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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繁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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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颂结婚了?”
杨奥问得突兀。林方回跟李玉对视一眼,林方回走到沙发旁坐下。
“牧乐音你见过。”李玉说,“上次在会所……”
“嗯。”杨奥点头,“结婚了吗?”
李玉不解杨奥为什么执着于别人结没结婚。林方回却似乎抓到了什么,极具穿透力的双眼凝视着杨奥。
“牧乐音是韩二太太给韩颂找的联姻对象,应该快了。”李玉说。“你不会喜欢牧乐音吧?!”
林方回鄙夷地轻嗤一声。听她这么笑,李玉顿时觉得自己傻了。上次吃饭,杨奥看都没看那个女二,倒是那个小演员钱元夕得杨老师青眼,还把他支过去解决矛盾。
“所以你喜欢的是钱元夕?”李玉问。
林方回见李玉越说越离谱,起身走人,顺手把李玉带走了。
——
宋冉推门进来,张开双臂抱了一下迎上来的顾倾。
“怎么这个点过来?”顾倾问。
“这不是等你空下来吗。”宋冉穿着一身职业套装,挽着顾倾往后厨走,“让我看看我们顾大师的作品。”
顾倾笑着问:“合同定了吗?”
宋冉从包里拿出跟二人行公司签的年会合同。“还是你够专业,附带的更换协议很有必要。否则将来有的扯皮。看看我们顾大师,有过硬的专业技术,还有一颗聪明的脑袋,真是羡煞旁人。”
“你少来!”顾倾笑着说。这些场面都是她和宋冉在国外见识过许多次的。
“还有一件事。”宋冉换上谈正事的表情,“有个朋友给攒了一个西点班。”
“怎么这个时候开?”过了元旦,二月初就要过年了。
“是一群社会精英,而且都是一个圈子里人,也只有年前年后有时间。”宋冉靠在流理台边上偏头看顾倾忙活,“单身人士为了陶冶情操,缓解焦虑。我真的找不到比你更合适的老师了。倾倾帮我。”
顾倾放下奶油袋,端详蛋糕,不满意又刮掉重新做。“时间安排在什么时候?”
“你参加完烘焙大赛再开课,一共十节课,看你时间定。”宋冉凑近仔细欣赏顾倾的作品,“比赛回来还有二人行的年后,要不把培训推到年后吧。”
“年会只有一天。”顾倾说,“就年前吧。”
“你从九月筹备餐厅到现在休息过吗?”宋冉心疼地看着她,又看看她精益求精地作品,“已经很好了。”
顾倾放下工具,拿起旁边的冷却的巧克力块开始雕刻。“必须一击即中,这种赛事没必要参加第二次。”
“真是服了你了。”宋冉看了看腕表,已经过了十一点。“最近住店里?”
“没有,不是快比赛了吗。”顾倾说,“姐夫在外面等你呢吧?”
“他上楼找杨奥去了。”宋冉说,“下周他过生日,叫了大学同学来家里聚餐。可惜了,你要去比赛。他大学同学里真有几个条件不错的。”
顾倾不想聊这个话题。宋冉一看便知,现在的顾倾像极了从前的顾倾,仿佛一个没有感情的漂亮机器。她转而跟顾倾聊起二人行年会,又给比赛作品提了点建议,直到安元翰打电话才离开。
巧克力块雕出龙凤的样式,上了颜色,直到满意为止顾倾才收工。
电子门轰隆隆下行时,顾倾敏锐地感觉到侧面有一道视线落在自己身上。她偏头。
杨奥从便利店的方向徐徐走来,手里提着一袋东西。寒冷的冬夜,零下十几度,他只穿了一件厚毛衣,闲庭信步地走在凌晨的人行道上。高大的身影从路灯下穿过,脸上浮现出平时少有的温柔
“杨老师。”顾倾客气地打招呼。
“怎么现在才下班,安元翰他们不是早走了吗?”杨奥走进了问道。他撑开拎着的购物袋,朝顾倾递了递。
他这么说,顾倾反而明白他不是刻意来找自己的。
“手痒做了个蛋糕。”顾倾低头往袋子里看,里面大都是啤酒,最边上是两瓶果汁。她拿了一瓶芒果汁。“谢谢。”
两个人站在冬天凌晨的街道边,一个喝啤酒,一个喝果汁。仿佛无话可说,又好像有很多话,却不知道从哪里说起。
酸甜爽口的果汁安抚了顾倾的胃,一个蛋糕做了三个小时,头昏脑涨、口干舌燥。她眯眼仰头看夜空,月如钩,银辉蒙蒙,她偏头,发现杨奥正巧站在路灯下。
灯光柔和了他脸部坚硬的线条,低垂的眼帘挑着茶金色的光,投下一小片阴影遮住了眼底的情绪。
顾倾只朝杨奥瞥了一眼,脑海里忽然闪过另一张画面。她眯眼,将突然浮现怀念压回眼底。她的手指在裤腿一侧滑动,试图描出旁边的人五官轮廓。勾勾画画半分多钟,终究不成,她似乎没仔细看过杨奥的脸,而记忆中的脸早已模糊。
“杨老师最近在忙什么?”
