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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宫宴 ...

  •   林风满从噩梦中渴醒,她一把推开了覆在身上的被子,赤足下了床,一路小跑至室内圆桌前,为自己斟了一杯茶灌了下去。

      “姑娘,您醒了?呀,您怎么还打着赤脚啊,你若是口渴唤奴婢来便好,您这样不将身体当回事,风寒几时好呢?”

      林风满正准备再斟一杯茶,闻言动作便停滞在半空中。她抬头向四周打量,熟悉的陈设映入眼帘,再回过头来,只见一个梳着双环髻的小姑娘正提着一双鞋从床榻处向她走来。

      这是......她的闺房,这也是她的丫鬟绿萼,可……林风满第一反应便是见鬼了,手一软,茶壶便从她手中滑了下去,撞上杯盏发出了珠落玉盘的声音,碎落在地上。

      “这滚开的茶水浇到脚上得有多疼呀,婢子对不住您,没能守在您身边及时服侍您用茶,还将这茶水烧得太烫了,婢子本想着您还有一会儿醒来的......”

      林风满坐在床边听着耳边絮絮叨叨的声音,看着绿萼忙活着给她敷药的麻利动作,怔了许久,终于接受了一件事,她的人生重来了。

      将才那个梦……不知真假,只是她的确痛恨萧怀玉。

      现在是几时?距离父亲在战场上败退还剩多久?林风满蹙眉正准备向绿萼打听时,门便被推开了,阵阵寒气灌入了房中,吹得林风满打了个激灵。

      一个头戴金钗,珠圆玉润的妇人自门口走来,身后的一群穿着绫罗绸缎的丫鬟排成两排鱼贯而入。

      “风满,母亲为你准备了好些衣裳和首饰,你挑拣些速速换上,跟随母亲去参加百花宴,宫里都差人催了好几遍呢。母亲瞧你睡得正香,没舍得叫你。你芷芙表姐也在后头呢,一会儿便来了。”

      百花宴,林风满终于想起了,那是宫中设立的宴席。设宴为嘉奖新科进士高中,并赐婚于权臣显贵之女,使朝廷新起之秀站稳脚跟,服务于家国政治,巩固皇室政权。

      这应当是她去徐府退亲后的一个月,还好还有两年时间。这一辈子,她要查明北岭一战的诱因,查明事情的真像,护住父亲的一身忠骨。

      林风满瞧着顾明秀俨然一副慈母的模样,心中讥笑。

      林将军林诚自林风满母亲去世后,怜惜幼女长居外祖家,孤苦无依,便娶了扬州商户之女顾明秀为填房,打理林府事务照顾幼女。

      顾明秀自嫁入林府后多年无所出,便接来侄女顾芷芙,名为与林风满为伴,实则为其娘家人谋出路,毕竟是将来人是从将军府出去的,亲也好说些。

      何况,顾明秀将侄儿顾峻荣都送上了林诚的军中,如今早已官至四品中郎将。上辈子她跪在宫门外时曾听萧怀玉说顾峻荣守住了平城,那他没死?十万大军背腹受敌他为何在距离战场百里外的平城,他不曾去支援?

      当初急着去救人,竟没发觉这处漏洞。如今想来,这顾家一家子都不简单。

      林风满不说话,直勾勾地盯住顾明秀,直到顾明秀面上稳重的神色端不住了才收回视线。

      她款步走来,透黑顺滑如瀑布的青丝铺在雪白的寝衣后,一段修长的嫩如凝脂的脖颈露在外边。

      粗粗地扫视了一圈丫鬟们手上捧着的衣裳以及首饰后,林风满随手捻起在她面前的衣服的一角,手指摩挲,她静静地打量着并不说话。

      顾明秀气息窒住,她觉得林风满今日不对劲,可她又说不出到底哪里不对劲,就像......就像是一瞬间长大了沉稳许多那般。

      忽然,门外传来了两声叩门声,一道清丽的声音自门外响起:“妹妹好了吗?马车和你的马都已经备好了。”

      林风满示意绿萼将门打开,她对站在门口的风娇水媚的少女道:“姨娘给我送来了许多衣裳首饰,我正愁不知如何搭配,不知阿姐可有时间帮我参考参考?”

