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傅不靠谱，徒弟想跑路》姚之瑾

38、第 38 章

　　甘霖阁位于玉京西北方，雨神银珠在此处理公务和居住，坐下二十二名弟子，负责人间降雨，滋润万物，养育万灵。

　　甘霖阁的北边不远处是水神的川渊宫，两神同出一源，时常往来。濛泽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将在凡间布雨的历程记录在册，顺便笑嘻嘻地和三两个路过的同伴打招呼。

　　大多雨师会和负责同区域的云师一起随行下凡，云师布云，雨师施雨，会相互监管，以防下雨超标导致灾祸，或者遮云蔽日久挡日光。

　　所以甘霖阁的雨师们大多都在凡间巡视，完成任务后和同伴交班休息才会回来，在宫殿里的人较少。

　　“元淼，问你个事呗。”濛泽搂过刚巧回来的雨师，将手搭在她肩膀上，好似哥俩好。

　　元淼快走一步，躲开他的手，皱着眉：“什么事？”

　　濛泽僵硬一瞬，很快调整好好，笑容不改：“雁沄仙子被关了，你那段时间在甘霖阁，可知道她干了什么被关？”

　　元淼打量着他，语气怪异：“师傅不是不让你跟她来往么，你问那么多干嘛？”

　　雨神一有棘手的事都会交给濛泽去办，任务的难度代表着重视高度，其他弟子都看出雨神有意把他培养成下一任雨神，濛泽也争气，知道自己肩上责任重大，会把每一项任务做得很漂亮。

　　但不知为何雨神从雁沄在不周山开始就不喜欢她，且每次都拒绝谈起她，当知道濛泽与她有来往后，单独找他谈话多次，严令静止他和雁沄联系。

　　他每每问其原因，雨神闭口不答，只道不许。

　　这让他摸不着头脑，不许，为什么不许，只因为她莫名其妙的讨厌？但他又是个好奇心重的人，越是不让，越是想念地紧。

　　濛泽笑得露出牙：“好奇呗，又不会掉块肉，再者，你不说我不说，师傅怎么会知道。”

　　元淼表情难以言喻，这番话难以说服她，她不想跟他再说下去，抬脚离开。

　　濛泽忙拦住她，大家都忙着，惟有元淼和他一样刚回来有休息空闲，且她这个样子应该是知道这些，哪能让她跑了。

　　开始好说歹说，甚至自己被雁沄坑的五千八的功德都添油加醋抖了出来，把自己粉饰的好不可怜。

　　元淼和他虽然同在雨神坐下为同堂师兄妹，但两人并没有太多的交集，大多都只仅限于工作上的泛泛之交，其余时间各走各路互不打搅，虽濛泽一上来就仿若老友一般亲密搭肩，但只是他个人十分拙劣的搭讪方式而已。

　　他对她不怎么了解，元淼对他可不陌生。
　　表情毫无波澜道：“师傅在甘霖阁待的时间比我多，你应该去问她。”

　　濛泽收起可怜巴巴的样子，无奈道：“你……真是油盐不进。”

　　元淼身材高壮，和濛泽身高和身形相差无几，两人对立站着，她也只需要抬抬眼皮，便能平视着他，目光咄咄逼人：“你享受着师傅带给你的荣光和便利，却背地里做违抗她的事，我说你白眼狼了吗？”

　　濛泽愣了，被她锐利的眼神刺痛到，不解道：“我从来没有……你怎么会这么想？”

　　他无意识摸了摸后颈，虽然交集不多，但他哪至于有这么不堪，难道因为他们不怎么说话，导致她对他有偏见，就算偏见，何至于说话夹枪带棒。

　　元淼冷笑一声，似乎被他气笑的：“我怎么想重要么，重要的是你如何对师傅两，面，三，刀。”

　　最后四个字一字一顿地用手指戳点他的肩膀，好似一块块滚烫的烙铁，随着声音一下下贴在他身上。

　　说罢懒得听濛泽的废话，丢给他一个恶心的眼神，越过他离开。

　　濛泽捂着被戳痛的肩膀，神色复杂，心中苦味杂陈，这苦像杯中即将蓄满的水，本想用其他事化解一下，却徒然被浇了一桶蜜蜡，将所有出口严严实实密不透风封住，让他有些喘不过气。

　　他从没这么想过，只是想在雁沄哪里透透气而已……

　　他深深叹出一口浊气，又摸了摸后颈，感觉痒痒的，摸到细软之物，忽听威严沉稳又不带语调的声音响起，因太过平静，显得没有温度。

　　“濛泽。”

　　濛泽浑身一抖，猛地站直身体，姿态恭敬地转身行礼。
　　“师傅。”

　　濛泽垂着头，目光紧贴着青灰色地板，余光与视线定在一格，胸腔提起一口气。

　　雨神淡淡瞥他一眼，随后移开目光，声音像雨点拍打石阶，幽微又让人难以忽略。

　　只听她不疾不徐道：“一个时辰后，中原游行一千里，每日雨水深至二尺，持续一月。”

