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一丘之貉（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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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兵盯着她看了很久，似乎是为了确认她说的话是正确的。很久以后，他把匕首放了下来 。
这回他倒是没有杀意地问了她一个问题。
“你到底想做什么？”
荧只是稍微恍惚了一下，不该说的话就到了嘴边。
“我想——”关键时刻，她紧急刹住了车，有些慌乱地凝视着那双淡紫色的眼睛，几乎就要把显得自己很不懂得读空气的告白说出来的时候，脑海中忽然出现了黄金屋里那个见到她就会大呼小叫的家伙的影子。
既然都是愚人众的执行官，那么用同一种说话方式应该可以成功表达友好的吧？
荧福至心灵：“我想做你的伙伴！”」
“……噗。”
“……你笑什么？”被打断了回忆的思路，荧很不爽地看向他，流浪者却转移了视线。
“没什么，继续讲吧。”
顿了顿，似乎是看她没反应，他又补充了一句：“请你继续讲吧，我在听。”
……果然还是很不适应他这副彬彬有礼的样子呢。
不过，原来这才是他最初的样子吗？——在成为经历过重重误会与背叛又被这个世界一遍又一遍伤害过的那个偏执强硬牛逼哄哄的散兵之前，茫然地待在华丽庭院里的人偶——原来是这个样子。
“……很俗气吧，我的那句话。”荧突然有些泄气，她看向面前的少年，流浪者正用指尖轻轻捻着一枚羽毛坠饰。“我不知道那个时候该说什么。”
他听出她话语中的问询意味，松开手里捏着的东西，看过来。
那双紫色的眼睛依然剔透无比，荧在其中看到自己的影子——然后影子微微动了一下，他说：“不俗气。
“——如果在你之前没有人对那个我说过的话。”
“噢。”得到了不在预想中但也并没有多离谱的答案，荧愣了一下，干巴巴地回了一句：“谢谢。”
顿了顿，她忍不住问：“那——有人对你说过吗？”
话说出口的一瞬间她就意识到了自己的错误——身为散兵删除数据时世界树下的见证者，无论是他作为流浪者还是他以愚人众执行官的身份游荡在这世间的种种经历，她才是最了解的人——至少在现在，她知道的比他自己知道的还要多一些。
“我猜是没有。”流浪者说。“……这也是你这次跟踪我的目的吗？”
“……”
沉默了一会。
荧决定实话实说。
“我不知道。”这回她没有去看散兵的眼睛，当初没能阻止他删除自己的愧疚感好像迎风长的野草一点一点在心上蔓延开来，后知后觉却势不可挡，荧吸了一口气，掐灭自己语气里快要压制不住的情绪。
“我只是……找了你很久。”
「荧做出了一个大胆的决定。
她深吸一口气。
“我还是更喜欢你来敲门那时候的样子。”
散兵没说话，荧在心里默默数了三秒，绷着一张玩世不恭的笑脸转过头去看他，不出所料，散兵的表情三分讥嘲三分羞恼，还带着几分茫然。
不是谁都敢和愚人众的执行官这么说话，绷着一副自己不常用的神态调戏人家也不是寻常人能做出来的事情。荧在心里苦笑，不知道日后的自己回想起此时此刻会不会觉得自己很蠢。事实上她几乎刚说完就有点后悔了。
好在散兵搭了茬，虽然态度恶劣。
“哈？你以为你是谁？”
哥哥保佑。荧火上浇油：“既然想和我一起旅行，那就要学会做我喜欢的事。”
“？”散兵的表情好像是在询问她怎么突然脑子坏掉了，她没理会，心里不知道为什么突然产生了一股急迫感，好像接下来自己想说的话不快点说完就再也没有机会了一样——虽然那也不过是一些无关紧要的话。
“你用我的剑刺伤你自己，之后又亲——”
——来不及了。
好像是天意一样，散兵的胸前衣襟处忽然掉出来什么东西，荧眼疾手快地去捞，刚伸出去又立刻缩回了手——散兵快她一步，把那东西牢牢捏在了手里。
