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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世俗唯一伴侣认可之内宫真实生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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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俗唯一伴侣认可之内宫真实生涯
“是因为欲望吗?还是说,你认为爱没那么重要了?”
好一句陌生的话!
璃璃没想到自己会说出这样的话,实际上,她甚至奇怪自己怎么会在此刻开口说话。
才刚出现的那位面对她的男人显然也有相同想法,霍凡大公设法控制住脸部的笑意,但过于闪亮的眼神藏不住惊讶和更多复杂的心意。
有一小会儿,他们都没说话。她为他的突然出现而过于惊讶,而他则花费时间就近观察她。
“很高兴,首先是因为你接受我的邀请,其次难得在那么多年之后,你仍关心我的想法。”最终打破沉默的是霍凡,他不能站立太久,尤其是在精神紧张的时候。
她努力让思维跟随他行进,但此刻占据心神的似乎只能是紧张感,她想开口作答,结果只是发出了一阵粗重急促的喘息,她再度尝试,立刻爆发剧烈咳嗽。
“好了,别紧张,我并不是那种会随时砍人脑袋的暴君。”他指引她进入私室——这间以奇怪装饰风格的暗门连接着巨大接见室的休息室——并且在做出如此宣布的同时,以一种君王的冷漠态度丢下她独自走向房间中的办公桌。
这个样子的霍凡教人感觉陌生,而且比想象中更值得警惕。如果他表现残暴,她只会充满恐惧,但他并不避讳流露阴险的性格,简直令人心生敬畏了。
他似乎知道她会想什么,因此突然停下来,转身补充道,“但是我不能承诺永远不砍人脑袋,你大概能理解,那很可能是作为国王能得到的一项最邪恶的权力,也可能是最有意思的消遣方式。”
并不是因为明显的威胁意思,她顺从地随他走进房间,尽管他改变了里面的陈设布置,她仍记得当她还是王室的家庭教师,也曾被允许使用此地。
霍凡努力使它变得充满个性,就像整个新宫的风格,用一种类似预算不足的简约展现男性的强硬。然而观赏细节就会发现预算不足不能成为借口,至少在这间屋子里,他采用了不逊色于任何王宫的华丽装潢。帝国风格的华丽及流溢的异国风情,是由一片并不耀眼的金光闪闪构成,存在于家具、地板、天花板各处的装饰金属以一种值得歌颂的自然方式显得柔和无比。在这样一片华丽中,霍凡单薄的身材似乎很容易被忽视,但当他着一身黑衣,情形就大不一样了。
“那一点也不有趣。”她低声反驳,这也是她的失败,若她是优秀的帝王之师,就不可能放任他对王权产生如此扭曲的看法。
霍凡敏锐地皱了下眉,却并没立刻做出回应,他坐定在办公桌前,因此越发显得矮小,然而这也没有能将他所带来的压力减弱,他若有所思又过于锐利的眼神始终把握着局势。
又再次陷入沉默,她因紧张而无法开口,而他则是不知该以何种态度继续谈话。
直到一阵风穿过他们之间,它出现得毫无道理,因此格外惹人注意。
璃璃注意到霍凡有一瞬间变得面色凶恶,他骂出一个脏字,接着他努力控制情绪,就像多年前一样,将最真实的自己轻易对她暴露出来。他一点耐性也没有,也可以说毫无成长,他气恼时表现得暴躁而任性,但她因此感到安慰。
于是她能平静开口,“要我把门关上吗?”
霍凡用一种混合愤怒、嫉妒以及犹豫的眼神看她,那个十九岁的天真王子又被封印起来,他用成年的自己压制住想要直接表达出心意的冲动。他合上眼,一两秒钟后,他以种陌生的严肃声音做出指示,“那没有用,对于某些东西来说,世上鲜少有禁制存在……”
“只是风……”但她随即警觉,“不会……不要是……那个?”
点点头,霍凡笑得很无力,“因此我什么都知道,你想要证明的一切。包括你为何离开,如何经历漂泊,以及怎样遭到欺骗……”
“你、你的意思是?”
“还有柏列欧是怎样款待你,我是不是该感谢他听从夏尔廷的命令?”
“但是!”这太可笑了,紧张的情绪突然完全失去存在的理由,在对方了然的态度下,她觉得自己活象个白痴,“但是!但是根本无法解释!”
“什么?”