“听说你要去首都比赛了。”
两句同时出口,同时结束。两个人相视一笑。
杨奥道:“提前祝你取得好成绩。”
“谢谢。”顾倾朝她举了举瓶子。
啤酒和果汁隔空碰了一下。
两人互道晚安。
顾倾拧上盖子,解锁上车。
杨奥站在原地目送她,一罐酒见底,直到车子消失不见,他才踏着浓郁的夜色慢慢往回走。如果感觉没错,她刚才在偷偷打量他,看了足足半分多钟。一股喜悦直冲心底,杨奥望着空无一人的街道,嘴角的弧度越来越大。
安元翰走后,他睡不着,闭上眼,许多事走马灯一样在眼前跑。
拎着酒从便利店走出来的那一刻,她刚好也从餐厅走出来,一个人站在电子门前,等它落下。虽然隔得远,但他似乎看清了她脸上的困倦和落寞。他折回店里买了果汁,管不住脚地朝她走过去。
两种果汁,她选了喜欢的那款。
——
钱元夕几乎跟顾倾同时到单元门口。顾倾抱臂瞪着钱元夕,心道今天怎么了一个两个都借酒浇愁。
钱元夕东倒西歪站不稳,最后向前一扑抱住顾倾。“呜呜呜——”
顾倾连拖带抱把人弄回家,怕吵醒她爸妈,她捂着钱元夕的嘴不让她哭出声。
进了屋锁上门,她才问:“怎么了,谁惹你了?”前几天钱元夕欢天喜地跑来告诉她,她拿下了女四,非要放一挂炮|仗庆祝一下。没过两天又跑来说要剧本围读了,不能开元旦趴了。
顾倾给她卸了妆,喂了解酒药,又给她换上自己的睡衣,再抬头都一点多了。
“倾倾,我难受……呜呜呜……渣男……”
顾倾愕然,难道失恋了?
“先睡吧,明早再说。”她给钱元夕盖好被子,一手拍着人,一边从床头柜上拿过画板继续画她的龙凤呈祥。画笔越画越慢,眼前闪过杨奥站在路灯下的样子。等顾倾回神,决定重新画一张龙凤呈祥时,构图不够完美的龙凤呈祥下面出现了一张侧颜。
笔成精了?
顾倾偏头找橡皮,余光瞥见储藏柜下面的40L整理箱。大学毕业后,再也没有打开过。
橡皮擦掉了龙和凤,擦掉了成年男人独有的棱角分明,擦掉了他宽阔的脊背,取而代之的是低头时搭在额间略长一些的头发,五官柔和的侧脸,阅读时微张的唇,盘起的腿,膝盖上的书,疲累时支在膝头的手臂,以及托着脸的修长五指。
最后寥寥几笔,是一排排盛满书的书架,一扇宽大的窗,和窗外总是绚烂的晚霞。
顾倾摘下画,下床走到整理箱前,抠开卡扣,掀开盖子,把画放了进去。
钱元夕醒来就看见顾倾抱着画板睡在她旁边。画板的一角压在脸下面,把半张睡红的的脸蛋挤得变了形。
“顾倾你流口水了。”钱元夕凑到顾倾耳边说。
顾倾猛地抬起头,睡眼惺忪地去摸画板湿没湿。摸到坚硬的画板意识到不是书,随即又左右看看,原来不是教室,是自己家。她哀嚎一声,把画板扔到钱元夕身上。
钱元夕笑倒在被子里。“我家里还有一张你上课睡觉流口水的照片哈哈哈哈……”
“还说!”顾倾爬起来按住钱元夕挠痒。要不是钱元夕,她怎么会在那么多同学面前丢人。
“对不起对不起哈哈哈哈哈我错了错了哈哈哈哈……”
“起床就闹,还要不要上班了!”顾妈妈站在门外边敲门边喊。“快出来吃饭。”
两个人顶着乱糟糟的头发挤在卫生间里。
顾倾含着牙刷从镜子里看钱元夕。
钱元夕吐掉牙膏沫,委屈地耷拉着眼角道:“别问了,我现在还不想说。”
她不想说,顾倾就不问。她挑了另一件事问:“不是在围读剧本吗?怎么有时间跑出来。”
提到这个钱元夕更心塞了。“出品人和投资商两个大佬正在掰头,项目暂停。”
顾倾不懂也不解。“前期准备了那么久,说停就停了?”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这么说吧,从咱们上大学就火的作品,现在的大学生、高中生、以及初中生还在看,你算算几代人。”钱元夕图了一脸洁面泡沫,边说边比划。“出品人是原著作者,联合投资商是行内大佬,主创团队名头响当当,涉及到好几拨人,谁都想要话语权……有的掰头。关键还是投资商爸爸和出品人不对付……”说到这里,钱元夕眼神飘忽起来。
顾倾楷掉飞到镜子上的泡沫。以她对钱元夕的了解,她有话没说完,而且跟她有关系。她睨着钱元夕,“别说半截。”
“不说了,你又不懂。”钱元夕擦完脸就要跑。
顾倾把人按在墙上逼供。
钱元夕笑岔气了,摆脱顾倾后没好气地说:“还能怎么了,投资商就是韩颂,他心情不好搞事情,害得大家一起吃灰……”
顾倾松开手,眉头拧起,一个不好的预感从心底升起。“出品人或投资商里有没有二人行?”
“行啊,你还知道二人行。”钱元夕擦着眼霜,睁开一只眼盯住顾倾,“出品人是二人行的合伙人杨奥,也是原著作者,还是编剧。事情就坏在他身上,他既是出品人又投了一笔钱进去,还要编剧的话语权,结果惹恼了大佬,听二人行的员工说,昨天会议桌上炮火连天,简直吓死人。编剧大佬连违约赔款都说出来了。”
顾倾靠在洗漱台上,慢吞吞刷着牙。原来真的是借酒浇愁。
“不过话说回来,那个杨奥我看着眼熟。”钱元夕嘟哝道,“好像在哪见过。”
顾倾的思绪飘远了,没接上钱元夕的话。接下来的三天,杨奥每天早晨来店里吃早点,下午来喝下午茶。
顾倾甚至能看到他头顶明晃晃四个大字“我失业了”。
杨奥每来一次,顾倾就焦虑一份,甚至连想都不愿想的韩颂也拉出来骂了一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