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边有只小狐狸》蕉下覆鹿

8、妥协

　　霈霈从皓夫人那里打听来了魔都的太子为何对周梧山的山神紧追不舍。
　　山神和魔族的太子曾是好友，魔族的人因着太子的情面把周梧山视为自己的领地。
　　但山神不这样觉得，他和人族也有交往，成了两方边界的缓冲。
　　魔族自诩苦天下欺凌欺凌魔族已久，想要解救自己的子民于人族的苦役，要发动对人族的偷袭。
　　作为连结魔脉和灵脉的周梧山是人族和魔族领地的交界，冲突一定不可避免。
　　山神在人族和魔族之中保持中立，魔族显然不满意他的中立想法，魔族太子试探过他几次，也很明白这位友人的心性，只警告他不要插手，不要帮助人族，既然不想两边得罪只需旁观就可以了。
　　但是随着局势越来越紧张，两方兵力齐聚周梧山，山神面对魔族的杀伐狠厉还是倒向了人族，这令魔族太子大为火光。
　　周梧山已经被魔族视为领地，便不可再和人族扯上关系，魔族太子毁了都不可能留给山神。

　　背叛就得付出代价。
　　这便是魔族的规矩。

　　“他们已经打算不顾一切填平周梧山，而后从周梧山大举入侵人世。”
　　“皓夫人说，她此次前来，是为了帮助魔师传达死战的指令。”
　　“魔族前线撤退，要引人族修士深入周梧山，再一举歼灭他们，所以此处很快会有一场恶战，先牺牲的是所以抓来的喽啰小妖。”
　　“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皓夫人对总廿说，到时候聚集所有还没有死的喽啰，让他们充作魔兵上前线，让人族砍杀。
　　待人族松懈之后，真正的精锐便会将他们包围，而后歼灭。

　　“你休整好后，找一个地方躲起来，不管发生什么，你都不可以出来。”
　　“就算总廿拿军令相威胁，你也不要屈从。”
　　“我？我有皓夫人的庇护，会没事的…”
　　霈霈低头擦了擦脸颊，说：“不管怎么样，活着才是要紧的。”
　　两人说的话够久了，外头等着的使女进来，请她去见皓夫人。
　　霈霈抽回漪春掌心里的手，眨眼，而后垂下睫毛，道一句：“那我去了。”

　　“你要好好保重自己。”
　　她走出去前，回头几次看站在屋内的少年，眸光细碎。

　　漪春看着她被几个衣着华丽的使女簇拥离去，心中不安。

　　霈霈话中的悲伤让人不安。
　　他总觉得如果霈霈真的走了，那他们再也不会相见。

　　皓夫人是魔将手下的魔师身边的妾室，浸淫在魔师给她带来的荣华里。
　　魔师是皇城魔将的副将，自然也是风头无两，跟着他比在娘身边要好很多。
　　只是这样未免太仰赖魔师的心情。
　　他喜欢她，她的生活便好过，不喜欢了，那么其他人都可以把她踩在脚下。
　　所以皓夫人需要有人来帮她固宠。
　　她还在为了选谁而心烦，在这个小地方见到了自己初长成的妹妹，恍然大悟。
　　既然跟前有个一脉相承的妹妹，献给魔师后也不用担心自己失宠。
　　俗话说姐妹同心其利断金，血脉相连，只要妹妹得宠，那么她也一定会在魔师面前有一席之地，就算自己失宠了，也不用担心被妹妹反噬。
　　霈霈在家中时就是好性子，可拿捏的皮球。
　　一起服侍魔师没什么不好的。
　　当提议被霈霈拒绝后，她勃然大怒，质问难道她还要去倒贴那个臭狐狸。
　　“你留在这里，也不过是死路一条，当初我也跟你这样要死要活的不肯。”
　　“为那个狐狸？”
　　“想不到你还弄出这等痴心戏码。”
　　“真是丢人。”
　　“反正你们都会死，我为什么要大费周章的帮你救一只臭狐狸？”

　　霈霈求皓夫人救一救漪春，皓夫人却是看着她怀里不断流血的漪春无动于衷。
　　她以漪春的性命要挟霈霈妥协。
　　就算不妥协又能怎么办？
　　漪春死了，霈霈又能去哪里？最后也一定逃不过那样的结局，只是白白看着漪春死了。

　　霈霈在漪春咽气前，终于答应了皓夫人。
　　这便是他能活下来的条件。

　　打扮美丽的霈霈从外头进来给皓夫人问好，她看着皓夫人对着自己满眼的打量。
　　“聊够了吧？”皓夫人道：“可让人好等，既然聊完了，那便走吧。”
　　“姐姐，我…”
　　“你还要说什么？”
　　霈霈顿住，低下头来，说：“我真的…”
　　“你可是亲口答应过的，难道还想抵赖么？”皓夫人说：“别担心，没你想得那么糟糕。”
　　“魔师大人他正是好年华，也并未粗鲁之人，你我二人未必不能在魔师大人的庇护下长久。”皓夫人的声音有些恨恨：“他近来独宠的那个女人也没什么好的，比你还不如，既然他喜欢那样的，绝对也会喜欢你。”
　　霈霈不说话了。
　　“要是你得了宠，千万别忘了我。”皓夫人说：“咱们姐妹联手，没有事情做不成的。”
　　她扫了一眼霈霈，又道：“还有，去到魔师大人面前，你可不要装出这副难看样子来。”

　　“你看你，在家里的时候就由着人欺负，难道真的要一辈子被人欺负吗？”
　　“难不成你还想着哥说的那些蠢话？哥也不是没有对我说过，他对每一个姐妹都说过，你看他救了谁？”

　　“我劝你看清楚自己的处境，行了，说多也没必要。”
　　“时候不早了，走吧。”
　　皓夫人站起身，见她还是低头不语的模样，突然想起来少年还在家中时，自己见这个妹妹总是受到其他姐妹欺负，总是要去宽慰她。
　　“你也不要做个傻子才是。”

　　皓夫人出去后，霈霈在堂中坐了许久，想了许久，再不甘终于鼓起勇气要去接受一切。
　　“我的包袱里有我的东西。”
　　她说：“取来后，我便和你们一起走了。”
　　她来时身上背着一个包袱，里面有哥哥和其他妹妹送给她的回忆，那是唯一被娘允许留下来的。
　　即便要去魔城，也必须带上。

　　正当霈霈要去把自己的包袱拿回来，漪春不知道从那里蹿了出来，一把抓住了她的手。
　　“阿椿？”霈霈有些讶异，左右张望，没有发现来监视自己的使女：“你这是…”
　　“我都听到了。”
　　“什么？”
　　“皓夫人对你说的话，我都听到了。”
　　漪春拉着霈霈走到暗处，抓住她的双肩，眼里满是不忍：“是我拖累你了，霈霈。”
　　“什么拖累不拖累的…这也是，没有办法。”
　　漪春咬牙，拉着霈霈快步向前走。
　　“你、你干什么？”
　　“我不会让你去魔城。”
　　“可是…”

　　霈霈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里盛满了无奈。

　　“没什么可是的，只要你想走，我一定帮你。”
　　漪春化为一只火红的狐狸，皮毛鲜亮，他像是平日里无数次请她上背，让霈霈爬上来：“走吧。”

　　“去哪？”

　　“既然霈霈想成为修士，那咱们就去投奔人族的修士。”漪春下定决心，说：“我希望霈霈永远不要为了别人妥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