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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出逃.6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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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星川回剧组已经是一天后的事了,脖子上还带着自己没发现的莫名红痕。
演戏这方面他本就是新手,天赋也不高,一天没怎么演,就很难进入状态了,可他脖子上那暧·昧的红痕,仿佛裴炎燚的亲笔签名,有着古代皇帝信物般的功效,彰显着谢星川此人的归属,导演惹不起,哪怕NG四五次也只能捧在手心供着,不敢深说。
可这一次,倒是钟朔先发火了。
他一把扯下系在腰间的缎带,往旁边一甩,一袭白衣散落开来,眉头紧锁,愤怒地看着谢星川。
在谢星川印象当中,钟朔从未这样严肃的对待过自己,他甚至不曾对自己说一句重话,哪怕自己有时故意用话激他。在谢星川的认知里,钟朔脾气似乎很好,好到他不知道同剧组其他人为何像忌惮裴炎燚一样忌惮他。
原来他发脾气时是这副模样,确实挺凶的,谢星川忍不住想。
“谢星川。”
恍惚间,谢星川听到钟朔冷冰冰叫了自己的名字,他抬起头,对上的是钟朔如刀一般锋利的目光。
“这戏你能演就演,不能演就抱着你那亲爱的裴总滚出去。”
他抬起手,手指触碰到谢星川脖颈,那刺目的吻痕处,指尖一下又一下用力的擦拭着,仿佛那样做就能使那痕迹消失不见。
“剧组不是你家的游乐场,说消失就消失,第二天又带着这些奇怪难处理的玩意儿跑出来,一遍又一遍的NG,让全剧组的人都浪费时间陪着你玩。”
与其说是嘲讽,倒不如说是前辈对后辈的忠告。如果忽略掉他那对吻痕酸溜溜醋意的话。
别人不清楚,谢星川却是知道,钟朔对于自己的演艺事业是足够严谨和真诚的。
他本就是科班出身,受到过专业系统的训练,有着扎实的功底,对于演技的精进有着近乎偏执的执着。
谢星川前几日整天与他同进同出,对此自然十分了解,并从心底产生羡慕。
有个什么目标并为之奋斗好像是很幸福的一件事。
他没有,所以过得浑浑噩噩。
那个有目标有执着的幸运儿再次开口,情绪稍微平静了些,他问,“谢星川,你到底能不能演?”
“我能。”
谢星川回答得坚定,倒不是因为他真的找到了属于自己的道路,有多热爱表演事业,他只是想,钟朔能,他应该也能。
可现实很快给了谢星川重重一击,他重整旗鼓又跟钟朔过了一遍戏,结果还是被导演喊了cut。
原因是他这次戏虽然演得还算流畅,但是没有什么感情,达不到导演的要求。
这是一场宁泽和苏奈何的对手戏,宁泽和师兄因机缘巧合被安排进同一卧房,因都是男子,脱衣洗澡便不避讳,起初并没有什么异样,可宁泽却突然发现了自己的心,苏奈何脱衣准备沐浴时,他竟臊得不行,他也因此意识到,自己对师兄的喜欢,是属于男女之间的爱慕,而不只是单纯的师兄弟。
既然钟朔都开了腔,导演索性也不忍着,稍微提点了谢星川两句,喊“cut”之后,用剧本敲两下头,轻轻叹了口气。
“小谢。”导演语重心长道,“宁泽本身是个直男,同性相爱在他们的社会背景中是违背伦常的,宁泽发现自己的心,既害羞又慌恐。这对你一个新人来说,也许有些困难,但你就算演不出他内心的挣扎,好歹他对苏奈何的爱你能演出来的吧?”
“可你现在眼里,对他一点爱意都没有。”
谢星川抬头,看着不远处钟朔那张帅脸,心想,我何止对他没有爱意,我恨不得他离我远远的。
可不等他将这话说出口,钟朔就左手捧保温杯,右手拿折扇来到他们面前,笑容十分欠揍。
“不爱我?这事儿好说。”他用那折扇轻轻点了谢星川的额头,而后收回,唰啦啦展开挡在脸前,那模样倒像是只狡诈的狐狸。
“我刚出道时进组,那个剧组中饰演男女主的前辈也很放不开,于是导演就把他们关到同一间屋子培养感情,效果很不错。”
他说话时,眼睛一直紧盯着谢星川,带着若有似无的笑意,像是在勾引纣王的苏妲己。
“或许,我们可以试试。”
折扇收起,他的嘴角果然噙着笑,像是蓄谋已久的猎人,眼看着自己的猎物落入圈套。
“试什……?”