　　濛泽听后愣了一下，二尺的水深淹到肚子，虽然知道凡间排水不错，但水线越高越难以把控，下少了任务没完成，影响凡间走运，下多了任务超标，容易形成水患，也影响凡间走运，且还是在平原，更容易淹。

　　一般一尺以上雨神都会亲自监督，他很早以前就能摆脱雨神的辅佐独自完成任务，只是这种任务多为多雨的南方，或者其他山川盆底高原，下个飘渺小雨或断断续续的瓢泼大雨下十几天。中原下这么深的水，且持续这么久，倒不常见。

　　濛泽毕恭毕敬：“徒儿明白。”

　　他等了一会见雨神没有其他吩咐，正准备离开之时，她忽然又道：
　　“雁沄偷了紫霄宫的东西，苍檀将她禁足丘岛，你刚才找元淼，是想问这个吧。”

　　濛泽张了张嘴，说不出来一句话，背后起一层薄汗。

　　半响挤出一句：“对不起师傅。”

　　雨神没应，似乎等着他接下来的解释，但濛泽就这样保持最开始低头的姿势一动不动，除了一声道歉，再无言语，不知是在发呆，还是在思考怎么回答。

　　两人就这么静静对立着，周围静得落针可闻，除了毛笔在宣纸上摸索的声音，便是卷轴展开的摩擦声，其他弟子注意到这边，不敢打扰。

　　雨神与濛泽之间的对话，总是能把气氛压得极低，雨神的性格虽不是热情似火，但不至于不近人情，和她们相处都非常温和言轻，唯独在濛泽面前，变得冰冷又严厉。

　　或许这就是下任雨神的必经之路吧。其他弟子如是想。

　　雨神率先打破沉默，“是想为师寿元将尽时求你才肯断？”

　　语气不紧不慢，情绪没有起伏，就好似在说刚才的任务一样，却让他如坠冰窟，他师傅什么时候讨厌雁沄到这种地步？

　　以前会训斥他，会鞭笞他，不管怎样都直来直往，从没像现在这样阴阳怪气，以寿命威胁，神仙对寿命没什么好避讳，谁人都要走一遭，但这话从九万岁的雨神嘴里说出，犹如一把利剑，刺得他心如刀绞。

　　他背后已冷汗淋淋，青白相间的布料紧紧粘连他的后背，双手双脚忽冷忽热，打从心底的恐惧让他浑身僵硬。

　　濛泽磕磕巴巴道：“只是…点头之交的…朋友…而已。”

　　雨神看着他汗雨如下，垂眸不语。

　　因为他们两人，其他弟子习惯地克制脚步声，师长训话，唯恐打扰，殃及池鱼。

　　知道听不到答案，她没再逗留，留下一句：“抓紧时间去吧。”便转身离开。

　　濛泽没觉得松口气，听似有些无可奈何，其实掺了大半的失望。恭敬送别雨神，在原地保持一样的姿势好一会，才踩着酸软的双脚往门外走去。

　　发现脖子后面的细软之物消失无踪，估计头发作祟，没放在心上。

　　司命殿。

　　“她每日玩乐，跟郁离仙子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以引郁离仙子生气为乐。”昙音刚刚整理好自己的事宜，收回在丘岛监视的法器，来到里屋和正在埋头勾勒破损命叶的司命汇报。

　　司命头也不抬：“说的什么？”

　　昙音静默一会，后道：“不知。”

　　司命点点头，没在意这其中的停顿，示意她继续。

　　昙音接着道：“被关的第三日，甘霖阁的濛泽仙君与她在外面聊了许久，第二十八日广寒宫的红簌仙子在院子里和郁离仙子聊了几个时辰，并未见雁沄仙子，在此之前，她把喂养的杜鹃们聚集在一起，玩了个原地消失。”

　　司命顿了顿，转瞬即逝，继续修补命叶，“怎么个消失法？”

　　昙音：“在紫霄宫偷拿的废丹并未交出去，她食了一粒原地消失，等红簌仙子走之后，郁离仙子把她从卧房带了出来。”

　　“她消失的那段时间，完全感受不到她气息，好似完全离开，红簌前脚离开，后脚雁沄仙子的气息再次重现。”

　　“这大半个月她屡次尝试逃出禁令的办法，皆未成功，吃了废丹之后似乎有瞒过禁令的趋势。”

　　里层意思不言而喻，吃了太上老君的仙丹有机会逃出禁令，雁沄是个有机会就抓的人，也是个闲不住的主，绝不可能安安分分在丘岛上反省。

　　那原地消失恐怕是真的消失，不过废丹之所以是废丹自然瑕疵显著，出现的地点没选好，还是在丘岛。

　　司命停下勾勒修补命叶，一言不发起身走向门外，脚底旋风，飞往密密麻麻长满命叶的命树深处去，树叶茂密多如蜂窝，转眼便不见人影。

　　昙音站在门口，等候着，不一会，司命手握三张命叶飞回来，递给昙音。

　　昙音接过来仔细观察三张的异样，脸色微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