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只貔貅的情事》听风诉晴

3、第三章 小火化形

　　参加完白苏和白雅的周岁宴之后，天禄子便回了靑要山。
　　自从扇离和苏合都离开之后，这儿便冷清了许多。他四周看了看，吹了声口哨。
　　一只全身火红的小蜥蜴不知从哪个角落跑了出来，朝他摇头晃脑。
　　“嘿你这臭小子，不是吩咐了你要在我回来之前把这儿打扫得干干净净？怎么还这样乱七八糟的？”

　　小蜥蜴委屈地垂下头，唧唧两声，背过身去拿尾巴对着天禄子。
　　“你还狡辩？蜥蜴之身怎么了？不是一样有手有脚？”天禄子扯了扯胡子，对它颇为头痛。“早知道你这也不会那也不会，当年我就不叫徒儿把你让给我了。都一年多了，连化个形也学不会，白费了我那么多灵丹妙药。”
　　小火用力地唧了一声，眼眶含泪，作势要跑。
　　“说你两句就要跑？真是头痛。”天禄子抓了抓头发。“这样吧，为师就再发挥发挥这超人一等的高尚情操，试试助你化身成人。”

　　小火蹬地一下子跳了过来，雀跃不已。
　　“天禄，若你想让他成人，我倒是有法子。”
　　一个轻柔淡然的声音响起。这声音落在别人耳里都是说不出的熨帖，落在天禄子耳朵里却无异于麻烦找上了门。
　　天禄子转身，朝末叶讪讪一笑。“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儿？”
　　末叶微微一笑。“天下虽大，若真心想要找一个人，总是能找得到的。”

　　小火瞪大了眼站在两人中间，竖起了耳朵，左边瞅了瞅，又往右边瞅了瞅。
　　“喂，臭小子，这儿没你什么事，还不快下去做饭？”
　　小火垂头丧气地往里走。做饭？这个臭妖道难道不觉得这种事对于一只小蜥蜴来说难度太大了点儿？

　　“那个——末叶啊，你来得正好，我也正有话要对你说。”
　　末叶微侧了脸。“什么？”
　　“我想了很久，觉得你实在没必要在我这浪费时间。爱情这玩意儿我是不懂，也不想弄懂。我觉着自己现在这样挺好，多出一个反而别扭。所以——”
　　末叶的脸色丝毫未变。
　　“子非鱼，焉知鱼之乐？天禄，你未曾尝试，怎知道这情不是你想要的？待你尝过了，体会了其中之妙，也许便不会这么说了。”
　　天禄子皱紧了眉头。
　　“就算我要尝，也不会是跟你。我——我根本就不喜欢你！完全没有感觉，又如何谈得上尝试？”

　　末叶的神情终于出现了丝毫变化。她眉头展开，淡红的唇微张，像是惊讶又像是受伤。
　　天禄子心下一喜。这法子果然是奏了效。
　　她打量他一会儿，幽幽地说：“这话实在不像是你会说的。”
　　天禄子不知怎地有些心虚，却依然色厉内荏。“这是我的心里话。我的确不喜欢你。”

　　“那你喜欢谁？”
　　天禄子呆了呆。“喜欢，喜欢谁？我……”他想破了脑袋也想不出个对象来喜欢，只得又凶回去。“这跟你无关。”
　　末叶仔细看了他一瞬，突然又笑了。“天禄，你可记得你曾经对我说过的话？你说要我入得尘世走一遭，待见过了各色男子，经历了这情才算。今日我也同样要说，除非你真正懂了情，有了喜欢的女子，我才会放弃。”

　　天禄子眼睁睁看着她转过身去，袅袅走出几步，又停下来。
　　“对了，若要你那小徒儿化身，可向白略借冰狐玉，以灵力涤荡玉身，再通过冰狐玉传他一些修为，也许可以成功。”
　　末叶走了几步，渐渐消失了身形。

　　天禄子长叹一声。
　　这女人果然油盐不进，难搞得很啊！

　　天禄子把这件事放在脑后，先去问白略借了冰狐玉，按照末叶所说过的方法让小火化了身。
　　然而最后钻出来的，居然是一个八九岁的精致小女娃。
　　天禄子目瞪口呆，抓着她看了一圈。“你是小火？”
　　小火见自己终得人身，一兴奋便喷了一口火，烧光了天禄子那一脸引以为豪的灰白大胡子。
　　天禄子绿了脸，恶狠狠地盯着小火。
　　“你个臭丫头，恩将仇报了你？！”
　　“师父……”小火终于能说话，顿时兴奋得手舞足蹈，又见自己闯了祸，吐了吐舌头。

　　“你你你怎么是个女娃儿？”天禄子十分混乱。本想要个男徒弟，怎么又收了个女娃？等等，这不是关键，关键是荧惑火星的真正命身怎么会是个女的？
　　小火眨了眨眼。“你们都没问过我是男的还是女的。”
　　这倒也是，一直以来大家都将其默认为男，未曾好好核实过。天禄子拍了拍脑袋，长叹一声。自己果然是流年不利。

　　小火一脸惊讶，围着天禄子左看右看。“师父，没想到你还长得挺精神。”
　　“那是。”天禄子立刻洋洋得意。“我早说过，我是神兽里的美男子第二号。”
　　“那谁是第一号？”
　　天禄子的脸色尴尬了一瞬。“昆仑山的那只白泽。”
　　他想了想，颇有些忿忿。“我可不觉得他比我好看。不就是长了一身白色的皮毛？那副高贵不可攀的样子叫人一看就窝火，不就是个送信的？”
　　小火若有所思。“师父，你跟他有仇？”
　　“当然——”天禄子摸了摸下巴。“没有。”

