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第六章 险相环生迷局布（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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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寂静而凄清。
黑沉的天幕上没有半点星光，即使那一弯冷月也被半隐在厚重的云层里，月光微弱而昏暗。忽有夜风拂过，吹得枫叶沙沙作响，总算为这寂寥的夜色添了一丝生气。蓦地，枫林丛中，一名黑衣女子以极快的速度飞掠而过，然后钻进了藏枫林深处的凉亭里。
亭子中央，早已有人在等候。
黑衣女子朝着亭子里的人单膝一跪，低首敛目，“参见主子。不知主子深夜召见，有何吩咐？”
那人没有回头，只是淡淡地道：“提前启动第二个计划。”
黑衣女子闻言不由怔住了，但她什么也没问，只是点了点头，“属下这就去办。”话落，她纵身投向了雨幕里，不消片刻就失去了踪影。
“此步太过凶险了。”黑衣女子刚离开不久，黑暗里，忽又缓缓走出了一个男人，但夜色太过黑暗，使人看不清他的脸庞，只能从声音里依稀辨出是名老者。
亭里的那个人没有回应。
老者轻叹，“王婷父女并不好对付，他们眼看就可以将眼中钉除去，又怎会在这节骨眼儿上多此一举？”
那人淡淡一笑：“我自有办法。”
老者再叹，“坐等二虎相斗才是上上之策。”
那人双唇微抿。
老者又道：“其实，你是心中不舍吧？”
那人略有深意地看了老者一眼，“那在你心中，你又真的舍得吗？”
老者沉默以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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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御书房
景颜正坐在案桌前批阅那些折奏，越往下看，眉峰越是紧拧。
这些折奏里，十封有九封是弹劾宰相赫连清的。
大多数都是说赫连清不仅是越王旧部，而且纵容女儿赫连虹月在后宫中胡作非为，甚至有霍乱朝纲、试图谋反之嫌。
这么快就安上了谋反的罪名了吗？
景颜心底很清楚，上参折的这些臣子几乎都是王孝杰的人。
他夺位虽靠的是王孝杰，但王孝杰并不是完全忠心于己，终有一日，必会养虎为患，所以，明知赫连清那一干人等终究也可能是祸害，他也只能留下那些人，牵制住王孝杰的势力。
而这一次羽妃之事，王孝杰必会揪住不放，因为他已经拔不及待地想一口气拔掉赫连清的势力，好在皇朝坐大。
可朝中的势力定不能失衡。更何况，他又怎能让赫连虹月出事？
心头一阵烦燥，气血再度翻涌而上，他不禁掩唇低咳了两声。
这时，御书房外响起了林诚的声音，“皇上。”
“进来吧。”
林诚推门进来，随风又飘来一阵浓郁的药味，景颜不由微蹙了蹙眉峰。
“皇上，您今日的药还没喝。”林诚小心地将汤药置于案桌之上。
“嗯。放那吧。”景颜一边批阅奏折，一边淡淡地道。
摇曳的烛光打在景颜脸上，衬得更为苍白，林诚叹了口气，想说些什么，但最终还是咽下了所有的话，悄然退至一旁候着。
时间，在沉寂中流逝。
偶尔只能听见皇帝翻阅奏折的声音，还有朱砂笔落下时的“沙沙”声。
忽然，景颜抬起头。
“林诚。”他轻唤了一声，那一双重瞳却不是望着林诚，而是看着御书房外某一个黑暗的角落。
“老奴在。”
“你说，朕是不是很没用？”
林诚一怔，抬头就捕捉到了景颜重瞳中那一闪即逝的哀伤。
“朕虽然坐上了这个帝位，却保护不了自己最心爱的女人，亲手将她送进天牢。”景颜自嘲一笑，声音低哑，“可是林诚，若是朕失去了这个帝位，不要说保护，朕会连爱一个人的资格都没有了。”
