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第九章 心字成缺难重圆（2） ...
-
天气转冷了。
赫连虹月坐在水池边，抬头看着那片片红枫，心神却飘得老远。
“娘娘——”
身后响起了容心的声音。
赫连虹月没有回头，只是淡淡地道：“容心，冬天就要到了吧？”
“嗯。是的。娘娘。”
容心有些心疼地看着赫连虹月，自上次凌晨时自乾坤宫回来，赫连虹月就是一直是这副模样，这几天基本是滴水未进。
“娘娘，您饿不饿？不如让奴婢给您——”
“容心，你先退下吧。”
赫连虹月轻摇了摇头，脸上带着淡而平静的微笑。
“可是——”
“本宫没事的。”
看着面前那张苍白憔悴的脸，容心动了动唇，最终欲言又止，将所有的话都咽了回去。
“那奴婢告退了。”
容心无奈地躬身退了下去。
沉香殿里，再度恢复了一片寂静冷清。
除了池水中，偶尔有小鱼跃出水面，激出些许水花的声音，就连风也似乎不愿停留在这个地方。
赫连虹月茫然四顾，即而清倦一笑。
进宫至今，她就时常与寂寞为伍。
本该早已习惯了的，可为什么，当真正一个人独处时，她的心却还是在隐隐作痛着？
那种痛，是由灵魂深处散发而出的。
深深地烙在心底，无法抹灭。
抬起头，她举目望向层层高墙之外，那里，没有权势争斗，没有恩怨情缠，正是她所向往的地方。
可她，终究是出不去的。
因为，她姓赫连。
因为，她曾是越王的妃子。
因为，她现在又成为了皇帝的皇妃。
她无从选择。
缓缓起身，脚边却传来了轻微的“叮铃”脆响。
她微低下头，眸光复杂地望着脚踝处所系的那串束魂铃。
束魂束魂。
束住的，不仅仅是她的魂，还有她的心。
凄清一笑，她正欲走回殿里，忽然眼前微晕眩了一下。
抚住额际，她微蹙了蹙眉峰。
自己的身体何时变得这么弱不禁风了？
难道真是这几日太过轻待自己了？
静等那阵晕眩感过去，正待再度迈步，殿外却传来了一声通报。
“太后驾到。”
赫连虹月一怔，连忙跪身接驾。
“臣妾躬迎太后凤驾。”
“虹月，快起身吧。”
太后微笑着将赫连虹月扶起，她上下打量了下赫连虹月，不由拧眉。
“怎么只是几日未见，你竟消瘦如此？”
还不等赫连虹月回答，太后目光凌利地朝四周扫了眼。
“你们这沉香殿里的奴才们是如何办事的？”
立时有不少太监宫女惊慌失措地屈膝跪下。
“太后娘娘恕罪。太后娘娘恕罪。”
“看来你们这些奴才都没有把皇上和哀家放在眼里，就是这样照顾羽妃的么？”
各宫女太监脸色惨白，除了连声求饶，连话也说不出半句。
“来人哪，把这些人拉下去，重打五十大板——”
“太后饶命啊！”
宫人们惨叫连连。
“太后——”赫连虹月连声道，“太后，与这些宫人们无关，这几日是臣妾自己胃口不好——”
太后回身看了她一眼，“那有看过御医吗？”
赫连虹月摇头。
“来人，快宣御医。”
“太后，臣妾真的没事，臣妾只是——”
话音未落，刚刚的晕眩感竟又突至，赫连虹月只觉眼前一黑，紧接着身子一软。
“虹月——”
恍惚间，她只听见四周满是惊呼声。
-----------------
醒过来的时候，只觉满眼刺目的光。
她不由本能地锁住了眉。
“虹月，你醒了。”
耳畔响起了一道熟悉的叹息声。
她适应了光线，缓缓睁开了眼睛。
映入眼帘的，是一张慈祥充满了无奈怜惜的脸庞。
“太后——”
她想起身，却又是一阵猛烈的晕眩袭来，连忙抚住额际。