　　小火转了转眼珠子。“比师父还好看的人——有机会一定得去看看。”
　　天禄子没理她，自顾自地回想起与白泽的恩怨。
　　昆仑山这种仙家宝地，他怎么会没去过？也是在那儿遇上了白泽。当年他年轻气盛，早听过白泽的名声，一遇上了难免得分个胜负。
　　虽然没说为了什么而打，大家却都清楚。就是为了那个神兽界第一还是第二的名声，说来也有些好笑。

　　当然，他是输了。这一输，便把第一的名号拱手让人。
　　想想还颇有些怨气。
　　小火化身之后，他带她到苏合那儿遛了一圈，所有人均是惊叹不已。小火心无大志，平日里练功练得三心二意，道法马马虎虎，却对美男子情有独钟，常常偷跑到人界去寻些美男子，还时不时用蹩脚的法术化作苏合的样子去调戏小杜。
　　当然，不是她不想调戏白略和其他人，实在是学艺不精，骗不过去。

　　某日她带着满脸朦胧又向往的痴笑回了靑要。
　　“怎么，又见着什么美人了？”天禄子瞟了她一眼，继续贪婪地看自己手里刚刚得来的南海鲛珠。
　　“师父，我发现以前我错了。”她正色。“原来这世界，断袖才是王道。美男要配美男，这才是真理。”
　　天禄子没听清她的话。
　　“什么？”
　　“师父，我决定了，一定要帮你解决你的终身□□。”
　　“什么？！”天禄子愕然。“什么幸福？”

　　“师父。”小火转了转眼珠子。“我问你，这么多男神仙里，你印象最深刻的是谁？”
　　“当然是那只臭白泽。”天禄子忿忿。“当年我一不小心输给了他，到现在想起来还憋闷得慌！”
　　小火目光灼灼。“那只白泽，是不是长得玉树临风，潇洒倜傥？”
　　“切，哪里算得上什么玉树临风？”天禄子费力地想了想。“最多就是气质比我好点儿。”

　　他赫然发现小火的眼中激射出狼一样的光。
　　“不错不错，就是这样！不打不相识，一打忘不了。优雅温润攻和痞子别扭受的旷世奇缘，就从这一场战争开始！”
　　她越说越激动，天禄子却完全摸不着头脑。“小徒儿，你究竟在说什么？”

　　“师父。”小火一脸凝重地在他手臂上拍了拍。“一切就交给徒儿了，徒儿一定要让有情人终成眷属。”
　　天禄子一脸愕然地看着她又咚咚咚地跑了出去，姿态极其大义凛然。
　　“完了，这小徒儿不会也魔障了吧？”
　　他摇摇头，把手里的鲛珠一口吞进嘴里，满意地拍了拍肚子。

　　谁知道小火这么一去，就再也没回来。
　　没有去苏合那儿，也没回靑要。整个人不知道去了哪儿。
　　天禄子无法，只得去寻七曜。七曜一寻下来，却说她不在人界，也不在山海界，似乎被困在某处，却看不出究竟在哪里，只知道性命暂时无虑。
　　天禄子觉得自己非常命苦。找了个大徒儿苏合，不用说了，不是省心的主；二徒儿扇离，动不动就要死要活的。这个小徒儿，怕又是个到处惹祸的麻烦精。

　　他决定以后再也不收徒弟，自己一个人逍遥自在多好。
　　奈何感叹完了，该求的还是得求。
　　还能求谁？
　　除了末叶，还能是谁？
　　他正抓耳挠腮地做着激烈的心理斗争，末叶倒是主动上了门。

　　“听说你找我？”
　　“我没——”天禄子咳了咳。“不错，我是找你。”
　　末叶笑了一笑。“找我做什么？”
　　“你不都知道了？还问我做什么？”天禄子闷闷地。明明她可以知晓万物，早就知道他为何烦恼，却还装作一副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实在可恶。

　　末叶垂下头，细密的刘海遮住了眼。“我只知道你遇上了麻烦，却不知道是为什么。”
　　天禄子呆了呆。
　　末叶见他如此，微微一笑。“我的能力已经在渐渐消失。做不到清心寡欲，这是自然的结果。”
　　天禄子望着她处之淡然的样子，突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你这是何必……”那一瞬间，他几乎有点儿伤感。

　　末叶摇了摇头。“没有关系。说吧，你要我算什么？趁我现在能力尚未完全褪去，还能帮你一时。”
　　天禄子把小火失踪一事对她一讲。
　　末叶闭上眼，右手各指不断地掐着，半响才睁开眼，脸色有些苍白。
　　“她在昆仑山。”

　　天禄子反应过来。“她不会真的去找白泽了吧？这个臭丫头！”
　　末叶见他如此，出声问道：“你打算如何？”
　　“当然是去昆仑山，把这个臭丫头带回来。”
　　末叶黛眉微蹙，目露担忧。“你此去昆仑，恐有劫数。”

　　“劫数？”天禄子睁圆了眼。“我活了这么久，还从未遇过劫数。去看看也好。”
　　末叶也不阻拦，点了点头。“我与你同去。”
　　天禄子苦了脸。“不需要吧？”
　　“需要。”末叶翘了唇，勾出一道艳色。
　　天禄子愣了愣，没好气地别开了眼。“你要跟就跟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