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鸾奇谈》春云时雨

100、番外1

　　林州，春波绿。
　　依旧是大排长龙，生意兴隆的一天。

　　但这生意和往日又有些不同。
　　往常这门前只有一条长队，而队中诸人都带着礼盒，翘首以盼。
　　而如今却分为四队，而门口也设了四个摊位，各有小厮负责记录接待。

　　“甲一百一十八号，有请。”
　　“这位夫人，请您和小姐从这里进去，便有人会给您量体裁衣的。咱们这嫁衣可是独一份的，不仅好看，还有姑娘您的生辰花样呢，到了成亲那日，必然光彩照人，让您的夫君一见难忘。”

　　“乙七十八号的客人，请您跟小的说说对这情书的需求。”
　　“哦哦，要文采华丽，字字珠玑，感情真挚，要是能让闻者落泪，看者伤心就更好了。”
　　“难不难做到？不难不难，小的都记录下来了，请你三日后来取。”

　　“丙一百零二号，看客人您的婚期是下月初八，算算日子，也就两旬了，那确实是时间挺紧的。”
　　“但是您放心，我们林姑娘的纤体之术，是十里八乡有名的，定能助您一臂之力。而且啊，我们这方子可跟寻常那种大夫开的让人不思饮食的可大不一样，不但不会使人面黄肌瘦，而且所用药材都有美容调理之效，保管您到成亲那日身材苗条，面若桃花，就一个字，美啊！”

　　“丁五十七号客人，您请坐。”
　　“您这次是想和小时候住在隔壁的李小姐再续前缘啊，理解理解，这青梅竹马两小无猜确实最让人记忆深刻啊。不过你们已经十五年没见了啊，也不知道后面这李小姐搬迁去了何地。您不用担心，找人是我们闻姑娘的强项啊，这就交给我们了，十日后小的便会将这位李小姐的近况告知府上，请您静候佳音。”

　　门外熙熙攘攘，人来客往。
　　门内，也是一片热闹景象。

　　自柳逢舟伤愈醒来，费春便对做媒这一造福人群的伟大事业热情空前高涨。虽然她对接单一事仍然颇为谨慎，担心一不小心会将自己靠撞大运做大媒的真相漏了馅儿。但是，对这成亲的周边相关生意，却燃起了浓厚的兴趣，还结合各人从前在绣衣楼的职责，因人制宜，将这婚嫁生意的版图安排地妥妥当当，更日益有扩张至全国之势不可当的劲头。

　　易云川善于易容，如今便负责新娘的妆容和喜服设计。这人审美品味绝佳，还想出了给这嫁衣上绣上新娘的生辰花的主意，底下人的剪裁手艺又好，因此春波绿出品的嫁衣，每逢问世，便会引发一轮仿效的浪潮。但是其他家仿也只能仿个样子，毕竟人靠衣装，衣靠人穿，这里头的精髓又哪里是这么容易学了去的。

　　林莳久病成医，颇通养生之术，又和温若和学了不少日子，更是成了此道的行家。费春便清她将自己所学用以给新娘的食疗之法，不仅可以纤体美容，更可护肤美白。总之经过春波绿的一番调理，势必要让新娘在出嫁那一日肌肤胜雪，容光照人，身段窈窕，一出场便能惊艳众人。

　　文沛然，人如其名，文采沛然，费春便让他负责帮客人写情书写喜帖。对这人而言，随便眨眨眼睛，便能洋洋洒洒写下一大篇千字文，因此这等小小的笔墨工作只是他在算账及控制春波绿支出外的，一个小小调剂，算不得什么难事。

　　而闻月从前便是负责在绣衣楼探查消息的，因此这老本行也不能丢。上春波绿的这些客人里，有的怀念少时的青梅竹马，有的难忘因各样变故失散多年的恋人，费春便想到由闻月帮忙搜集这些人的消息。按绣衣楼的情报网，不出十天，便能知道下落。这样一来倒是成就了不少千里姻缘，不过即使旧情难复，也算了了不少人心中所憾，也算好事一桩。

　　因而，费掌柜这一遭安排，可算精打细算，布局深远，更是将春波绿不养闲人之规条，贯彻到底，可谓十分成功。而她自己也一改从前插科打诨，摸鱼混日子的模样，乐滋滋地见缝插针地给其他人帮忙。
　　但是被帮的人，就不怎么乐了。

　　柳逢舟午睡刚起来，便见易云川脸色阴沉地站在他床头，一时被吓了一跳。
　　“起来，赶快穿衣服。”这黑面人扔下一句，便将他的衣服丢在他身上，抱着手臂，大有一种如果他动作不够快，就要上手帮他穿了的意思。

　　柳逢舟只得从善如流，抖了抖衣服就往身上披，唯有在穿裤子的时候，略不好意思，友好地请易云川转身看了会他窗外的景色。
　　看他终于系好了外衣的最后一根带子，早就等得不耐烦的易云川伸手一拉一拽，带着柳逢舟一路直奔花厅。

　　刚跨过门槛，便听到一阵吵嚷之声，间或几声无奈的哀叫叹息。
　　“掌柜的，王小姐的生辰花是牡丹，你怎么摆的是芍药？”
　　“原来这是芍药啊，我看着都差不多，对不住对不住啊。”
　　“掌柜的，这是马蹄莲，不是郁金香，你赶快放下放下。我这刚记录好，一会又得从头来。”
　　......

