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栀》鸦槑

21、栀子

　　“各位，”他稍稍停顿，两个字被他说的拖腔带调，众人哄笑，裴书臣敛神，视线扫过众人，“各位同学，这是本市最大的，带有民国特色的院子。专业的话题我就不班门弄斧了。”

　　众人哄笑，您是建筑系的才子，教授的得意门生，还未毕业，就已经参与了众多项目，谁敢在您面前班门弄斧。

　　裴书臣像是无意识地朝着黄栀又看了一眼，随即说道：“大家请看，这片建筑群大致分为三类。”
　　“其一，中间自带院子的建筑为青灰砖墙和木质门窗相结合，都是两层结构，东西对称，其二，外围这一圈用作商业，不带院子，减少木质镂空门窗，采用玻璃，第三，街道，纵深从南向北，‘丫’字路口为结尾，中间东西延伸的小巷皆采用青石铺就。”

　　黄栀第一次听到这样的十里弄堂，她从小在这里长大，听到最多的就是‘片区’，‘棚户区’，伴随着脏乱差，与市区摩天大厦形成鲜明对比。

　　她都不知道，剔除违章建筑，原来的十里弄堂这么美。

　　“叶学姐，你刚说这个跟你有关，该不会是你和裴学长一起拍的吧。”
　　“都说了是刚看到，这位学妹消息有点过时啊。”

　　黄栀一愣，哦对，刚刚叶知秋是这么介绍的，只是她介绍的时候，黄栀并不知道是要放裴书臣航拍的十里弄堂，所以没认真听。
　　“他们什么意思？”许悠两道眉毛拧巴在一起，都快打成死结了。

　　“知秋，你别卖关子了，赶紧公布吧，”说话的女生有意无意朝着黄栀瞟了几眼，“要不然有人可要闹误会了。”

　　许悠冷哼，“这位学姐，你点名道姓吧，她叫黄栀，你应该见过这几个字。”

　　那个女生没想到许悠会这么生猛，尴尬地缩回脖子。

　　‘她叫黄栀’可是裴书臣的官宣文案。
　　既然是一个社团的，没看到是缺手机吗？

　　黄栀蹙眉，她的关注点一直都在裴书臣身上，没注意其他人的表情。
　　况且，热恋的女生和失恋的女生的心境是不一样的。

　　“哎呀不要误会，或许叶知秋说错了，干嘛要上纲上线，没必要。”
　　呵呵，有人开始和稀泥了。

　　“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许悠凉凉地目光扫过一众女生，“我在这坐半天了，你们什么表情我都看的清清楚楚。”

　　现场总共五十人左右，女生超过二十五人，男生少于二十五人，大致。

　　至少有二十人个女生的目光投注在裴书臣身上，这也就算了，可她们当中大多数都有意无意去瞟黄栀，目光审视居多，翻白眼次之，用眼神剜人占少数，有几个羡慕的眼神。

　　“这位学妹，请你尊重我们的活动，不要故意找事，你要是有什么不满可以私下去协商解决。”
　　“就是，”
　　“她谁呀，拽什么拽。”
　　“好像是‘那个谁’带来的，切！”
　　……
　　“”

　　“闭嘴吧你们，”苏百舸拍着桌子吼了一嗓子，许悠卷袖子就要干架，幸亏黄栀眼疾手快，“悠悠，你干嘛，人家社团活动，你别搞砸了。”

　　“你帮他们不帮我！”许悠蛮横。

　　黄栀头疼，只好压低声音，连哄带骗，“法律系辩论赛。你想想看，那才是苏学长的主场，我们去砸场子，今天你在这儿捣乱，对那人没影响。”
　　许悠觉得有理，“行。”
　　黄栀心下好笑，法律系辩论赛那都是群口舌厉害的辩才，战国时期的纵横家或可一战，谁敢跟那群‘牲口’辩论，怼死你。

　　裴书臣也听到了不好的言论，当下脸色一沉，整个活动室瞬间安静。

　　“好了好了，别因为我的话吵架，要不然我的罪过可就大了，”叶知秋察言观色，赶在裴书臣开口之前说话，“十里弄堂跟我还真有关系。”

　　众人都在等答案。

　　黄栀呼吸一滞，这次感觉很不好，她不由看向裴书臣，却只看到后脑勺，他也在看叶知秋。

　　手被握紧，黄栀才回神，冲着许悠笑笑，“我们两个关系好着呢，没事。”

　　“他要是敢渣你，我就，哼哼！”许悠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黄栀噗嗤一笑，瞬间将众人的目光拉回到她身上。

　　“呃……”
　　打断了众人的节奏，黄栀有些尴尬，不过她很快反应过来，“各位学长学姐，我虽然没有准备作品，但是裴学长的这个作品跟我也有关系。”

　　“切……”
　　嘘声一片。

　　有人调侃，“当然有关系啦！你们俩谁跟谁呀~”
　　有人附和，“撒狗粮，受不了受不了，必须请客。”
　　“请客请客请客请客~~~”

