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明醒来以前》香菜仙子

7、鞭打【修】

　　晏如薇双腿发软，几乎马上站立不住，她没想到阿砚竟然留了一手，真是百密一疏！

　　她绝望地闭上眼，却听到窦天师的声音传来：“此符却是五姑娘所画，而且这符咒极为阴毒，仙兽再无复生的可能。”

　　他话音刚落，晏如薇猛地看向他，自己与窦天师素不相识，他怎么会帮自己说谎？

　　虽然她想不明白，但还是悄悄地松了口气，晏储和晏老夫人也松了口气，晏如薇吓成这个样子，他们还真以为这事是她做的。

　　只是松了口气的同时晏老夫人的心又提起来，她之前一直听说仙兽是可以死而复生的，所以刚刚才没有特别紧张，如今天师却告诉她敦貔再也不能复生？那岂不是在说晏家要完了？

　　晏老夫人神色凝重，忙吩咐身边的李嬷嬷：“赶快去玉巍观通知大小姐回来，就说咱们家出大事了。”

　　她走到阿砚面前，抬起手就要打阿砚耳光，然而她的手还没有落下，就被阿砚抬手拦在半空中。

　　阿砚直直地看向她：“凭什么打我？”

　　“你——”晏老夫人不可置信地看着她，“真是反了！我是你的长辈，你竟敢拦我？”

　　阿砚冷笑一声，并未回答晏老夫人的话，她转头看向窦天师：“天师是不是看错了？”

　　窦天师十分不满：“我乃鬼君亲收的弟子，所学本领都是鬼君所授，你这是在质疑鬼君？”

　　晏储闻言面色一紧，窦天师修为高深，手持鬼君令牌，晏家作为皇商能攀上鬼君着实不易，他还盼着靠窦天师寻着鬼君的踪迹，届时圣上定会高看晏家。

　　因此窦天师是万万得罪不得的，晏储忙道：“窦天师莫要和她一般计较，此女犯下滔天大罪，我定要好好处罚！”

　　事到如今，阿砚还有什么不明白的，窦天师根本不是什么公道的人，他只是见人下菜碟，见晏储舍不得惩罚晏如薇，无论他究竟有没有本事看出符咒到底是谁画的，答案都必须是自己。

　　她大笑起来：“想要罚我直接来便是，何必合起伙来做这一场戏，你在大火中明明先看到我，却只救了晏如薇，如今又听信谗言冤枉我。”

　　晏储听到阿砚提起大火中的事，心中顿生愧疚之情，他忍不住道：“是要再调查一番……”

　　他刚说完晏如薇突然跪在地上，扯着他的衣襟：“父亲，请您原谅妹妹，我愿意代替五妹受罚，一切都是我的错，您就当这事是我做的，您……您……”

　　她话还没说完，声音越来越轻，竟然不受控制地晕了过去。

　　“薇丫头——快找大夫来——”晏储抱起晏如薇。

　　窦天师冷着脸看了阿砚一眼：“此女灵根全无天资愚钝，且印堂间隐有煞气环绕，无法光耀门楣还会给家族带来灭顶之灾！“

　　晏储全身一震，抱着晏如薇的手紧了紧。

　　他心底对这个女儿的最后一丝怜惜也因为这一句话消失了，他回头看向晏老夫人，“母亲，还请您主持大局。”

　　晏老夫人点了点头：·“快传大夫，救薇丫头要紧！”

　　晏老夫人满脸担忧，晏储见状顾不得其他，连忙抱住晏如薇，脚步匆匆地往门外走去。

　　他们刚离开，阿砚的身后就上来两个彪形大汉，一左一右地钳住她的胳膊，她本就大病初愈，又是罚跪又是火烧，此刻早就没有挣扎的力气。

　　阿砚抬头看了窦天师一眼，窦天师仿佛知道阿砚会看他一般，他朝阿砚露出一个怪异的微笑，转身离开了。

　　晏老夫人抬起胳膊，对着阿砚的脸狠狠地打了一巴掌。

　　“孽障，你可知罪！”

