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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0、女实习生 ...


  •   时间又是七月。
      税务分局来了四名实习生。
      实习生们无一例外,清一色的女生。
      女生们的到来,张兴福没有一丝的高兴。相反,他脸拉长了。他将并不中意女生的心思,毫不掩饰地挂在脸上。没有迟疑,他当即将四人一古脑儿,全推给王志山,让他带着去完成实习。
      王志山傻了眼。他叫苦不迭:
      “领导,让我带四个人?你是不是想累死我啊!能不能分几个给别人?”
      王志山不服从安排,张兴福顿时发了脾气:
      “你想把这种麻烦事,推给我老张?去去去,门都没有!你叫你带你就带嘛——顺便解决一下你的个人问题。你看你,别人都成双入对了,就你单着!我告诉你王志山,有合适的瞄着点,逮住就别放!莫说我老张没有考虑你个人问题,是你榆木脑袋不开窍!你看看,分局差不多都成有主的人儿了,就你只会闷头干工作。分几个人给你,让你换换脑子,不好使吗?”
      没有办法,王志山硬着头皮上了。
      江北的大街上,人来人往的人头攒动,多了熙熙攘攘。
      王志山身后,多了一帮女实习生们。
      女实习生们个个面目清秀,清一色的白衬衣、牛仔裤。她们在分局时还是嘻嘻哈哈,没心没肺;走上街头,她们胆怯了。贩们的凶神恶煞,让她们害怕。她们在人海中,显得单薄,像是随风浪起伏的一叶扁舟,随时会被风浪吞没一样。人人紧紧跟在王志山身后。好奇与惊忌,让她们变得小心翼翼。她们不时叫着王志山“王老师”,问这问那。
      一声又一声的“王老师”,叫得王志山心里没底。看着她们未脱学生稚气的模样,他真不知道自己刚来时,是不是跟她们一样,全然不知职场险恶,更不知处处险境、时时艰难?
      几名女实习生跟着他,走过多家摊位。在收下一个又一个摊位的税后,双双眼睛,盯着他说话办事,不时拿出揣上的笔记本,低下头,在本子上记着什么。
      有了不谙世事的女学习生尾随,王志山免不了瞻前顾后。
      街头表面风平浪静,实则暗流涌动,随时会有冲突不期而至。
      首要任务,成了保护实习生们的人身安全。
      街头的商贩们没有因为一帮学习生的到来,多了客气。他们照例一张口,依然是洗不去的粗秽,以及毫不避讳的粗鲁。
      冲突总在不经意间,毫无征兆到来。
      一个年青的商贩面前,一帮人遇上了软钉子。
      摊主是一个年青的小伙子,却在软缠硬磨间,暴露了街痞的无厘头。他对着王志山要收的税款,不厌其烦地讨价还价。末了,他欺对方一男四女的柔弱,一扭头,不管不顾,将王志山等人晾在了一边。
      小伙子明显新来乍到,不吃王志山一套。
      王志山的声音在一点点变大。
      小伙眼见摊位被围,耗下去不是办法,不得已,改口冲王志山论起了歪理:
      “你让我缴这么多的税,高了。我不缴。我倒是要问问你,这条街上摆摊的这么多,你是不是只盯着我一个?”
      问题不复杂。王志山感觉实习生们足以应付,他抬头望向面前的几人,将机会让给了她们。
      四人有三人明显不在状态。她们不知所以,在如此不和谐面前,有人低头看地,有人抬头看天,不时东张西望。更有一位像是热得受不了,抬高了手,拿手中的笔记本在手,想遮挡头顶火辣辣的太阳。
      只有其中一人,出神地看向王志山。在王志山的频频示意下,她开了腔:
      “我说你这个小伙子哟,什么我们只盯你一个人,怎么可能?我们是从那头收到你这头的,怎么会像你说的,光盯你一个人?我们收税又不是自己装腰包,收了归自己。我们收的税全归国家,肯定不光收你一个人。要不信,你去问问别人。”
      一代新人胜旧人啊!头一天实习,这名能说出这样的话来,不得了!他不由得多看了一眼说话的女实生习,问她,你叫什么名字?
