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繁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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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嘀嘀——”
一辆库里南从马路上径直停到了顾倾的电动汽车后面。车门打开，韩颂从车里走出来。
顾倾快步朝她的小电动车走去。身后脚步声越来越急，顾倾边走边从包里掏出一罐防狼喷雾，就在身后的大手抓到她胳膊的同时，她猛地回身拿喷雾对准韩颂。
“松开！”顾倾喊道。
另一道脚步声从不远处走来，几大步走到她身后，在两人怒视彼此时，一只手打开了韩颂的手。
顾倾谁都没看，走到车边，开门上车。
“顾倾！”韩颂抬脚要追，杨奥横移半步挡住他。
韩颂认出挡路的男人是谁，他疑惑又气愤，“夫妻间的矛盾，杨先生也要管管吗。”
“据我所知，你们离婚了。”杨奥扔掉手里的烟，猩红的眼里沁着冬夜的冷。
那边顾倾启动了车子，正试图把小电动汽车从两辆大型SUV之间挪出去。谁知道，这俩人是不是商量好的，一个停她左边，一个停她右边，还都挨的那么近。顾倾气得拍了下方向盘。
韩颂瞥一眼小电动，又瞥一眼杨奥，鄙夷地扫视他。“情侣闹脾气还能分手怡情，谁规定结婚了就不能离婚怡情。我劝杨先生省点力气，我们早晚要复婚。”
“呵。”杨奥朝空气发出一声冷笑。“说得跟真的似的。但凡你让她觉得婚姻有那么一点美好，她都不会排斥、逃避恋爱和婚姻。归根究底，你不行。”
“滚开！”韩颂被戳到痛点，暴跳如雷地喊道。他和顾倾之间的矛盾，被一个外人看透，随口指责，令他火冒三丈！另外一点，这人为什么知道那么多，难道是顾倾跟他说的？
顾倾一个新手，真的没办法把车子开出逼仄的停车位。余光瞥见雪地里剑拔弩张的气氛，她又拍了一下方向盘，落下车窗喊道：“挪车！”
韩颂和杨奥一动不动。顾倾气急了，她谁都不想管，只想离开这儿。
“咚——”
“嘭——”
小电动汽车的尾灯撞在杨奥的车上，发出一声惊人的响声。保险杠刮到了韩颂的车的尾部。小电动前蹭后撞，强横地开了出去，接着嗡地一声开上街道，在两个男人惊叹的注视中跑了。
杨奥发出一声笑。跑的跟狗撵似的，他们就那么招她烦吗？他不再理韩颂，抬脚往小区正门走。
“离她远点。”韩颂朝杨奥的背影说道。
顾倾心疼自己的小电动。车子是爸妈送她的礼物。车屁股上还贴着顾爸爸买的“新手上路请过关照”和顾妈妈买的“自学成才女司机 ”。她已经想到了被两个人围着念叨的场面。
思绪弯弯绕绕又回到刚才。
韩颂来找她，她一点都不诧异。这段时间，那只手机频繁收到韩颂半夜三更打的电话和言辞激烈的信息。倒是杨奥，那样子让她有些诧异。像个后半夜会变身的隐藏怪物。大学时，她的室友就是这类人，白天清纯小可爱，晚上就化身狂热亢奋的迪咖。
车子停到停车场最隐蔽的位置，顾倾拿出手机定了早起六点的闹钟。只要起的够早，只要跑得够快，家里那二位监察就抓不到她。
退出闹钟设置时，电话突兀地响起，在后半夜空无一人停车场里，顾倾激得冒出一身冷汗。
杨菩萨。顾倾念着五个月前，一激动给杨奥起的外号，她一边接通一边按捺住嘴上的笑。“杨先生。”
“到了吗？”杨奥的声音沙哑，带着惺忪的睡意。
“到了。”顾倾刷开楼道门禁，拐上楼梯。“刚才谢谢你，如果以后再遇见，麻烦当做没看见。”
听筒里只有呼吸声。
顾倾又叫了声“杨先生”。
“没看见你，还是没看见他？”
顾倾拍了下墙，感应灯亮起。她道：“全都装作不认识。”
“理由。”