　　“我知什么罪？”她这一巴掌打得极重，阿砚的嘴里瞬间充满了血腥味。

　　她看着晏老夫人笑了起来：“不就是刚才想打我巴掌被我拦了下来恼羞成怒了，来吧，现在你想怎么打就怎么打。”

　　“逆子！逆子！”

　　没想到平日里素来软性子的晏文舒突然转了性子，晏老夫人被气得几欲昏厥。

　　她死死地把住刘嬷嬷扶着她的手：“把这个逆子给我绑到院子里，请出黑鞭，打到她认罪为止，也让所有人都看一看，犯了家法到底是什么下场。”

　　黑鞭是晏家世代传下来的家法，鞭上带着密密麻麻的小刺，每抽一下都会有成百上千的刺扎进肉里，每打一下鞭子都会钉在皮肤上，拔出来时就是另一种惩罚。

　　她被绑在一张长椅上，院中只有执鞭刑的一个壮汉和一个数鞭的下仆。但阿砚知道，晏府上下都在盯着这里。

　　晏老夫人是铁了心要打死她，况且刚刚窦天师又说出那样的话，此刻谁也不敢站出来求情，执鞭的大汉每一鞭都是尽全力地打。

　　后背传来无法言说的疼痛，每一鞭打在身上的声音，都像是敲在血水中，阿砚紧紧地咬住牙根一声不吭。

　　“一鞭……”

　　“两鞭……”

　　“三鞭……”

　　……

　　“十二鞭……”

　　夜深露重，阿砚疼得就全身是汗。

　　在打下第十三鞭的时候，执鞭大汉终于忍不住停了下，他提醒道：“五姑娘，只要你认罪，就不用继续打了。”

　　阿砚无力地摇了摇头，认罪又怎么样，杀死镇宅仙兽这么大的罪，她一旦认下了怕也是难逃一死，里外都是死，她绝不会让晏文舒坦上这个恶名。

　　他们以为她会为这区皮肉之苦投降，可是他们不知道这每一鞭都恰好打在她的一身反骨上。

　　她大声笑道：“晏老夫人，要么你今日就打死我，要么你就管好你的仙兽，既然这污名我已经担了，那从今往后你请回来一个仙兽我就打死一个。”

　　她也没有这样的本事，但被打死之前，气势总不能落了下风。

　　晏老夫人早就去寻晏如薇，回答她的是下仆继续数鞭子的声音：“十三鞭……十四鞭……”

　　一轮圆月挂在空中，薄薄的几根云丝若有若无地将它遮挡住。

　　月是满月，却透着刺骨的冰冷，这样冷漠的深宅中，满月都是如此的清冷。

　　*

　　最后究竟打了多少鞭，阿砚到现在也不知道。

　　在疼的晕过去之后，她被抬进了柴房。

　　初冬的柴房冷得像冰窖，背上的伤口无法自愈，晏老夫人下了命令不允许给她请大夫，她浑身滚烫，整个人像是浮在云端。

　　浑浑噩噩不知过了多久，门口传来一阵吵闹，晏文舒的侍女茗红的声音从外面传进来：“两位大哥，求求你们让我进去吧，五姑娘已经一天没吃东西了。”

　　守门的侍卫铁面无情：“没有老夫人的允许，闲杂人不许进入。”

　　茗红无计可施，只能苦苦哀求：“五姑娘有伤在身，不吃东西肯定要闹出人命来，还请两位大哥通融通融吧。”

　　守门的侍卫不为所动，抬手狠狠推了茗红一把。

　　茗红摔在地上，痛呼出声，侍卫还想继续驱赶，门外忽然传来一个清冽的声音：“住手。”

　　门外的侍卫一愣，看到来人，语气立刻带上几分讨好：“小少爷，您怎么来了？”

　　“祖母让我来看看五姐姐，把门打开。”

　　侍卫声音迟疑：“是老夫人让您来的？”

　　“怎么，难道是我骗你不成？”

　　少年声音陡然变冷，侍卫心中一凛：“小的不敢！”

　　“不敢还不快把门打开。”