      女实习生说自己名叫陈明英。
      女学习生的开口,让王志山多了欣慰。不是所有的女性,都像张兴福说的那样,不能胜任收税的活。他像是经验之谈,有失偏颇。在他们上一辈人的眼睛里,女人外出上街收税,成了忌讳。这就如同上海湖的渔民们下湖捕鱼不让女人上船一样。
      小伙子明显陷入了被动。他不肯就此罢休,道:
      “那你们倒是说说,这税你们怎么个收法?说对了,我才缴。说得不对,我一分不缴。”
      话里带着刺。王志山耐下性子,开启了一番教科书式的说道:
      “你无照经营,来这个地方摆地摊卖东西,临时从事经营,在我们税法上叫作‘临时经营’。像你这种临时经营,税收由我们核定该缴的数额;不缴的,我们扣押你其价值相当于税款的商品、货物。扣押后缴了税 ,立即解除扣押,归还你所扣押的商品、货物;扣押后仍不缴的,经县税务局(分局)局长批准,拍卖或者变卖所扣押的商品、货物,以拍卖或者变卖所得抵缴税款。你听明白了了吗?”
      话一出口,几近干货。几个女实生低头记下了王志山的话,像是金科玉叶一样。
      偏偏小伙不为所动,像是多了十万个为什么?他道:
      “我不是让你们跟我讲这些。我是问你们,你们让我这么小的摊要缴三元钱的税,怎么来的?”
      问题已是老生常谈,难不倒王志山。他指了指地上的摊:
      “临时经营税看你方便。你怎么方便怎么缴。可以按天缴,也可以按月缴。一个月十五个街天是月税。如果你不常来,按天缴。具体算法,是按你一天下来能卖多少钱,我们估个毛收入,按国家6%的税率,来算税。你摊位不大,我们估计你一个街天能卖五十元钱,税收三元;再大点的摊位,就不止这个数了。”
      小伙子抬头,算了账。末了,他不干了,做出了一个要收摊走人的动作:
      “不缴、不缴。你们不说我还不知道,说了,我更不缴了。你看,我全部货加起来,拢共也就百十来块钱。卖到现在,卖得二、三十块钱,你们要按五十元钱收税,完全是乱来。收这么高的税,你们税务局怎么这么吃人?我这生意不做了。不卖了,总可以吧?”
      小伙子的做法,是与王志山校上了劲。他年纪不大,却甘愿放着正常的生意不做,要与几人干耗,明显多了心机。
      王志山一时多了警觉。俗话说伸手不打笑面虎,对方不动粗,他犯不着与他硬来。
      众目睽睽之下,小伙子要玩躲猫猫的游戏,假装收摊走人。
      如此伎俩,怎能逃过王志山的眼睛?
      他笑了笑,看小伙收了摊,叫上学习生们,走开了。
      他计算着时间,在收过其余几个摊位后,当即杀了个回马枪。
      人再次赶回小伙子的摊位前,小伙子重新摆开了摊位。他不知道的,是王志山带着几名实习生,来到了面前。而他,在低头做上了生意。等到小伙子意识到前方多了几个人影,一抬头,是一帮收税人又站到了面前。
      小伙子吃了一惊。可他是块见过世面的料。当着王志山的面,他面不改色心不跳,耍了嘴皮子功夫,再次要讨价还价。
      这次王志山不与他客气,质问他凭什么不缴国家的税?
      小伙一时理亏,不出声了。
      他想装哑巴硬扛。
      当着实习生的面,王志山出手了。
      他要扣押货物。
      小伙子打了个哆嗦,伸手要拦。王志山哪里管他,动手收他的货。小伙护住货,不让他收,二人纠缠在一起。
      一番拉扯,吓坏了实习生们。
      有人一声惊叫,面色惨白;有人想逃,无处可逃。她们怎么也没有想到,跨出学校实习的第一天,上街收税,会遭遇如此骇人的场面?