“我也要面子。”顾倾笑笑，“路是自己选的，总要自己走。你是风景，独自美丽就好，没必要为了三两个路人拔根挪窝。”
对面传来喑哑的笑声，仿佛很愉悦，尾音却是夹着清愁的一声叹。“你尽管往前走，看我会不会只是你路上的风景。”
电话挂断很久，顾倾都趴在二楼的窗户上看外面的雪。月亮渡了白雪一层银辉，即便是暗夜，也亮晶晶的。像……高大的银杏树下那双情绪暗涌的猩红。
韩颂今天突然出现，大概是因为他们相识于平安夜。
——
再次回到法国那段时间，是她最迷茫的时候。
她不知道该听妈妈的话，找个可以依靠的人嫁了完成父母的心愿，还是遵从内心就那样走下去。走到什么时候她其实并不知道，她很久很久都没有目标了。
平安夜，她跟师父忙得恨不能长出三头六臂。
听到服务生说她做的甜品得到了高额小费，她着实惊了一下。按照餐厅规定，得到高额小费，主厨需要出面道谢。师父让她去，那天她见到了独自坐在双人桌旁的韩颂。
从那以后，韩颂经常包下餐厅，只吃她做的甜品或主菜。追求的疯狂且高调。
他们极少在餐厅以外的地方见面，即便见了也是聊聊两句就结束对话，她匆匆赶往餐厅，韩颂目送她离开。韩颂有次莫名发火，咬牙切齿地说：“顾倾！我们认识两个月，我见得最多的是你的背影，你能不能回头看看我！”
她懂韩颂的歇斯底里，因为有段时间她也如此煎熬过，但却没办法以同样的感情回馈他。她说算了，他不依不饶。
她隔段时间会给顾妈妈的主治医师打一个电话，问问顾妈妈的康复效果。效果并不乐观，医生建议家属多开导开导病人。那天她打给顾妈妈，顾妈妈却说一切都很好。
那天晚上，韩颂再次包下餐厅，高调求婚，她在一众同事或祝福或期待的目光下答应了求婚。一周后他们回国领证。
就在领证当天，她被韩颂的母亲张于兰一巴掌打醒了。
韩颂的母亲是国内一位赫赫有名的巨富的情人。韩颂不喜她安排的联姻，跑到国外散心，继而认识了她。回国后又飞快跟她领证。民政局楼前，张于兰当众甩了她一个耳光。
选择她，大概是韩颂长这么大唯一替自己决定的一件事。
事情已经不能转圜，韩颂的母亲要求她三年必须生两个孩子出来。目的是博得韩老爷子欢心。
韩颂的婚姻，韩颂的孩子，不过是讨人欢心的笑料，争取泼天财富的先决条件。
那段时间，是她人生中最混乱的时期。
她想离开、想离婚，韩颂先时还哄她，最后竟把她关在公寓不许她出行。
韩颂的妈妈得知她要离婚，一口答应下来，前提依旧是孩子。
——
东方出现几缕曙光，银白的雪包镀上一层薄薄的金色。闹铃响起，顾倾关掉手机，抻着懒腰走到家门口，掏磁卡时门从里面打开了。
顾爸爸带着一顶瓦蓝的毛线帽，穿着一双荧光绿的运动鞋，惊讶地回头看了眼次卧室的门。“怎么才回来？睡店里了？”
“嗯。没带化妆品。”顾倾含糊地说。
“快去洗脸。”顾爸爸催道，“吃什么？”
“牛肉面，多加辣椒。”顾倾边换鞋边说。
顾爸爸应了，关门前又看了一眼女儿的熊猫眼。
顾倾洗了个澡，吃过早饭，又匆匆离开。忙碌的时间过得格外快，拿到比赛通知的时候已经过了元旦假期。
奇迹般，这段时间那两个人谁都没出现在她面前。相反，宋冉和钱元夕倒是天天来玩。
——
东道传媒，大会议室里气氛之凝重，让在座的人有些喘不过气。
李玉试图讲点什么缓解一下气氛，嘴还没张开，对面的韩颂先甩了他一眼刀。
韩颂带身旁做了一位业内响当当的古装剧女编剧和一位知名导演，两个人事先都收到了韩颂的交代。
女编剧毫不客气道：“杨老师恕我直言，《倾国》体量太大，您一人操刀改编，我们很怀疑您能不能跟上拍摄安排。另外还有一点，我不得不提出，您的本子我看了，结构不成熟，当然了，这大概跟您的之前只写中篇谍战和悬疑，很少参长篇巨著改编有关系。正好，东道传媒有专业的编剧团队，这几年的作品的好评度大家有目共睹。”
李玉慢慢深吸气，目光在杨奥脸上一掠而过，多一秒都不敢看。
