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傅不靠谱，徒弟想跑路》姚之瑾

39、第 39 章

　　这其中两张没什么变化，唯有一张，命簿末角有点裂纹，整张命簿的后半段纹路流动走向和之前稳固的道路出现偏差。

　　或许本来这个人一生和苦难为伴，少时食不果腹，青年风餐露宿，老时一裹凉席，一生清困只能挣扎在社会底层，但因为这一丁点的偏移，导致他时来运转，与有福之人或家财万贯之人的命纹相交，随后便是贵人相助，食佳肴住宫殿，平步青云，受万人敬仰。

　　所谓失之毫厘差之千里就是此理。

　　昙音正准备告知司命异常时，忽然觉得不对，即使流动偏移，为何这条线如此狭窄细长，好似轻轻一触就会断裂。

　　再一细看，原来并非突然延伸出来的新纹路，而是原本就有，只是原本的线更为粗壮和稳固，所以才显得它微不足道。

　　既然如此，那便从异常变成了意外。

　　所谓意外，指每个人这一生都有千千万万种结局，其中几条稳固的道路，这个人每次做的决定都会影响命运的线路，大部分人都会按命簿上最明显的纹络中的一根结束这一生。

　　凡人力微言轻，只有极少人会突生变故，这变故强大到改变主人的意志，让其思想转变，选择违背原本的意愿，将本来美好或坏的结局扭转，结局有好有坏，可能对别人来说是好，对当事人来说可能就是坏。

　　但不管命运怎么偏移，都在命簿的预料之内，若是凡人，她会觉得稀奇，会加以关注，但这命叶的主人是仙人，好似也就不那么稀罕了。

　　神仙力量强大寿命悠久，再稳固粗壮的脉络，都会随着时间逐渐淡化，这个时间里出现的任何变故，都能衍生各种各样的结局，最后到底如何，全凭选择罢了。

　　上一个扭转自身结局的还是那个陨落的堕神。

　　想来司命已经看出不妥才给昙音看，手里捏着这三张命叶，道：
　　“看雁沄仙子现在的样子，应该过不久就会脱离禁令，还需要继续跟着监视吗？”

　　司命从货架上取下一个正方形手掌大小的木盒，将刚才修补的命叶小心放在里面安放。

　　司命：“不用，她差不多已经明白了，后续她克不克制，可就不是我们管得了的。”

　　昙音一听不用去，登时松口气，她对别人的生活起居可没兴趣，虽说用法器监视，但地里观察别人的一举一动总觉得别扭，且对方还是雁沄。

　　司命叮嘱：“马上要到储君会议了吧，到时再去和东君西王母汇报。”

　　昙音垂眸低声应是，目光撇向桌角放置的木盒上。

　　——

　　昆仑绿荫遍地，树木高耸葱郁，山间走兽穿梭，飞鸟翱翔于头顶云雾，山峰连绵叠嶂，霞光流露，四通八达的蜿蜒小路皆由玉石搭建，山间溪水环绕，往尽头望去，能看见最高山峰上伴随着烟霞急泄而下如白涓的瀑布。

　　瀑布的背面有片偌大的湖泊，湖水波光粼粼，湖面莲花莲叶拥簇，各色鱼儿在湖中纵横，湖泊中央矗立一座硕大的水中楼阁。

　　时有两三个仙人从高大的楼阁中进进出出，飞往茂密丛林。

　　七星踩着悬浮在水上被日光照耀反射出彩光的白玉石阶，缓缓走向瑶池中央的西王母洞府。

　　有仙子看见七星过来，忙上前招呼，帮忙开路，被七星挥手拒绝后，转身回到洞府告知西王母。

　　“母亲。”七星轻声呼唤坐在暖玉上的闭眼小憩的西王母。

　　归墟乃天下之水汇聚之处，若归墟之水全部涌出，天上天下必一片汪洋，每过千年，便要去加固封印，不久前西王母去强化封印时劳费了些心神，正在静养。

　　睁开眼望向身穿灰衣憔悴的七星，心生哀怜，招呼她坐在她旁边。

　　西王母摩挲她的手背，七星说了一些体己话，将烦恼道出。

　　西王母并未直接回答她，只是沉默着，将她拉进，紧握她的双手，寄予安抚。

　　西王母身为众女仙之首，熟知每一位仙子的脾性，能成为上神独挡一面的七星，自是通晓且有办法解决烦恼，来这里也不是寻求建议。

　　她知道凡人有难有幸，有喜有哀，也知道这天地存在几百万万年，文明循环往复，她知道这因果，知道争斗是必经之路无法避免，但依旧为无辜穷苦困顿的人所悲哀。

　　因知道所有，所以更加无法释怀，唯有偶尔到昆仑寻找西王母，她曾经的师傅这里寻找慰藉。

　　七星看着她慈悲的脸庞：“母亲是否也会疲累呢？”