谢星川话没说完,就被导演打断了。
导演一脸豁然开朗的表情,仿佛苦恼已久的问题终于找到了答案。
“我觉得这个办法不错,正好宁泽跟苏奈何也是住一个房间的,小谢你跟钟老师一个房间,还能跟钟老师聊聊戏。”见谢星川面带犹豫,他拍拍谢星川的肩膀,道,“咱们剧组进度已经落后了,下个月还要去蜀市拍外景,时间就是金钱,相信裴总深明大义,不会在意的。”
不知道这俩人葫芦里卖得是什么药,谢星川眉头蹙得更紧,难得不顾人情世故说些尖锐的话。
“听您这话说的,我要是拒绝,反倒拐弯抹角承认裴总小心眼儿了。”
钟朔挑挑眉,看那表情仿佛坐实了裴炎燚的罪名,他手中的折扇晃得谢星川心烦意乱,这人却始终是一副看热闹的模样。
“怎么?你要跟你家亲爱的裴总请示一下?”他向前一步,眼中满满的都是挑衅,压低语气,用只有两个人才能听到的声音说,“还是说你害怕跟我一起住,担心自己会动摇?”
……
谢星川觉得自己简直疯了。
裴炎燚前脚刚警告自己离钟朔远些,他自己后脚就跟这人搬进了同一个房间里。
尽管是标间。
没错,为了全方位立体的模拟宁泽与苏奈何之间的相处模式,钟朔一个大影帝,居然跑过来跟他个小男三来挤标准间。
不过大影帝住的地方,哪怕是标间也足够豪华,舒适度绝对有保障。
可只要一想到跟钟朔住在同一个房间里,谢星川就舒适不起来。好好一个大小伙子,怎么就中了敌人的激将法?谢星川想起自己三小时前的豪言壮语,就恨不得用力抽自己两个嘴巴。
但天下没有后悔药,他行李都搬进来了,再如何都于事无补,只能硬生生挺着,人们习惯将这样的行为称作自作自受。
“你不会怕吗?”
谢星川看着哼小曲收拾东西的钟朔忍不住问。
“怕什么?”
“裴炎燚是这部剧的投资人,你把他惹生气了,难道不怕他撤资吗?”
“怕?”钟朔的眼神里有些意外,似乎没想到他居然会这么想。
“我问你,既然裴总投了那么多钱,为什么不让你来做这部剧的男主,难道是不想吗?”
谢星川不知道他为什么这么问,便老老实实说出心中的想法。
“因为你演技好,又有流量,你当主角收视好,有人愿意为你买单。”
钟朔微微一笑,笑容倒是亲切,“没想到你还挺单纯。”
“如果裴炎燚想捧你,最好的办法就是给你堆资源当男主,但很明显,他在这个剧组还没有到为所欲为的地步。”
“因为这个剧组不光他一个投资人。”说到这,钟朔笑容中的亲昵消失殆尽,取而代之的是不加掩饰的嘲讽,“他投的钱不够多。”
谢星川家境不差,父亲在外面做些小买卖,但跟裴炎燚相比,那都是些小打小闹。裴炎燚这次投到剧组的钱数,谢星川听他打电话时提起过,那是谢星川这种小富即安家庭出来的孩子可望不可及的数字,谢星川下意识以为裴炎燚拿的是大头,可钟朔却告诉他裴炎燚投的钱还不够多?
谢星川明显感受到两人之间的巨大差距,而那差距映在钟朔的笑容里,又仿佛不值一提。
“所以我才让你别在一棵树上吊死,多尝试多看看,才知道什么是真的好。”
他这话说出来,压根儿没给谢星川留什么反驳的余地,估计心里也清楚他不爱听,便直接转了话题。
“时候不早了,你快去洗个澡准备休息吧,明天还要早起拍戏呢。”
这个话头被岔开,谢星川想为裴炎燚说两句话都没机会,只好拿着洗浴用品进了浴室。
他有时候会想,一个人在家待得久了,语言功能是否会真的退化,就拿刚才来说,哪怕他想帮裴炎燚回两句嘴,一时半会儿也说不出什么四五六来,大概率也是词不达意,说不到点子上。
好在温热的洗澡水可以冲走一切烦恼,谢星川身体得到放松,心情也愉悦了不少。
两人共用一间浴室,钟朔又让自己先洗的。谢星川后知后觉自己竟没跟钟朔客气两下,从咖位上看,多少有些不合礼数,于是便加快动作,连头发都没吹,急忙从浴室出来,为的就是给钟大影帝腾地方。
可他刚进屋,就被一条干爽的毛巾蒙住脑袋,大影帝极富质感的声音传来,是很轻松愉悦的语调。
“头发不吹干就出来了?想罢演就直说,非要感冒是何苦?”