“皇上——”林诚心头一堵，千言万语却不知该从何劝起。
忽然，御书房外传来一声通报：“启禀皇上，赫连大人求见。”
景颜唇角露出了一抹笑容，一敛脸上的疲倦。
赫连清，也应该是时候出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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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华殿
夜风徐徐吹送着，将天边的乌云吹了过来，掩住了另半弯冷月，顿时，夜色更为漆黑了。
王婷站在窗前，神色虽然淡定，但心情并不平静。
不消片刻，殿外传来了脚步声，她轻轻一扬唇。
昔儿应该不会让她失望。
“娘娘。”果然，殿外响起了昔儿的声音。
“进来吧。”
昔儿推开门，走了进来。
“如何？”王婷头也未回，直接淡淡地问。
昔儿垂眸，“娘娘，你果然没有料错。据奴婢打听的消息，赫连大人刚才确实去了御书房找过皇上商量对策。”
王婷唇角的笑意扩大了几分，带着几分冰冷，“赫连虹月身犯二重重罪，皇上还能有什么办法救她？而且那道圣旨是他自己颁下的。就算赫连清本命再大，他难道还能让皇上收回圣命，自打嘴巴？”
“娘娘——其实——”昔儿欲言又止。
王婷转过了身，“其实什么？”
“恕奴婢大胆猜测，您说皇上若是想不出办法，会不会——”昔儿微微一顿，“会不会找人救走羽妃？毕竟先保住性命，以后要回宫，也多的是办法。”
王婷虽然没有回应什么，但脸上已没有了笑容。
沉默半晌，昔儿终于忍不住问道：“娘娘有何打算？”
王婷轻扫了昔儿一眼，“昔儿，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多嘴了？”
“奴婢知罪。奴婢知罪了，请娘娘饶命。”昔儿吓得脸色发白，连忙跪了下来，不住地叩头，泪水连连，“奴婢只是替娘娘担心，羽妃一直是娘娘的心头刺，若是这回不能拔掉这颗钉子，怕是以后更不易，奴婢——奴婢——只是——”说到后来，昔儿已是语不成声。
王婷的脸色终于有了几分缓和，“起身吧，你照顾了本宫这么多年，本宫也知你是一片忠心。”
昔儿战战兢兢地起了身。
王婷低头微一沉吟，又问：“现在皇上在哪？还在御书房吗？”
昔儿摇头，“皇上他——”顿了下，她又接着道，“皇上他去了天牢。”
王婷眸光一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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阴冷的天牢里，一片死寂。月光从天窗打了进来，只照出一片斑驳凄清的影子。
赫连虹月靠着冰冷的石墙，看着地面上的那些影子发呆。
当月光收起，天明之即，也许就是她头断之时了吧。这座宫里，有太多的人想她死了。她并不怕死。有时候死对她来说，反倒是一种解脱吧。只是不知，以后容心会怎么样？重华殿里，她如此护着自己，就算今日因金牌而免去了死罪，也已经得罪了王贵妃和王孝杰。容心以后在宫里的日子怕是不好过了。
可现在的自己已是无能为力。
也许一开始，她就不应该把容心牵扯进来。
初遇容心那会儿，她应该远离这个善良的女孩，那么，今天的一切就不会发生，就不会牵连到她。
而景颜……脑海里闪过了刚才景颜那惊痛的眼神。
他肯定在怨自己吧？
平白将求生的机会放弃了。
可那时，一切发生地太过突然，她一时之间没有想出对应之策。
赫连虹月轻叹了口气，如果一开始，他们并不是生在皇家，那么，一切就不一样了吧？
寂静的牢房外，忽然响起了脚步声。
她抬头望去，只见昏暗的灯火下站着一名男子。
是景颜。