      王志山人在气头,一时变了模样。他粗声大气、爆了粗口,对着小伙子变得面目狰狞。
      一场对峙,王志山很快占了上风。小伙子没有王志山的力气,只有败下阵来,认下了要缴的税。
      开票收钱的事,王志山让实习生们上手,将手中的完税凭证夹子,递给女实习生们。女实习生们对着票夹子一时傻了眼,伸出去的手又缩了回来,无人接手。
      票夹了成了烫手的山芋。
      场面变得尴尬。
      看着女实习生们面面相觑,王志山又气又急,大声问:
      “你们到底干什么吃的,怎么跟了我半天,连份完税凭证,都开不了?”
      挨了王志山一顿剋,实习生们个个胀红了脸。四人你推我、我推你。末了,又是那位名叫陈明英的实习生站出来,手拌脚拌,明显没有了之前的镇定。她在几人的叽叽喳喳中,接过王志山手中的□□,小声问着王志山如何开票,开出了票。
      收下小伙子的税,实习生们看到王志山脸色清冷,没了嘻嘻哈哈,再不敢轻易张口问问题。
      四人静静地跟在王志山身后,转头去了几家个体商店。
      检查过商店的开业、报停,王志山不时向个体老板们问着话,脸色稍稍温和了些。陈明英察言观色,知道他心情好了些,怯生生问了话:
      “王老师,我想问你一个问题。就是,就是我们去过的几家服装店,他们的定额是怎么来的?”
      王志山对几名实习生的表现,满心失望。看到问问题的是陈明英,他收了心,站定了,点点头,道:
      “第一天的收税你们看到了,有很多东西是课本上没有的。比如小摊小贩的税,你跟他们讲‘税收取之于民、用之于民’的大道理,没有用;收税得动手、动嘴,有眼力劲。你们再过段时间,自然会明白。至于陈明英问的问题,个体户定额怎么来的?这涉及到税收专业的一个基本计算,有逻辑的、有依据,要是个体户不服,要说理,我们能向法官说明白。你们在校学的《国家税收教程》,没有这些;《财务会计》课本上有。根据稳健性原则,我们假定每个个体户持续经营,就得取得收入保证费用支出,继而倒求保本收入,来作为我们的税收定额。一家店铺的固定费用是固定的、明摆着的,我们用它来倒求收入,得到的就是保本收入,做我们的税收定额。固定费用包括租房、水电和人工工资几个大项。纳拢了,将固定费用作分母、用行业利润率作分子,来倒挤出保本收入。它的基本原理,是假定店铺不赚钱,利润为零的前提下;固定费用除以行业利润率,倒求出保本营业收入,再按不同的地段繁华程度,加成或者打折,得到税收定额。只要税收定额不超营业收入上限,中间定多少,成了我们的自由裁量权。我们有权根据保本收入,来核定一家店铺该定多少税。你们听明白了吗?”
      女学习生们似懂非懂,跟在王志山身后,在走过几家店铺后,返回了税务分局。
      分局里实习生们说着高兴的事情,人坐到张兴福的分局长宿舍,变得叽叽喳喳。当天的不愉快,很快被一群人忘得一干二净。
      王志山坐在自己的办公室里不吭声。他在想,现在的毕业生们怎么啦,要专业没有专业,要表达能力没有表达能力,就这样的毕业生,分到单位,哪家单位会乐意接收?
      张兴福来了。
      他很快感觉到了王志山的异样,走到了他的身边。
      见到王志山苦着脸,他“呵呵”笑了:
      “怎么,分四个大姑娘给你,你反倒像是借了你白米、还你米糠一样,不高兴?刚才又是谁惹了你,让你脸色这么难看?”
      王志山不想将工作的不愉快,带到单位来。他没有正面作答张兴福的话,改了口:
      “领导,下个街天,你还是换个男同事给我吧。”
      “怎么,几个实习生,一个都入不了你的眼?你是不是眼光太高了?要知道,上头的意思,是等她们实习一结束,就分两个给我们的。顺便,有合适的,我给你创造机会,让你物色一个,省得你不找对象,让我老张背骂名,说我不厚道。”
      “领导,省省吧。就她们几个?算了。我高攀不起。”
      “真的?”
      王志山狠狠点点头。
      实习生们最终由张兴福调换,由张家善带着去下企业去了。
      王志山没有多看新来的实习生们一眼。
      新来的女实习生,没有在王志山的心头,掀起一丝波澜。
      张兴福让他在实生习中挑一个解决他个人问题的好意,落了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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