说话间,一双大手已经抚上谢星川的头顶,动作轻柔,认真仔细地帮他擦着头发。
钟朔身上好闻的气息扑面而来,谢星川如遭雷击,身体僵直立在原地,对方很明显已经突破了正常的社交距离,谢星川不自觉产生了私人领域被入侵的危机感,心中警铃大作,忙抓住钟朔的手腕,将他难得的温柔拒之门外,趁对方来不及反应的间隙,将头上的毛巾扯下。
“我自己来。”
说完,他便拿着毛巾,飞速逃离钟朔的魅力能够辐射到的范围,显得有些狼狈,若是非要用一个词形容,那个词大概率会是“落荒而逃”。
比起他的局促,钟朔倒是洒脱许多,被拒绝后也不恼火,耸耸肩一笑而过,拿着自己的洗漱用品走进浴室。
浴室很快便传来水流声,哗啦哗啦连绵不断,听得人烦躁得不行,仿佛那水流冲刷的不是地面,而是谢星川的心。
说来也是奇怪,如此豪华的酒店隔音却糟糕的不行,仿佛故意如此设置,为来这留宿的情侣带来一些情趣。
可他们不是情侣,住的也不是大床房。
谢星川搞不懂自己,就算是裴炎燚在里面洗澡自己都不会敏感至此,可他现在一个人在这里胡思乱想些什么?
浴室传来开门声,谢星川莫名慌乱,干脆用被子蒙住头,假装睡觉。
钟朔估计是怕他蒙着头上不来气,来到他床边帮他整理被褥。钟朔刚抓起他的被角,谢星川就下意识跟他去抢夺被子,这一动不要紧,倒是彻彻底底暴露了他装睡的事实。
谢星川羞得面红耳赤,不敢睁眼去看钟朔,哪怕知道他就站在自己床边,距离自己不远。
本以为自己的愚蠢行为会被无情嘲讽,结果却只换来钟朔的一声轻笑。
不管谢星川内心有多抗拒钟朔,都必须承认,这人身上有着让人无法忽视的魅力,比如他的笑容,明媚里带着蛊惑,拥有着野草般旺盛的生命力,怪不得粉丝数量可观,群众的眼睛都是雪亮的。
“装睡都装得不像。”钟朔笑着将谢星川床头的台灯熄灭,调侃道,“你这演技,还真是有待提升。”
谢星川到底是年轻,听他这话心里那股不服输的劲儿冲了上来,心想着你说我做不好,我偏偏做好给你看。他也不想搭理钟朔,任何事情在成功之前大喊特喊的口号都很没有说服力,所以他选择沉默,脑补一下日后演技提升狠狠打脸钟朔的场景,心里美的不行。
他虽背对着钟朔,但却也知道对方一直注视着自己,本以为他待一会儿就会离开的,结果这人竟然用手指戳了戳他的后背。
“既然醒着,就去浴室看看,有没有落下什么东西忘了拿走。”
谢星川本来不想动弹的,但钟朔的语气轻快,带着几分促狭,这样的笑容让谢星川感到慌乱,认真思索片刻后,一拍脑袋,急急忙忙朝浴室跑去。
果然,在浴室左侧墙壁的架子上,他的内裤正大咧咧挂着。
这是谢星川的老毛病了,偶尔会丢三落四。洗澡时尤为如此,之前在家里也是,内裤脱下来随手一挂,洗完澡后就忘记了,直到再去卫生间时看见才能想起来。好在裴炎燚比他还要粗心,因而并没有发现他这个小毛病,毕竟裴总本人也是一个袜子常常找不到另一只的马大哈。
谢星川连忙将那色彩绚烂的布料拿下来,本想顺手洗了的,但却发现钟朔正懒懒倚在浴室门边看着他。
“你看我干什么?!”
谢星川如芒刺背,脸红得跟煮熟的大闸蟹似的,嘴上却依旧逞强。
钟朔看他这副色厉内荏的模样,笑得更灿烂了。
谢星川狠狠瞪了他一眼,问:“你笑什么?!”
“我开心。”钟朔慢悠悠回答,“有一个穿海绵宝宝内裤的可爱室友,我感到万分荣幸。”
“出去!”
谢星川粗鲁地关上门,将钟朔的笑容隔绝在浴室的玻璃门后,身体抵在门上,视线恰好与洗手台上来不及洗的内裤对上。蓝色的棉质布料将海绵宝宝黄色身体上的灿烂笑容衬得格外显眼,那笑容贱兮兮的,仿佛在嘲笑他的窘迫。
“笑屁啊!”
谢星川将胸口闷气尽数吼出,只是不知道,这脾气是冲着海绵宝宝,还是门外站着的钟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