　　正当西王母准备说话之时，忽然有一仙子进来禀报，风神来了。

　　话音一落，扶摇昂首阔步走进来，发现七星也在，脚步顿了顿，向西王母行礼，又朝七星打了个招呼。

　　本来稍显暗沉的屋里，因扶摇昂昂自若的意气风发冲散大半，连带着七星也被感染到。

　　西王母展颜笑道：“什么风把扶摇吹来了？”

　　扶摇找了处卧榻坐着，板着个脸随口道：“破伤风。”

　　七星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终于从满面愁容中展现出许久不见的笑容，“连风神都开始开玩笑了。”

　　雁沄张口闭口就是玩笑话，总是逗得旁人笑声连连，还爱整出一些让人苦笑不得的事，玉京的仙人们平日里端正惯了，很少有这么无所顾忌的人，遂喜欢她的很喜欢，讨厌她也是丁点不愿提起她。

　　扶摇就是讨厌她那一列的人，又因为是师姐妹，遂极力与她划清界限，杜绝有任何和雁沄有关的事与自己有沾染。

　　两人关系不好玉京人尽皆知，大家也不从在扶摇面前提起对方，生怕扶摇怒起把人扇到千里之外，还结了仇。

　　但今日扶摇却一反常态，居然打起趣来。

　　西王母顺着她的话，笑言：“哪里受伤了，让吾瞧瞧。”

　　扶摇一动不动脸色微红，没想到西王母会接下去，登时哑口无言，不知道怎么回答。

　　没一会抛却羞意，把自己的来意道出：“娘娘，可否告知小仙，雁沄的前身？”

　　七星怔楞地瞧着她，不明所以。

　　西王母道：“告诉你之前，吾需得知晓你的用意。”

　　此话一出，却让扶摇心中咯噔一声，升仙前的前身并不是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既已成为仙人，前身是是何物没什么好计较，可就是如此泛常的一件事，苍檀不说，司命不说，连西王母要遮掩一番。

　　雁沄只是个小仙而已，在不周山是，出来后更是，能有什么背景让三位神给她打掩护？

　　扶摇：“我想查清楚一些事。”

　　西王母：“什么事呢？”

　　见她如此刨根问底，知道不容小觑。

　　扶摇：“自从她出山之后，性情大变，前段时间还收了个徒弟，那徒弟是苍檀上神暗中让司命分到她那的，问其缘由，都不说。”

　　西王母笑笑：“若是在吾这里也无功而返，你应当如何？”

　　扶摇目不斜视凝望着她：“娘娘不会的，您心系天上地下，这天下里，自然也包括雁沄。”

　　西王母受众仙尊敬除了法力高强和身为女仙之首，更重要的她爱着世间万物生灵，她会支持女仙们的奇思妙想，让她们大胆尝试更迭，会设立众多宴会让每日忙于一成不变的工作的仙人们放松心情，缓解疲劳，会倾听女仙们的苦恼和难处，帮忙提议和舒缓。

　　她什么都知晓，不可能让自己手下的任何一位仙人陷入囫囵，所以扶摇坚信，要么西王母早有所作为，要么暗中寻找合适的人解决，不管怎样，绝对不会放任不管。

　　西王母笑容微敛：“风神大人，你有敬重的人吗？”

　　扶摇不知道她为什么提起这个，但还是如实回答：“这玉京中有三位是小仙敬重的人，首先是娘娘，其次是老风神，最后是苍檀。”

　　西王母并不意外：“若这三人当中，做了让你难以接受的错事，你该当如何？”

　　扶摇脸色凝重，视线偏移到一直在静静听着的七星身上，见她垂头看着自己摇晃的鞋尖，也不知有没有在听。

　　“小仙的敬重只在犯错之前。”
　　犯错之后就别怪她手下不留情。

　　“你是个好孩子。”西王母声音不疾不徐，“但这件事与你无关，也并非解困之人，莫要插手。”

　　扶摇急切道：“娘娘！”

　　其实她心里早就隐隐猜到一些，老风神已走，她接手了戗风宫，这么多年，不太可能有遗留的隐患，西王母更是不可能，那就只有她师傅苍檀了。

　　西王母这般吞吞吐吐，估计和她猜测大差不差，但无法理解，她也是苍檀的徒弟，也有牵扯，怎么就被拒之门外了呢。

　　西王母示意她别着急。

　　扶摇气不过，但无法，压了压怒气，“娘娘，我夹明明在其中，却把我隔绝在外，唯有我一头雾水，怎么会无关呢？”
　　“您知道我的性子。”

　　听到威胁，西王母并不生气，还掩嘴笑笑，“苍檀为人随性，却教出你和雁沄这两个意气扬扬之徒，玉京少了你们任何一人，都是损失呵呵。”

　　扶摇撇嘴：“或许吧。”

　　说好听点叫随性，说不好听他是喜欢当甩手掌柜，若雁沄是她第一讨厌的人，那么第二位便是苍檀。

　　西王母笑容温婉：“你还记得几万年前，那位企图扭转时空的堕神么？”

　　扶摇大惊：“她是堕神？！”

　　西王母让她稍安勿躁：“那倒不至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