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共赴》暮与星

23、朦胧

　　回到青丘后的星满整日待在狐狸窝中，整个人无精打采，一直躺在榻上听着贝壳的歌声，直到书阳从东海回来，把她带到天宫，她才恢复精神。
　　两人并肩走在去仙界花海的路上。
　　“看你一脸疲累，龙王的孙儿很难教？”
　　“天资不足，又不肯下功夫。”
　　“那为何不告知天帝，让你辞了这一差事？”
　　“东海龙王当年对我母妃有恩，我去教他孙儿，也是为了还人情。”书阳看她总是唉声叹气，“倒是你，看起来心情不大好，是因为那日的事情和他们闹别扭？”
　　星满点点头，把后来的事情告知书阳，却隐瞒了受伤的事情。
　　“或许他是担心你去浮妖宫找他，俢晏会再伤害你。”
　　“他才不是这么想，他就是找借口不想再与我往来。”说起循然，星满又一肚子气。
　　看她因循然的事情生气，书阳看在眼里，疼在心里，有些事局外人往往看得更清楚。
　　“既然你这么认为，就别再去找他，他若真的在意你，会忍不住来找你。”
　　书阳说得对，如果循然说的都是假话，时间长了，他自会来找她。
　　从花海出来，书阳带着星满在天宫四处闲逛，路过司命阁时，星满停下脚步，抬头望着匾额。
　　她记得司命掌管凡人气运，那这里面是不是也有小春的运簿，她真想看一下小春的下半生是怎样的。
　　书阳见她看得愣神，提醒道：“这司命阁无关之人不得随意进出，不能带你进去参观。”
　　“是怕旁人篡改凡人气运？”
　　“是怕泄露天机，因为只有司命才能更改气运。”
　　不来此地还好，既然来到，她真的很想看一眼小春的命簿。
　　而另一边的玉芙殿，书阳的母妃清沅与父君昊林聊起了他们两人的婚事。
　　“我看那俩孩子情投意合，要不等云儿的事情定下来后，我们就去和狐帝商议，早日定下书阳和小帝姬的事情，如何？”
　　昊林觉得这么快谈论婚事过于急躁，拒绝道：“他们才相处不久，不可过于心急。”
　　“我这不是看他们有感情基础，而且我挺喜欢小帝姬的，早点定下来，我也安心不少。”清沅喝了口刚才星满泡的茶，喜欢得不得了。
　　“我怎么记得你说过不会让小帝姬这般顽皮的姑娘过门。”昊林回忆起以前的事情，打趣她，“如今为何变卦了？”
　　说起从前的事情，清沅有些不好意思，解释道：“那时候书阳被小帝姬欺负，还对她百般维护，我是心疼他才说了那些话。现在他们都已长大，看得出书阳很喜欢她，小帝姬也变得乖巧懂事，我要是还不知好歹，就会错失一个好儿媳。”
　　“虽是这么说，但还得让孩子们自己决定，等时机成熟，书阳会与我们说。”
　　听了昊林的话，清沅也觉得是自己太过着急，便先放下此事。
　　月黑风高，星满被好奇心驱使，偷偷跟在司命身后，溜进司命阁。在司命处理好事情离开后，她确认无人后才现身。
　　这司命阁里的架子也太多了吧，上面放着的都是凡人的命簿吗？她看着密密麻麻的木架犯愁，到底小春的命簿在何处？
　　星满随意拿起旁边的一本命簿查看，上面写着：孙巧，年三十二……
　　她怎么觉得这名字这么耳熟，一时想不起来，在心里默念了几遍后反应过来：“孙巧，不就是孙大娘！”
　　还没找到小春的命簿，倒是先找到了孙大娘的。
　　她急切地翻到最后一页，上面的内容让她震惊：“年三十五，死于火灾。”
　　也就是说三年后，孙大娘和小春的爹娘一样，以同样的方式离开她。可如今小春和孙大娘同住在一个屋檐下，裁缝铺失火，那小春可有性命之忧？
　　星满很是担心，连忙翻找小春的命簿，可找了很久都没有找到。她心急如焚，她又不知快速找寻的术法，只能一本本找。
　　皇天不负有心人，终于被她找到小春的命簿，可还未打开来看，门却被人推开，她只好先把命簿放回原位，重新躲起来。
　　躲在不远处的她看着司命走到刚刚的位置上，拿起其中一本命簿放在手上，却迟迟没有翻开。
　　难道被他发现了端倪？
　　星满提心吊胆，气都不敢喘，生怕被发现。
　　司命放下命簿，视线微微往后方探去，然后转身朝那头走去。
　　见他往自己躲藏的方向走来，星满喉咙发紧，心脏似乎要从胸口跳出来。要是被司命抓到，会不会因此打入天牢，遭受酷刑。
　　他一步又一步靠近，无处可逃的星满做好认命的准备时，突然一个人从后面捂住她的嘴，又扬起一阵风，伺机而逃。
　　等离开司命阁到了一个安全的地方，那人放开她，这时星满才发现救她的人是书阳。
　　“书阳，你怎么知道我在那里？”星满自知做错事，低着头不敢看他。
　　对于她这种莽撞的行为，书阳有些生气，但明知道她的性子却没能看住她，他又不好和她置气。
　　“殿中的仙侍见你偷偷摸摸地出去，便来知会我。白日见你在司命阁驻足，想必你会在此处。”
　　“书阳真是厉害。”星满背着手，鼓着腮帮子，很是不甘心。
　　“你跟在司命身后偷溜进去，所为何事？”
　　她一声不吭。
　　书阳叹气，牵起她的手，轻声道：“若是被发现，是要雷刑的，我不想你承受那些。”