      顾芷芙明显愣了一瞬,继而笑道:“自然是有的。”

      海棠紫雀金裘、霜叶红狐毛镶边大氅......色调绚丽至极,若是单独穿,配以玉簪等低调首饰便足矣,可是这首饰竟尽是金银奢华之物,若搭上,便显得繁复累赘,用力过猛。

      顾芷芙知道这林家大小姐向来品味低俗,她掩下眼中的嫌弃之意,随意拿了件珊瑚红凫靥裘、一只凤凰双毡金步摇与一对金手镯递给绿萼。

      看着顾芷芙挑选的首饰,林风满双眼含笑在一旁的圆凳上坐了下来。

      “阿姐可挑选好了?”

      “挑选好了,这些最配国色天香之姿,妹妹若穿上,定然艳压群芳,艳丽非凡。”

      林风满忘不了上辈子穿着这些去百花宴被嘲讽的情景,她虽不在乎,但也不能称了这顾氏姑侄的意。

      “阿姐觉得如何,可还喜欢?”

      顾芷芙谨慎地看了林风满一眼,心中疑惑,但还是道:“自然是喜欢的。”

      林风满站起来道:“那么阿姐便换上吧。阿姐若换上,定然更胜一筹。”

      顾芷芙连忙推拒道:“妹妹说笑了,这姑母给妹妹准备的名贵之物,芷芙怎配得上。”

      林风满笑眯眯地站起来,柔声道:“阿姐可不能妄自菲薄。你不是喜欢吗,那便收下吧。你不要,若非因为是不喜欢?你不喜欢不会是嫌弃姨娘替我准备之物吧?这些东西我是不懂的,难不成真的与阿姐的那儿的东西差了一大截?”

      顾明秀一听林风满的话,连忙撇清自己道:“这是哪里的话,这些东西哪一件不是奢华名贵之物?芷芙,风满给你的衣裳你便换上吧,别辜负了你妹妹的一片好心。”

      顾芷芙的脸“唰”地一下白了,在顾明秀的百般催促下,她才咬着嘴唇答应了。

      顾芷芙退下后,林风满看向了顾明秀道:“姨娘,你还记得去岁宫里赏的和田青白玉镯吗?劳烦您吩咐人替我取一趟。”

      顾明秀的眉心跳了跳,很快便反应了过来:“尽被我收进库房中了,此时再差人去取,怕是来不及了。”

      “也是。”林风满了然地点点头,指着桌边那只招摇的金步摇道,“您去瞧瞧阿姐吧,顺便将这步摇带给她,走得急这都那下了。”

      顾明秀“嗳”了一声,便满脸堆笑退了下去。

      林风满蹙眉,她刚刚说手镯之事只是为了诈她,她之前心大不理事自然不记得这些手镯,而顾明秀不自然的表情出卖了她。

      也是,偌大的将军府的财物怎么会一夕之前尽蒸发了,想是顾明秀早就动了手脚。扬州顾家的生意近来不好做了吧? 顾明秀走后,林风满便唤绿萼打开衣橱,挑选了一番,选了件湖绿百褶如意月裙穿在身上,早春,天气还不怎么暖和,绿萼又给林风满系上一件云丝披风。

      一根极素的玉簪斜插在云鬓中。铜镜里,少女眉黛春山、秋水剪瞳,翩若轻云出岫。

      林风满到将军府门口时,顾明秀与顾芷芙早就在门口等着了。顾芷芙身着珊瑚红凫靥裘,头戴一只凤凰双毡金步摇,拢着顾明秀的胳膊,低垂着头站在一边。

      看见林风满过来,顾芷芙犹豫再三终于还是对顾明秀道:“姑母,芷芙忽然觉得身子不适,今日怕是不能去宫里了。您同风满妹妹一同去吧。”

      顾明秀听了这话立即道:“你这孩子,怎么好好的不去了啊!”

      她看着顾芷芙一身浮夸的打扮,叹了口气,这身打扮,还去做什么!等着让人说商人之女低俗玩意儿终究上不得台面吗!只是可惜了浪费了今日这么一个结实新贵的机会。

      想到这,顾明秀幽怨地斜了林风满一眼,便看向了顾芷芙,拍着她的手道:“好孩子,身子不爽利便在家好好休养,回头我让人请个郎中给你瞧瞧。”

      说罢,她笑着看向林风满道:“你的马我早唤人给你牵到门口,就等着你来呢。时候不早了,咱们得加快了,回头赶不上了。”

      “那就劳烦姨娘了,”林风满朝顾明秀甜甜一笑,“姨娘你会骑马吗?”