“乖孩子，别逞强了，快躺好。”
“臣妾——臣妾这是怎么了？”
赫连虹月只能再度躺回床塌。
太后深深注视着她，神色凝重而复杂。
“太后有话要和臣妾说吗？”
冰雪聪慧的赫连虹月已察觉到了些许不对劲。
“都退下吧。”
“太后——”
太后在床边坐下，将手轻轻放在了赫连虹月的小腹之上。
“虹月，你已经怀上了颜儿的孩子。”
赫连虹月闻言浑身猛地一颤。
抬起头，太后微笑，“若是皇儿知道了这个消息，一定会欣喜若狂吧。”
赫连虹月抿唇，沉默不语。
“虹月，怀了龙胎，你反而不开心吗？”
太后淡淡的质问，让赫连虹月微微一惊，“太后，臣妾——”她欲起身，却再度被太后阻止。
“别起身了。现在你身子很虚弱，所以还是静养为好。”
太后看着她，轻叹，“你和皇上最近正在闹别扭是不是？”
赫连虹月无言垂眸。
“这后宫里的事，大大小小，有哪件哀家不需要操心的呢？”太后拍了拍赫连虹月的手，“虹月，哀家老了，也不知道还可以活多久。哀家这一辈子，也经历了很多血雨腥风，唯一的愿望，就是希望颜儿可以安安稳稳地坐稳这个皇位，过得开开心心。”
“太后——”
“虹月，哀家知道你是真心喜欢皇上的，只是因为你们之间有着太多的隔阂和阻扰，你放不下，而颜儿，怕也是放不下吧？”
赫连虹月眼眶微热，心头涌上了一丝难以言喻的苦涩。
太后轻叹，慈祥地注视着她，“虹月，哀家知道你的心里其实也很苦。若想哭，就哭出来吧。这个时候，你不要当哀家是太后，也不要当你是皇帝的妃子。”
那温和慈爱的目光，让赫连虹月连日来积压的伤痛全数爆发。
“太后——”
赫连虹月才半撑起身子，眼泪已然滑落。
自进宫后，再伤再痛，她也没有落泪过。而此时此刻，面对着如慈母一般的太后，她再也无法控制住自己的情绪。
太后伸手将她揽入了怀中，轻拍着她的背。
“孩子，苦了你了。但我们身在这皇宫之中，就是有着很多身不由已，有着很多无奈的选择。若你不是赫连虹月，若颜儿不是皇帝，也许你们俩个如今一定过得很幸福吧？”
赫连虹月埋首在太后怀中，紧紧合上了眼帘。
若她不是赫连虹月，若景颜不是皇帝……可惜，这世间并没有这许多的如果，许多的假设，留在他们面前的，永远是最残酷的现实。
-------------
沉香殿重新恢复了一片寂静。
太后已经离去了。
临走之前，她还是决定，让赫连虹月亲自告诉景颜这个消息。
她说，景颜这夜一定会来沉香殿，因为明日他就要带军出征了。
北方发生了叛乱，已经威胁到京城，所以景颜决定带着王孝杰前往平叛，这一走，怕要好几个月。
赫连虹月坐在床榻上，心情久久不能平复。
她怀上了景颜的孩子。
就在那令人伤痛的一夜。
轻合上眼，赫连虹月苦笑。
那一夜，是他们将彼此推上绝路的一夜，这个孩子的出生，带给他们的，会是幸福还是痛苦呢？
她也无从得知。
时间，在沉默中渡过。
沉香殿里寂静得出奇，只有烛光轻摇，拖出一片片变幻不定的光影。
她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在等景颜？
她甚至不知道，自己究竟想不想见他。
要去北方平叛了吗？
那里一定到处充满了陷阱，充满了刀光剑影，景颜前去，一定少不了遇到危险吧？
思及此处，她伸手轻压上腹部。
太后说得没错，她还是爱着景颜的，爱得极深极深。
“皇上驾到。”
殿外忽传来了宣声，一袭熟悉的身影已映入了眼帘。