　　黄栀豪气站起来，“你们随便点，今天我请客，我们古建筑群社聚餐。”

　　“好！”许悠带头叫好，
　　众人鼓掌。

　　有时候就是这样。
　　原本没什么恶意，只是下意识将新人排在小团体意外，然后人云亦云，随便两句玩笑话，可众口铄金，还是会伤人。

　　可有时候转变也只是一瞬间，你站出来几句玩笑，稍微展示一下自己，大多数人不会故意去排挤你的。

　　“那我可点了，学妹，你要生活费不够，找我们裴哥去报效哦~”这个男生有点大舌头。

　　黄栀拍着他的肩膀，“挑贵的点。”

　　“栀子可是网络爆火的漫画家，早就赚的盆满钵满，大刘，你放心吃吧，”有同学调侃大舌头男，“哎呀终于不用去食堂了。”
　　“裴嫂请客，裴哥去拿外卖。”
　　“能喝酒吗？”
　　一巴掌拍下去，“喝什么酒，吃完还要商讨后面重点挖掘的古建筑呢，就知道喝酒。”

　　一时间，多媒体教室都围在一起点外卖，裴书臣坐在黄栀身边，两人嘀嘀咕咕不知道在说什么。

　　叶知秋脸色越来越难看，祝佳莹迂回到她身侧，轻声安慰：“叶学姐，黄栀就是这样的人，喜欢抢风头，从来不看场合，和她在一起的许悠嘴巴更毒。”

　　“你们还住一个寝室？”叶知秋问，“你向书臣表白过对吧，呵~你们在水房吵架的事情早就传出去了，大家都很同情你。”

　　祝佳莹脸色比叶知秋更难看，“早就过去了，谁还没点黑历史。”
　　“叶学姐，好像也没有人关心这个片子跟你的关系吧。”祝佳莹也不是不会戳人心窝子。

　　“各位同学，我有话要说，”黄栀站起来，手掌放在胸口，骄傲又自信地说道：“裴学长航拍的十里弄堂，是我家。”

　　活动室瞬间沸腾，有人假装不满，“不管，社长假公济私，撒狗粮，我要求工伤。”
　　众人笑作一团。
　　许悠竖起大拇指。

　　裴书臣坐在椅子上看她与同学闹，在外张扬明媚，对他软萌欢脱，这是最好的时候。

　　下午，黄栀担心许悠，拉着她先走。

　　叶知秋办事能力强，情商高，长袖善舞地协调每个同学之间的争议，整个活动十分圆满，整场活动，没人再追问十里弄堂的航拍跟她有什么关系。
　　她也自始至终都没再提及。

　　黄栀转身就忘了此事。
　　再提及此事时，是在大三开学前夕，叶知秋打电话请她帮忙搬东西。

　　搬东西的地点就在十里弄堂，最边户的一处二层小院，与她家布局相似，面积小一半。

　　小院杂草丛生，倒地的衣柜常年受雨水侵蚀，已经破烂不堪，一碰就散架，还有看不出原色的桌椅板凳，墙上糊的旧报纸耷拉着，铁锈腐蚀的脸盆架，厨房灶台更是布满蜘蛛网，整个屋子霉味充斥……

　　至少有二十年没住人的院子。

　　“这里是你家？”黄栀惊讶不已，十里弄堂近些年有好多户人家搬到了市区，院子挂出去也没人买，就这么扔着。
　　可她从小在这里长大，这里的每一户人家她都认识，没见过叶知秋和她的家人。

　　叶知秋穿着长袖长裤，拿着铲子清理院子里半人高的杂草，“老宅，我爸妈离婚后，我就从小就跟我妈生活在莱北市，我爸去世前，把这套房子留给了我。”

　　“我那时候还小，不懂事，拒绝我爸的好意，现在我妈生病，需要钱，我就只好卖了我爸留下的院子。”

　　叶知秋说的轻描淡写，却给人一种经历世故，老气横秋的感觉。

　　黄栀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的父母援非不在身边，所以她也不觉得去叶知秋家从来没有见过她父亲有什么问题。

　　“没事，栀子，我想起你说过，你家在十里弄堂，所以我就冒昧找你当免费劳力了。”

　　“我当然愿意，”黄栀见叶知秋费力地抬起破水缸，立刻伸手帮忙，“小秋姐姐，你不是要卖了房子吗，干嘛还要收拾。”

　　噼里啪啦的破碎声，水缸彻底稀碎，叶知秋将碎片一片一片捡起扔到水泥袋里。

　　黄栀刚要帮忙，叶知秋立刻阻止她，“你等等，我给你拿件衣服，你先戴我的手套吧。”

　　大夏天，黄栀只穿在短袖短裤，的确不适合干活，她也没干过重活，笨手笨脚的。

　　“收拾干净才能卖个好价钱呀，”叶知秋将外套递给她，“如果让人看到这么破败的院子，反悔不买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