　　侍卫不疑有他，很快柴房的门就被打开，光亮溢进柴房，随着不轻不重的关门声，柴房又陷入一片黑暗。

　　一片阴影自上覆下，阿砚靠坐在墙边，看向来人，眼中闪过一丝诧异，来人竟然是晏如薇的胞弟晏文修，这是晏储这一房唯一的一个儿子，也是晏家孙字辈中唯一一个男孩。

　　晏文舒平日里最讨厌见到晏文修，只因为当初她出生时，她娘为了争宠隐瞒了自己的性别，晏文舒不明不白的当了五年的男孩，直到晏文修出生，晏文舒懵懵懂懂的问晏储自己怎么和弟弟不一样时，晏储才知道晏文舒根本不是男孩。

　　从那之后晏储就对晏文舒不冷不热，年纪尚幼的晏文舒只以为父亲因为晏文修才不喜欢自己，尽管长大了明白了事情原委，但是对晏文修还是喜欢不起来。

　　有晏文舒的情绪先入为主，阿砚看晏文修极其不顺眼。

　　她掀了掀眼皮，不客气道：“大少爷有何贵干？”

　　晏文修手中提着个食盒，他蹲下身将食盒打开，里边摆着一盘烧鸡和一盘素菜，下层是一盘精致的糕点还有两个馒头。

　　香味扑鼻而来，阿砚顿时食欲大开。

　　但是晏文修可是晏如薇的胞弟，有晏文舒被晏如薇陷害的前车之鉴，她是万万不敢吃晏文修带来的吃食。

　　食物的香气引得她饥肠辘辘，她心中涌上一丝烦躁，更加没有力气同晏文修周旋，索性靠在墙上不再看他，只声音冰冷的同他说：“你那三姐害我至此，你觉得我敢吃你送来的东西？”

　　她说完没听到晏文修的回答，直到半晌面前才传来晏文修的声音：“阿……砚？”

　　少年独有的清冽嗓音中掺杂着些许迟疑与不确定，阿砚倏的睁眼看向他。

　　从来并没有任何人会叫晏文舒阿砚，晏文修更不可能会这样叫她！

　　难道晏文修已经知道她不是晏文舒了？

　　这怎么可能？

　　阿砚按下心中的紧张，不动声色的冷哼一声：“连五姐姐都不叫了，没大没小，我不想和你说话，你走吧！”

　　面对阿砚恶劣的态度，晏文修并没有生气，反而莫名的扯了扯唇角，声音放轻的喊了声：“阿姐。”

　　阿砚被他喊得心里发毛，她不断回忆，确认晏文舒确实极其讨厌这个弟弟，而晏文修见到晏文舒连招呼都不打，更遑论叫她阿姐了。

　　晏文修将食盒往阿砚身边挪了挪：“阿姐吃完再训我也不迟。”

　　晏文修眼神清亮，那双眼生得和晏如薇极像，阿砚皱了皱眉，在食盒快要碰到她的衣角之时猛地踹了上去。

　　食盒掀翻在地，食物四下滚落，沾满灰尘，阿砚满眼厌恶的看着晏文修：“无事献殷勤，和你那个三姐一样！”

　　晏文修瞥了眼食盒，眼底闪过一丝失落，他默不作声的将滚脏的食物放回食盒，盖上食盒盖子后，才将一个黑色的药瓶放在阿砚身边，轻声道：“阿姐是心怀天下的人，不要为了无关紧要的人生气。”

　　阿砚莫名其妙的看着晏文修，不知道晏文修怎么会用“心怀天下”四个字来形容她。

　　晏文修并没有给她太多思考的时间，他起身拎起食盒：“让茗红先帮你上药吧，阿姐不用担心，我回去就去求祖母放你出去。”

　　他说完深深的看了阿砚一眼，不待阿砚说话，就转身出了柴房。

　　门外传来他交代茗红给阿砚上药的声音，接着便是他渐行渐远的脚步声，柴房又恢复了安静，门“吱呀”一声被推开，茗红提着另外一个食盒走进来。

　　她将食盒打开，声音中带了一丝埋怨：“这里都是奴婢的饭菜，五姑娘肯定吃不惯。”