赫连虹月连忙下床迎驾。
“臣妾恭迎皇上——”
她正要跪下，已经被景颜扶住。
那只手扶上她的瞬间，她竟感觉到了透过衣料传来的寒意。
“皇上——”
她抬眸，看向面前之人。
迷离的烛光下，那张俊逸的脸庞略显苍白憔悴，重眸之中更不见昔日的神采，月余未见，他似乎又削瘦了不少。
心头微划过疼痛，但她最终什么也没说，只是微微退开了身子。
虽然只是一个细微的动作，却像把刀一般，刺进了景颜的心头。
“你还在怪朕，是吗？”
赫连虹月摇头。
两人顿时陷入了一阵令人窒息的沉默。
景颜凝视了她半晌，才淡然开口道：“太后说你身子不适——”
“臣妾已无恙了。”
景颜眸光微凝，却只是轻撇撇了唇，“那就好，这样朕也放心了。”
见赫连虹月还是站在那里未动分毫，景颜轻叹了口气，再次主动走过去，掺住了她的手臂。
赫连虹月身子一僵。
“身子还未大好，还是坐回床上休息吧。”
“嗯。”
赫连虹月点头，也依着他，一起坐回了床边。
两个人又是一阵沉默。
“朕明日一早便要出征了。北方发生了叛乱，朕要带着王孝杰前往平叛，这一走，怕要一些时日。”
赫连虹月低着头，垂着眸，“臣妾已听太后说了。”
景颜看着她，“难道你没有什么话想跟朕说的吗？”
赫连虹月终于抬首，“皇上这一路上要小心保住龙体。”
景颜深深望进她的眸子里，就像要读出什么一般，“难道你没有别的话跟朕说吗？”
赫连虹月心头一跳，别开了脸。
“皇上身系国家安危，龙体自然最为重要。”
景颜唇角一挑，笑意竟有些惨淡自嘲。
“你终究还是恨着朕。”
赫连虹月轻咬住下唇，“皇上，夜已深沉，皇上明日又要随大军出征，还是早些歇息为好。”
景颜的目光始终盯着赫连虹月。
“你已恨朕恨到连见也不愿多见半刻了吗？”
似触痛了什么，他伸手轻扣了扣胸口，又轻轻放下，然后长长舒了一口气，“既然你不想见朕，那朕走就是。”
他起身，转身走出沉香殿，却扶住门沿，停下了脚步。
“虹月，若是这次我回不来了，你可会伤心？”
赫连虹月浑身一震，抬起了头，注视着门前那道落寞的背影。
“怕是不会吧。”
景颜再度自嘲，“你不是说过了么？你的心早已死了，随着景钰死了，又怎会为了另一个人伤心？也许，不会伤心是件好事。”
丢下话，他举步离去，投入了夜幕之中。
直到那道身影完全消失于视线之中，赫连虹月也没有开口唤住他。
她的心，真是死了么？
不，她的心并没有死。
若是死了，就不会像此刻这般痛。
殿门外，传来了一声无奈的叹息。
是林诚。
他跟着景颜前来，刚才景颜离去，他却没有立时跟上。
他看了殿内的赫连虹月一眼，忽然屈膝跪了下去。
“林诚，你这是做什么？”
赫连虹月微惊。
“羽妃娘娘，老奴求您一件事。明日皇上就要出征了，此行凶险非常，您就好好陪陪皇上吧，放下以往的恩怨成见，好好地陪陪他——皇上他——”林诚说到这里已是哽住了声，“皇上他过得比任何都苦，真的，很苦很苦。”
赫连虹月将林诚扶了起来。
“你快回去伺候皇上吧。”
“娘娘——”
“回去吧，本宫知道怎么做。”
林诚摇摇头，只能无奈地离去。
赫连虹月轻靠着殿门，心情沉重复杂地望着夜色。
到最终，她都没有告诉景颜，她怀了他的骨肉。
作者有话说
第25章 第九章 心字成缺难重圆（2）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