　　柳逢舟唇角一翘，这才知道了为何易云川如此憋闷。

　　费春居然是个天生的花盲，愣能把牡丹认成芍药，马蹄莲和郁金香在她眼里也是一个样。但是这人偏偏对这工作兴趣盎然，热情地揽下了记录的活，却又常弄错对应的人名和花卉名称，于是重复记录的，要换花卉品种的事层出不穷，弄得一众人鸡飞狗跳。总之，是越帮越忙。

　　易云川面色不善地上前，从满地的花盆和布帛中把费春拎了出来，交给柳逢舟，一脸“不要了送你了”“马上在我眼前消失”的神情。

　　柳逢舟只能接过自家掌柜的，揽着她朝外走去，一直到走到湖边，确定她不会飞奔回去才敢松手。

　　费春被他连搂带拽走了一路，虽然吐气有点不顺，却没有气恼，只是摸了摸自己的脑门，心虚地给自己找补道：“大约是那件百花绣袍上绣花太多，看的多了便容易弄混，多熟悉熟悉就好了。”

　　柳逢舟深以为然地点点头：“人都说女子如花，花开百样，各不相同，我们掌柜的只是弄错了一两个，着实情有可原。”
　　费春这才又开心了起来。

　　他二人被赶出来，便只得心安理得当了闲人，便沿着这河边草地，缓缓散步。
　　此时正值初春时节，万物生长，蓬勃发旺，草地、树下、河边皆有花卉绽放，红粉菲菲、橘黄点点，将这天地点缀地清丽多姿，天然可爱。

　　柳逢舟走着走着，突然停了下来，俯下身子，轻声啊了一声。
　　费春探头一看，只见一株绿植生长于两块石头的狭缝中，居然长势甚是昂扬，颇为喜人。
　　柳逢舟轻轻抚了抚这小植物，笑着道：“这花是不是有些像你。”

　　被人夸像是花总归是赞美，费春便仔细去看他手里这“花”。但越看越不对劲，这”花“长着绿油油，细细长长的叶子，不怎么起眼，却很眼熟，他们园子里就有，而且前几日刚做成了饺子，还很好吃。
　　她长得很像韭菜么，费春有些生气，这人分明在笑话她，还诓她这是花。

　　柳逢舟见身边人没理自己，有些奇怪，回头看她，见这人眼中含愠正瞪着他，前后一联想，便知道了问题出在了哪里，无奈地扶额：“我本以为你只是不大认识花卉，原来连菜也分不太清，我看该抽空去找温姑娘让她好好给你看看眼睛。”

　　费春一脸疑惑。
　　柳逢舟瞧惯了她从容自若，舌灿莲花的模样，偶然看到这番懵懵的模样，心里却不由自主泛起丝丝柔软，拉过她的手，指给她瞧：“这是风雨兰，虽然现在还没开花。”

　　“这风雨兰虽然此时还不起眼，一不小心还会被人当成韭菜野草。”说到这里，柳逢舟促狭一笑，捏了捏这人的手指，戳穿了那误会，费春有些不好意思，只得作出一副勤学好问的模样，道：“那以后呢？”

　　柳逢舟见她不生气了，心头也快乐起来，道：“若是经历一场风雨，它便能生长地极其旺盛，一簇一簇开出花来。”

　　费春觉得这开花的条件有些稀奇：“常听人说花朵娇嫩，一夜风雨后，便不知花落多少，这花的脾气倒是怪。”

　　柳逢舟转头看她，眸光流转，唇角微翘：“我倒觉得这花的性格很好，狂风不惧，大雨不侵，天地间的一切皆是其养分，‘风雨兰’之名，名副其实。”

　　虽然这人在夸眼前的花，费春却觉得脸皮有些发烫，不由转开眼睛，嘴上也顾左右而言他：“那它开出花是什么样的呢？”

　　“这花开形似百合，娇艳鲜明，有粉白橙黄各色，远远开去便是雨后虹霓一片，是极为好看的。”柳逢舟再度看了看这花苞，判断道，“下次我们再来这里，大约便能瞧见了。”

　　他在看这兰花，费春却在看他，这绿地芳草，把他的皮肤衬得很有生机。他的气质本就安静，此时淡色的嘴唇开开合合，娓娓道来，更是整个人都好似沉入这片天地间。
　　她的心里也没来由地安静下来，定定地凝视着他的脸，没有动作。他什么时候这么会说话了，其实，若是让他去文沛然那边，大约也是个好帮手。但是......她转念一想，又后了悔，这些话还是只让自己听到就好了。

　　柳逢舟才不知道在自家掌柜的一念之间，他便少了一件工作，他只管心满意足地拉着费春往前走。

　　这偌大天地间，春有百花秋有月，夏有凉风冬有雪，而他此时心无挂碍，心有所依，无论何时，都是好时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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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惯例——周五快乐！
过完今天，今年就过完一半了，恭喜你我又长大了半岁，在此佳节送上番外一篇，祝你从前的每一刻，都有可回忆的美好，未度的每一时，都在创造新的美好！
于2023 1/2年 祝你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