　　很显然茗红听到了阿砚和晏文修的争执，茗红并不知道晏如薇陷害晏文舒之事，所以对于她踢翻食盒的举动尤为不解。

　　阿砚没有多解释什么，茗红叹了口气道：“小姐，让奴婢为你上药吧。”

　　阿砚盯着茗红手中的药瓶摇了摇头，开什么玩笑，她不敢吃晏文修送来的吃食，自然也不敢用他送来的药啊，万一他真跟他那个三姐一样恶毒，自己岂不小命不保。

　　眼见她如此固执，茗红别无她法，她飞快往阿砚手中塞了个小瓶子，不高兴道：“姑娘不肯用小少爷的药，奴婢只有这个了，不过药效肯定和小少爷的没法比。”

　　阿砚看着手中那个工艺粗糙的药瓶，从里边倒出十几味难闻的药丸，这种药丸一般是下人为了省钱用最便宜的药搓成的，富贵人家都不会吃这种药，它不光气味难闻，对身体伤害也不小。

　　晏老夫人早就吩咐了不能给她请大夫，况且多方指认她是杀死敦貔的凶手，恐怕现在所有人都觉得她是个弃子，谁也不敢也没必要帮她。

　　茗红这时候能冒着这么大的风险给她送药，是真心对晏文舒好，看来晏文舒这个傻子身边还是有好人的。

　　阿砚不禁道：“谢谢你，茗红。”

　　茗红不自然的笑了一下：“这都是奴婢该做的。”

　　既然阿砚不肯上药，茗红没有久留，放下食盒就走了。

　　待茗红走后，阿砚复又倚在墙上，后背的伤口每动一下就牵扯到全身都痛，她艰难地从药瓶中倒出几粒药，药味太难闻，递到嘴边难以下咽，阿砚又把药放回去，将药瓶揣进了怀里。

　　她饥肠辘辘，打开茗红带来的食盒，都是些残羹剩饭，她勉强吃了半个馒头，剩下的菜是一口也吃不进去。

　　吃完了她正要将食盒盖上，却看到旁边站着一只老鼠，正一脸渴望地看向食盒中的食物。

　　阿砚看了老鼠一眼，这老鼠通体雪白没有一根杂毛，不似一般老鼠又黑又脏，她从食盒中拿出剩下的半个馒头扔给它：“吃吧。”

　　老鼠没想到会有人类主动分给它吃食，眼睛一亮开始啃馒头。

　　这老鼠着实能吃，啃完了馒头又盯着食盒中的菜，阿砚把盘子端过去：“你都吃了吧。”

　　老鼠立刻开吃，阿砚嗤道：“这饭狗都不吃，你还吃挺香。”

　　老鼠闻言一顿，嘴中的白菜掉了下来，它气得跳了起来，毛都炸开了，呲着一双门牙冲阿砚示威。

　　阿砚本是随意调侃，见此一愣：“你能听懂我说话？”

　　老鼠还是呲牙咧嘴，阿砚试探着安抚道：“你生什么气，你又不是狗。”

　　老鼠被她绕了进去，竟然觉得她说得有些道理，它捋了捋毛，继续吃盘子中的白菜。

　　阿砚没想到这竟然是通了灵的老鼠，想来是晏府的镇宅神兽死了，精怪也都敢靠近了，所以她才能碰见这只偷吃的老鼠精。

　　阿砚捡起一根稻草，戳了戳老鼠：“哎，你能变成人形吗？”

　　这老鼠十分有意思，它不满阿砚戳它，竟然抬起短手将稻草推走，埋头继续吃饭。

　　阿砚见它不理自己，往前凑了凑，小声说道：“你是新来的你不知道，我可在这晏府住了十几年，你知不知道晏府最好吃的糕点是在哪里？”

　　老鼠没有抬头，却支起耳朵细细听着。

　　阿砚叹了口气：“只可惜我被关在柴房，再也吃不到进门第三个院落的主屋里三姐姐房间的糕点啦，她的糕点最精致啦，每天口味都不重样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