　　星满不解：“可只是看一眼，又无法改变气运，为何要重罚？”
　　“曾经有一名仙子下凡，爱上了一个凡人男子，后来仙子偷偷进到司命阁中查看他的命簿，得知他不久后会溺水而亡。”
　　“然后她回到凡间，想帮助他改变这样的命运？”星满猜测。
　　“是，她如愿救下了心上人，可却让正巧路过的另一人背负上不属于他的命运。而那个人本可以活到花甲之年，没想到第二日被人发现溺死在河边。”
　　原来如此，在她不知道小春的命数时，她不能去阻止那场大火发生。
　　“为何司命要把他们的命数写得如此凄惨？”
　　“凡间有婴孩出生，司命阁便会出现他们的命簿，上面早就写好每一个人的命数。而司命不会轻易更改他们的结局，只是见命运太过坎坷之人，才会在途中添上几笔，不至于让此人一生悲惨。”
　　听完书阳的话，星满陷入沉思。
　　凡人是如此，那么神仙和妖魔呢，也是早就注定好的吗？
　　“小满，不要再偷溜进去，知道吗？”
　　星满回过神来，点头答应：“我知道了。”
　　她又在天宫待了两日，听到从旁人口中传出有关那晚的事情，都只是说一只猫误入而已。看来司命没有发现她，不然怎会不向天帝告发她。
　　之后，书阳又去了东海，星满便到凡间找小春。可到裁缝铺时，孙大娘告诉她小春上街采买去了。
　　看到孙大娘，星满就越会想起命簿上所写的事情。还有三年，那时候小春会如何？
　　“姑娘？”孙大娘见她发愣，连着喊了她几声。
　　她反应过来，对孙大娘笑了笑，终究是没有提起那件事。
　　“这几日小春心事重重，我想是因为阿冷有好几日没来看她。”孙大娘见小春茶饭不思，怕她的身子受不住。
　　星满这段时间都只顾着自己的事情，完全没有顾及小春。难道是因为她的事情，循然也不让阿冷见小春了？
　　“我看不如让小春嫁给他，让他也住在这里，我既能省心又白得个帮手。”
　　“把小春嫁给他？”她不由一愣，“他们已经互通心意？”
　　孙大娘笑道：“这我倒是没有亲耳听见，但也能看出来他们是互相喜欢的。”
　　如果真的是这样，那她得找循然谈谈，可是他又不让她去找他。
　　这时来了两个客人，孙大娘忙着给他们量尺寸做衣服，星满只好在里屋等着小春回来。
　　在等待的过程中，正巧碰上来找小春的萧鹤川，萧鹤川拿出一封信让她转交给霓裳。
　　“许久不见，阿盈姑娘。既然你在这，我想拜托你把这封信转交给霓裳。”
　　现在的萧鹤川是越发沉稳，褪去了初见时的青涩。
　　“好。”星满接过信后，“听孙大娘说起，萧公子很是照顾小春。”
　　“你们是我的朋友，小春自然也是我的朋友，朋友之间互相照顾是应该的。”萧鹤川眉目温柔，本就没有几个朋友的他，更是珍惜这份相遇。
　　“多谢萧公子。”
　　她和萧鹤川聊起过去的事情，直到小春回来，萧鹤川才离开。
　　小春见到她却不像从前一样高兴地抱着她，跟她问好，而是询问她有关阿冷的事情。
　　“小姐，阿冷是不是有事情要忙，最近都没有买糖葫芦来看小春。”
　　星满假装生气道：“小春现在心里面都没有我这个小姐的位置，一见面就是问起阿冷。”
　　“没有，没有。”小春听到她这么说着急起来，“在小春心里，小姐永远是第一位。”
　　“是吗？”星满故意拉高嗓音，双手环在胸前，微扬起头，表示不相信。
　　“当然，没有小姐的收留，就没有如今的小春。”小春垂头，和她说心里话，“可是阿冷对小春也很重要。”
　　“是想要嫁给他的那种重要？”
　　小春红着脸点头。
　　见小春难过，星满心疼，万一循然狠心把他们拆散，小春该怎么办？
　　“不过没关系的。”小春眼里闪着泪光，“只要他偶尔能来看我，不在一起也没有关系。”
　　“互相喜欢怎么能不在一起？”她突然抓着小春的肩膀大喊，把小春吓蒙了。
　　她不能再让这件事情发生，没有帮到紫嫣姐姐和赵舒月，她一直很内疚。自己能和喜欢的人在一起，也绝对要让小春和阿冷在一起。
　　于是，星满决定再去找一次循然，如果他不同意就去拜托母妃，总有办法解决。可去浮妖宫前，她得先去一趟魔焱宫，把信给苍梧。她想着霓裳或许会回魔界，到时候再让苍梧交给霓裳。
　　然而，她站在魔焱宫的大门前，却发现宫牌不见了。
　　难道是在那个时候，苍梧拿走了她的宫牌？循然已经收回她的宫牌，为何连苍梧也要这么做？
　　突然她的鼻子发酸，喉头哽咽，眼眶中有眼泪涌了出来，胸口传来一阵一阵的刺痛。
　　她不过是把自己喜欢的人带到他们面前，到底做错了何事，他们都要与她断绝往来。明明不是这样的，明明从前那般要好。
　　就连苍梧也如此对她，她究竟是哪里做错了？
　　星满伤心地离开此地，漫无目的地走着，不知不觉来到了木屋附近。
　　她怎么会走到这里，可是又进不去，想走，脚步变得沉重。她索性坐在地上，背靠在一棵树上，拿出循然送给她的东海贝壳，回忆起两个人之间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