他们都知道那是什么东西。
……所以他把那颗神之心，放在了那里？
荧沉默了，于是屋子里再度寂静下来。
此前她一直觉得，不管是人还是动物抑或是其他的什么东西，只要活着总能产生些声响，就连轻若无物的风晶蝶扑棱翅膀的时候也会有极轻微的风声。可是那时候她才发现，人偶安静时，是毫无声息的。」
流浪者一时没有表态，荧想起自己遮遮掩掩删删减减没说的部分，突然有些心虚。
好在他没深究那些明显被掩藏的部分，大概也是知道这些能被遮掩的东西谈不上什么价值。
“你没去抢吗？”他单纯好奇一样看着她的眼睛，“你知道让‘我’拿着神之心对你没有什么好处。”
荧轻轻地笑了。
“……也没有什么坏处不是吗？”归根到底，这里发生的一切对她和空而言，都谈不上是好事还是坏事。只是——她认真回想了一下，“如果真的去抢的话，结果也是未知的。对不一定能达成的结果，没有遗憾的必要。”
“嗯。”流浪者反应淡淡。
“我——我想我知道我跟着你是想干什么了。”话到嘴边自然而然地说了出来，荧自己也没想到，抽丝剥茧的过程居然还算顺利。
她抬手，放下，又抬手，这次终于下定了决心，攥住了他的——流浪者没有袖子，于是荧攥住了他的手。
“我想问问你，想不想找回自己当初的记忆。”
「荧原本想自己给散兵上解药的。
她本就没想永远压制住他的力量，这也并不现实。其实就算没有解药，她的小把戏也会慢慢被人偶自己解决掉。从某种角度来说，他天赋异禀。
但他自己可能并不知道。
他不知道的事情太多了。
荧把解药放到他面前，璃月传统式样的小瓷瓶和桌面碰撞发出一声轻响。散兵抬眼看她，脸上是不常见的面无表情的神色。
“这是解药。”荧说。说完她转身走向了屏风的另一侧，从包裹里拿出备用的铺盖，简单地打理好今晚的地板。
她躺下来吹灭了自己这边的烛火，于是屏风上映出人偶执行官安静坐着的影子。他没有给自己上药。
管他呢。荧在心里意味难明地笑了一声，翻了个身，背对着屏风合上眼。
屋子里没有了声音，外面的风雪声就变得很明显。她就在这样说不上好听也不算难听的声音中困意渐起，完全失去意识之前似乎听到他说了些什么，但那也不重要了。」
流浪者低头看她。
那头金发实在太过显眼，传闻中战胜了巨龙和神明的少女却垂着眼执拗地不看他。
只是拽着他的手松了又紧。
“我想问问你……你想找回自己的记忆吗？”
……
漫长的沉默过后。
“想。”
他听见自己说。
「荧醒来的时候，屋子里已经空了，她躺在屋子里唯一的那张床上，阳光从窗外照进屋子里，这是个雪后初晴的好天气。
如果不是桌子上摆着的那个小瓷瓶里面已经空了，她一定会以为散兵没有来过的。
也就当他没有来过好了。向来勤俭持家的旅行者破天荒地没有带走自己的东西，任那个小瓶子孤零零地留在了那里。」
这本是些无关紧要的小事，荧心想。
可是有时候偏偏是这些小事，在午夜梦回的时候被反复回忆起，以至于不仅没有被遗忘反而越来越明晰，到最后已经成为了记忆里不可磨灭的部分。哪怕到她找到哥哥重新踏上旅途的那一天，再过去很多很多年，哪怕大陆崩毁世界湮灭，也不会被她忘却。
流浪者接收完曾经属于自己的一切，背对着她久久没有回头。
荧犹豫了一番，最终犹豫占了上风，她后退了两步，转过身去想要走开，让他一个人待一会儿。
但手腕被握住了，匆忙回头间眼睛又被他帽子上的飘带迷了一下，猝不及防地嘴唇忽然感受到陌生的温度。
流浪者皱着眉，眼神却略带温柔。他的表情在“我早就想这么做了”和“我怎么会想不开看上你”之间变换。
荧心情很复杂地伸出手狠狠地掐了一把他的腰。
然后揉了揉那里，伸出另一只胳膊，圈住他的腰，把脸埋进他怀里。
“……欢迎回来。”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一丘之貉（3）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