杨奥一手搭在桌上，一手翻看东道传媒的《建议书》。他翻页极快，一扫而过，明显没什么耐心，而且越看脸色越黑。最后一页翻完，他合上本子，扬手朝对面一扔。
建议书好巧不巧甩到了韩颂面前。
“狗屁不通。”杨奥嘲讽道。
韩颂目光森冷，不可一世的盯住杨奥。
杨奥也望着韩颂，他眼睛清亮，风度犹存，只是眉峰、眼梢辗转间尽是锋利，气势压人之强悍，仿佛周身都是无形的刀。
一时间，会议桌两端的所有人都意识到即将电闪雷鸣、暴雨倾盆。
女编剧气血上涌，脸色涨红。少顷才道：“杨老师请您放尊重。”建议书大致方向虽是韩总的意思，主要内容却是出自她和导演的手。
“尊重？”犀利的目光扫过女编剧，杨奥笑了笑，“以你专业水准难道看不出这里面的问题？”
女编剧脸色从红到白，她当然知道。可她首先是东道的人，其次她带着任务来的。她端起严肃的表情。“不管您怎么说，我们坚持认为大构架和某些不必要的情节要改。”
坐在杨奥旁边的林方回开口道：“迟老师的意思是，编剧团队由东道传媒组建。请问，杨老师负责什么？”
“顾问编剧。”韩颂看着杨奥说。
顾问。有名无实，等同于架空。
“如果我不能参与创编，以及《倾国》被魔改，我会放弃影视化。”杨奥肃然起身，麻利收起自己的东西。
“杨老师好骨气。”韩颂满意地笑起来，“请问杨老师准备好赔偿款了吗？”
杨奥没理会韩颂的冷嘲热讽，头也不回地离开了会议室。
林方回也起身往外走，边走边对韩颂道：“韩总似乎很久不关注市场行情了。这点钱，杨老师还赔得起。”
队友都走了，李玉也起身往外走。他虽然早已预估到这部剧所带来的的商业价值，却也不想被投资商牵着鼻子走。他一项不敢跟韩颂这群富二代对着干，谁会跟钱权两握的人找不痛快？今天的事，韩颂事先没有知会他，打了他一个措手不及。
他甚至不知道之前相谈甚欢的两个人，为什么忽然反目？
今天在场的人，只要眼睛不瞎，都能看出来韩颂在针对杨奥。韩颂在二世祖圈中算是干正事的人，这次却不惜把最佳编剧挤下去，顶着完全可预期的原著大军的臭骂也要搞杨奥。
为什么？
回到公司，李玉和林方回默不作声跟着杨奥回了他的办公室。
满室油墨味，林方回走到窗边推开窗户，顺便靠在窗边眺望森林公园的风景。视角绝佳，几乎囊括整个公园。“你可真大方，这么好的办公室就给他了。”
“没办法，谁让人家是摇钱树。”李玉把西装扔到沙发上，接着整个人横陈在沙发上，“摇钱树，说说吧，怎么惹到二世祖了？”
“先说说韩颂。”杨奥一反常态，竟然八卦起来。
李玉觉得稀奇，一骨碌翻身坐起来，看看窗外又看看杨奥，“怎么想起来八卦他了？你俩不会真的有什么陈年过节吧？老天！别呀！这么搞下午投资非黄不可。”
林方回看着窗外说：“我找两家新投，咱们自己拍。”
“大小姐，您就别跟着起哄了。几千万我也能搞来，可那不是几千万！”李玉说完发觉除了他，杨奥和林方回丝毫没有紧张感。
李玉叹气，对杨奥道：“拜托你也看看热搜，韩晋林的几房太太隔三差五上热搜。”见杨奥听得茫然，他更无力了，“韩晋林总知道吧？”
林方回也觉得好笑，胡乱搭腔道：“很可能不知道。”
“知道。”杨奥说。当然，除了“韩晋林”这个人，其它的，他都不了解。“跟韩颂有关系吗？”
“韩颂的亲妈，是韩晋林的二太太。”林方回说，“前年，韩晋林的原配去世了。”简简单单两句话，信息含量却不小。
原本轻晃的办公椅慢慢停住，杨奥有一瞬的愣怔。
——刚才谢谢你，如果以后再遇见，麻烦当做没看见。
那番话，难道是怕他惹上麻烦？
作者有话说
第8章 繁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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