没指望了。”
曲皇后当下面色微变,拉着她到矮榻上入座:“你落水了?”王家还知道了?!
她经历过各种路数,稍一思索立即明白其中关窍,气得一拍方桌:“何人如此大胆,敢坏本宫的好事!”
池水浅显,不为害命,就是存心破坏相亲,还想趁机毁掉曲凝兮的清誉。
养了好几年的侄女,曲皇后当然不容许这种事情发生。
立即吩咐身边的嬷嬷,去查清此事。
阿束都能查到的,苻丹宫当然也能。
曲凝兮只装作糊涂害怕,委委屈屈坐在一旁。
如此一来,和王家结亲不成的原因,就落在了明婳身上。
王锦意是读书人,曲皇后不可能去跟他核实是否知晓落水一事,这本就不该四处嚷嚷的。
曲凝兮也没指望明婳会得到怎样严重的责罚,不过责任不在自己身上,后面一段时日能落个清静。
果然,从宫里出来的第二天,曲皇后很快查出落水一事的始作俑者,是她的明婳公主。
这一下把她气得不轻,好不容易跟王家搭上线,不容有失,一个两个的全在拖后腿!
曲凝兮还不知道,二皇子不愿看到她与旁人相看,蠢蠢欲动想做什么,但曲皇后盯得紧,没能得逞。
结果按住了儿子,没防住女儿!
曲皇后头痛欲裂,她养的一对儿女,有半点大局观么?
她把明婳叫到跟前,狠狠骂了一顿,再勒令禁足,派了两个严厉的嬷嬷管教起来。
王家不可能尚公主,明婳认不清形势便罢了,还想毁掉晚瑜?
他们手中可用之人本来就少,这得是多蠢的脑子才能干出这种事!
安永侯府,听说皇后娘娘凤体欠安,还不忘赐下金银丝帛,安抚侄女。
一水的宫廷物件送进来,侯爷与夫人疑惑之余,又满意欣慰,他们家大姑娘做得很好。
曲凝兮没什么特别表示,乖乖收下了,把她的私库,一点一点填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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银瓶对茴清苑的里里外外了如指掌,曲凝兮带回的僧衣,藏得隐秘,但不过几天,还是被她找到了。
她一直疑心小姐有所隐瞒,亲眼看见了这件黑袍,才笃定下来。
果然有人从水里救了她,瞧这身形,是个高大的男子!
小姐还故意把它塞进僧衣里面,藏着掖着……
银瓶越想越不放心,小姐和那个不知名的男子,产生过何种程度的交集?
该不会有一天,突然从什么旮旯角落冒出个破落户,要对侯府姑娘负责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