他的脸色已不像先前那般苍白透明，可藏在那双重瞳里的倦意却依旧。
赫连虹月低垂下了眼帘，没有说话。
良久，景颜终于开口了：“是不是景钰死了，你的心也跟着死了，所以，想快点随他而去，才这么轻视自己的性命？”
他的声音很轻，很低，就好像在问他自己，但那语气里却流露出无法掩饰的落寞。
“我并不是轻视自己的性命。”赫连虹月看着那斑驳的影子浅然一笑，“难道宫女的命就这么轻贱吗？我用金牌救容心，并不后悔，也不是存心给自己找死路。”
赫连虹月的话，让景颜疲倦的眼神稍稍明亮了几分，“你并不想死。”
赫连虹月终于抬头看他，“每个人都会珍惜自己的生命，我当然也一样。”
景颜的脸上终于露出了笑容，虽然很轻很浅，几乎看不出来，但赫连虹月还是捕捉到了。
听闻自己并不想死，他竟那么开心吗？
心头不由一恸，赫连虹月又别开了眼。
“好。既然你不想死，我一定会想办法救你出去。”
景颜语气中的坚决，让赫连虹月微微动了容。
谁也没有注意到，在天牢的另一个黑暗的角落里，一双美丽的眼睛正深深注视着眼前的一切，那双藏在水袖中的手更是死死地握住，几乎要掐出血来。
“本宫绝不会让你们如愿。”
甩袖转身，王婷怒气冲冲地离去，昔儿连忙跟了上去。
沉默良久，赫连虹月轻声道：“景颜，不论明日是何结果，你能不能答应我两件事？”
景颜深深注视着她，她已经很久没有唤他景颜了，“只要我能做到。”
“若是我死了，答应我，尽力保住我爹的性命，让他告老还乡。”赫连虹月知道这件事是王婷和王孝杰有意扩大，才会弄至如今这副局面，她死了不要紧，她怕会牵连到爹爹，还有当初极力拥护景钰的那些人。
“我不会让你死。”景颜淡淡地道。
“你先听我说完。”赫连虹月轻叹了口气，“第二件事，安排容心出宫，不要再让她留在这座宫墙里，这座皇宫不适合她，迟早有一天会毁了她。”
赫连虹月话音未落，又被打断，“我说过，不会让你死。”他一顿，脸上带着几分自嘲，“你总是这样不相信我吗？”
赫连虹月沉默了。
景颜的脸埋在黑暗里，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不过，这两件事，我都会答应你。我可以先安排容心出宫。”
“谢谢。”赫连虹月轻吐出一口气。
景颜苦涩一笑，“没想到，你也会对我说谢谢。”
“容心是个好女孩，她不该被糟蹋在这满是血腥的宫墙之内。”
景颜沉默了片刻，“如果有机会，你是不是也想离开？”
“要我说实话吗？”赫连虹月轻笑。
景颜沉默着。
赫连虹月又靠上了冰冷的石墙，“未进宫前，我就知道宫中险恶，进宫之后，我才知道，其中的险恶原来比我自己想像得还要可怕。宫墙之外，总有很多人不择手段地想要进来，想着有朝一日能够爬上高位，呼风唤雨；而这宫墙之内，我想有更多的人，想要出去，可进了这红墙绿瓦，又有几人能重获自由？”
“所以，你是想要离开的，对不对？”景颜低声问。
赫连虹月没有回答。
黑暗里，忽然传来了一阵压抑的咳嗽声。
景颜的身体在黑暗中颤抖地很厉害，可他的脸也同时藏在黑暗里，使人看不清此时他脸上的神色。
“你没事吧？”赫连虹月担忧地问。
半晌，景颜终于止住了咳，声音有些沙哑，“赫连虹月，你要记住，朕绝不会让你离开的。”
“我知道。”赫连虹月苦笑。
赫连虹月脸上的笑容，就像刀锋一样刺进了景颜的心底。
虽然早已预料到她会这样说，可心还是会痛，痛得让他几乎难以呼吸。
“我会救你出去。你今晚就委屈一些，在这里睡一晚。”转过身，景颜就要离去，却听到赫连虹月低低说了一句。
“对不起。”
景颜没有转身，而是加快地脚步。
他知道，她是在为自己打他一掌而说对不起，她是在为自己想要离开而说对不起。
可他宁愿不要这样的对不起。
作者有话说
第13章 第六章 险相环生迷局布（1）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