      “不......不会啊。”顾明秀的眉心跳了跳,“你这孩子说笑话呢,我一介妇人哪里会骑什么马。”

      林风满将顾明秀心惊的表情收在眼底,“喔”了一声,脚踩马镫,一个翻转便稳稳当当地落在马上,扬尘而去。

      林风满知道她自然不会在此刻骑马,她这么说也就是为了逗她玩。她也知道一个黄花姑娘在大街上仗马不妥,但名声已经传出去了,她这次乖觉些,那些人就不说了?他们只会说,瞧瞧这人又开始邯郸学步、东施效颦了。何况,她也懒得同顾明秀坐在一起。

      林风满到的时候,顾明秀还未到。宫门口有上值的宫人候着,远远地认出了她,便笑盈盈过来迎她。绿萼见状掏出来一个沉甸甸的荷包塞在宫人手中,宫人暗自颠了颠,笑得更加灿烂。

      今日在宫中后花园设宴,正是晴好时,腊梅才飘落,几株早春花在风中已经含了苞。

      林风满到时,京中贵妇贵女早已经到的差不多了,成了亲的贵妇围在一处说话,未出阁的闺女围在另一处说话。

      “梳着灵蛇髻的是礼部尚书之女李原芝。”林风满在绿萼的提醒下,看向了正在众人面前夸夸其谈、笑得放肆的人。

      李原芝目光流转的一瞬也恰好看见了林风满,她便止住了笑,众人循着她的目光也看到了林风满,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不约而同地保持沉默,场面陷入了一片死寂。

      林风满置若罔闻,径直找了在角落的一处坐了下来。众人见她淡出了视线,很快又谈笑风生了起来。

      林风满想事情想得认真,待她发现身边坐了个人的时候,那人已经黑着脸拍拍屁股准备走了。

      林风满皱眉看着面前这人带着冬霜寒意的背影,额头青筋跳动,心情复杂。那是金陵徐氏小姐徐云岫,徐鹤止的妹妹。

      此事说来话长,三年前,徐鹤止高中,便在京城置了房,近两年官途顺畅,节节高升,直至吏部侍郎。徐云岫的未婚夫张彻今年亦进士二甲及第,徐云岫便自金陵老家来到京城同兄长住一处。

      徐云岫刚来时,人生地不熟,便对与兄长有过婚约的林风满生出了一种亲近之感,加之林风满性格直爽与京城中娇滴滴的闺阁小姐大相庭径,唯爱猎奇的金陵小姐便更加认可这未来准嫂嫂,时不时上门拜访。

      一来二去,二人便相熟了。直到一个月前,林风满独自一个人骑马跋山涉水、日夜兼程赶到金陵退了婚,徐云岫在家哭了好几日,便再也没搭理过林风满。

      又想起上辈子为她撑伞的那张素净修长的手,将她从泥泞中扶起来,徐鹤止告诉她莫要丢了骨气。

      好歹也是曾经相熟的朋友了,避而不见也不太好吧......

      林风满眼疾手快,拉过走了许久却没走多远的徐云岫问:“怎么没和贵女们一起?”

      本负气出走的徐云岫一瞬间泄了气,她回来,坐在林风满身边道:“我逃出来的,她们十句话八句离不开我阿兄,太可怕了。”

      “徐侍郎看到你这样会打死我。”林风满看向徐云岫,好好的金陵名门贵女竟被她带的在大庭广众下晃腿。

      徐云岫立马收回腿,端庄地坐好,才幽幽地道:“你根本不了解我阿兄,他打死我都不会打死你。哼哼,他真可怜,未婚妻被人截胡,不久后就要成了别人的新娘子,白白戴了一顶绿帽。”

      林风满:......
      这哪跟哪。

      林风满不想再继续这个尴尬的话题,便话锋一转道:“咦?今日百花宴不是要嘉奖新科进士吗?怎么许久都不见人来?我也正巧想一睹二甲进士的风采呢。”

      徐云岫知道她正拿自己刚刚及第的未婚夫张彻打趣,但双颊任然忍不住发烫。

      “帝师今日在内廷讲筵。”徐云岫看着林风满意味深长的模样,忍不住跳脚,“我阿兄也参加了,这是他告诉我的!不是我打听的......不对......什么嘛!”

      越描越黑,徐云岫便放弃了自我辩驳:“虽说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婚约便如同货物一旦订下便要买定离手了,那我总得去瞧瞧这货物的质量如何吧,毕竟也不是人人像我阿兄十几年如一日深情专一的。”

      林风满:......
      怎么又扯回来了。

      林风满决定和她讲清楚:“我听说这世上最难处理的关系除了婆媳关系,便是姑嫂关系了。为什么一定要我做你嫂嫂呢,和你一直做好友不是正好吗?何况,除了这一纸婚约的牵连,我与徐侍郎并不相识,在他遇到真正心仪的人之前,你怎么知道这婚约不是将他绑着的东西?”

      “林风满你还有没有心呐!为了和二皇子在一起,竟扯出这种话,我阿兄哪里比不上他?竟被你这薄情之人生生抛弃了!”

      徐云岫气得不轻,起身便走。

      林风满百思不得其解,她说的难道不是事实吗?

      她又莫名想起了夜雨中为那张她撑伞的素白修长的手,正如徐云岫所说,嫁给徐鹤止确实是个不错的选择,但木已成舟,事已至此,她亦无可奈何。

      不多久,太后与皇后便来到了后花园,后面浩浩汤汤地跟着一群手捧各色的花瓣的宫女。众人忙着见礼,林风满亦跟着行礼。

      皇后陪在太后身边同众女眷一同说笑。

      太后一身庄重威严的宫装,笑时眼角可见尾尾分明的笑纹,纵然岁月蹉跎也挡不住其年轻时的美人气质。

      说着便话锋一转,向一处道:“那就是林将军的掌上明珠吧?怎么不过来给哀家瞧瞧。”

      “风满,太后娘娘叫你呢。你这孩子,在这处做什么。”

      顾明秀早就到了,也陪在太后处一同说话,听到这话,她连忙来到林风满身边,满脸堆笑。

      林风满无心参与,此时正盯着宫女们手上捧着的花看,闻言微微皱了眉,上辈子除了衣服被嘲笑也没这出啊。

      但她还是起身走到太后面前,规规矩矩地行礼。

      太后看着她端正的动作、姣若秋月亭亭玉立的模样,又想起前几日二皇子求他赐婚于他与林家小姐,心中对她以往疯疯癫癫名声的不喜减少了几分。罢了,毕竟是玉儿喜欢的。

      太后爱屋及乌,拉过林风满的手,对她嘘寒问暖了好一番,惹得一旁女眷面露不喜之色。

      女眷们消息灵通,早就听说了二皇子肖怀玉有意求取林风满,但众人一听便当个笑话过去了,毕竟谁人不知肖怀玉最不喜林风满不知礼数、对他死缠烂打。但看今日太后与皇后对她这态度,便知道这事八九不离十了。

      可是肖怀玉这一夕之间竟然转了性子?众人看向今日沉稳得体了许多的林风满的眼神亦染上了憎恨之色。毕竟肖怀玉一来风流倜傥,才华出众,二来将来有极大可能继承皇位、当神器之重。

      说话间,一个身着玄衣,神色张扬之人便过来了,肖怀玉眼神微微在林风满身上顿了顿,上去向太后皇后问安。

      肖怀玉身后跟着数十来个还未成家立业的新科进士。这些人中多是出生普通人家,但瞧着贵女们精心打扮、翘首以待的模样,便知本朝不过分注重门第。

      本朝崇尚实学,皇帝有意打破世家门第观念,便大力提拔有真才实学的普通人家子弟,因此但凡有才华之人皆会得到重用。

      新科进士们依次向太后与皇后问安。

      “臣张彻敬叩太后娘娘、皇后娘娘金安。”

      听到此,林风满向问安之人看去,此人肤色白皙,五官端正,说话的气质亦是温文尔雅,林风满瞥了眼站在不远处的徐云岫,只见她目不斜视,却微微红了脸。

      林风满收回了目光,本想继续发呆,却被他腰间佩戴的一块玉吸引住了目光。这块玉通身碧绿,只是一角处有一块小小月牙形的残缺,林风满总觉得像是在哪里见过。

      林风满盯着玉佩看了好久都没想起个大概,心想大约是自己记错了,正准备挪过眼睛时却感受到一道目光胶着在自己身上,她顺着看过去,只见肖怀玉用一种带着审视的眼神死死地盯着自己。

      看了片刻,肖怀玉嘴角挂上了一丝冷笑,将眼睛扫向了人群。

      林风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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