她觉得委屈,大起落间感到眩晕,这是前所未有的经历,基本上她不可能结巴,更不可能被眼前这个男人逼到无法回答,“你知道全部?!这说不通,那样的事情……但是你,却要惩罚,还有我的家人,为什么?如果你了解……”她混乱地将真实的疑虑通通叫出来,“不,不可能,说不通!根本说不通!除非你……是的,你要报复,但如果你了解,怎么可以?”
他很想亲手抓住她,用亲吻来结束她的胡言乱语,但那在此刻还嫌太过亲密,而且诚如她所言,那将令惩罚失去意义。他非常严肃地开口道,“安静些,吵闹并不解决问题,您应该了解这一点,而且我记得自己从未说过因了解一切故全无怨恨,所以,亲爱的科尔斯小姐,我正是希望你得到惩罚……”
“等等!”她大叫,“惩罚我?你说要惩罚我?”
“事实上已经惩罚了。”当然不能告诉她,自己在之前便因思念而痛恨这不得相见的安排。
“为什么?不!凭什么?如果你了解一切!”
“理由吗?”他冷漠的态度仿佛丝毫不被打动,接着是出乎意料地任性和蛮横,“该怎么说呢?是你欠我的,该我的,短我的,亏我的,负我的……”王室高贵的清澈蓝眸中当真燃烧着愤怒,那是被丢弃者、被遗忘者深刻的恨意,“有整整三年,我被同样的噩梦折磨,即便是父亲过世,也不能再让我多添丝毫的痛感,想知道那是什么样的噩梦吗?想知道吗!”
璃璃勇敢地对上他的愤怒,不用语言,在那绚烂蓝眸中其中的女子必是他最痛的根源。
“一个我以为永远失去的爱人!”他如此凶悍地咆哮着,“直到有人来告诉我,在我经历这一切痛苦折磨的时候,那个女人正无视我的痛苦,独自一人悠闲地在欧洲漫游,并且丝毫也没有回到我身边的打算!”
似乎真的发生过这样事,她很鸵鸟地回忆着三年前自由自在的幸福时光,听闻杰罗大公去世的消息,她所做的只是努力尽快忘掉成为新大公的霍凡。“那个……实际上……”
“一个我爱她胜过自己生命的人!是啊,怎么可能?!我也问过相同的问题,无数次在似乎永无休止的消沉之中,我怎么会被丢下,是否老天认定我还不够爱她,只因为在她消失的时候,我未能选择随她一同消失?!”他前倾身体,十指交互紧握,努力阻止体内情绪的异兽在此刻奔出。“回答我!我渴求一个答案,是否我的爱还不够多,不够真实?所以被惩罚一个人面对失望、背叛、欺骗、还有孤独?”
璃璃颤抖着,在他全然成熟的压力下,感到窒息和混乱。这绝对是不该感情用事的时候,两个人的情绪失控往往会造成不可挽回的结果。但她还是忍不住落泪,仅仅为他的痛苦,而且只是她所能感受的那部分。
在他气愤难平的粗重呼气声中,她无比真诚地说,“我很抱歉,对不起,对不起……”
然而这是另一个错误的开始,回应她良心的是更深刻的愤怒,“够了!”霍凡大公透过这个陌生的身体用冷酷代替心痛已极的失望,他用了几秒钟平静声音,但心情则不然,“我要的从来不是道歉,或者我该明确告诉你,能够安慰我、补偿我的……”
她那么聪明,不可能猜不到接下去的意思,但她直觉不能开口询问。她用仍充满泪水的眼睛看他,他并没有脸红,这一点和以前显然不同,她不确定自己真的感觉失望,因为他略显烦躁的表情值得更多猜想。然后他们彼此眼神相对,她本该畏缩回避,却偏偏执拗地迎接他的审视,直至两人都为不能收回眼神而心乱不已。
“我想你知道了……”霍凡的声音变得低沉而成熟,充满危险的性感味道,“只有你自己,对不对,你知道的,只有你自己。”
她当然明白,尤其此刻,这份认知本该令她愤怒,结果她只有满怀感伤。
“那么,回答我,你的选择。”
在这样关键的时刻,她竟不能集中精神,脑子里想的是关于秘密法术的问题,更不可思议,她还能联想这个国家王族保守的秘密。而其中始终就不包括她自己可能已经不名誉的未来。
霍凡没什么耐性,他催了一次,“请回答我,亲爱的……”
“请不要……那样叫……我……”她或许不是那种会很介意婚姻关系的传统女人,但也不想因为惩罚而选择不幸未来,尤其其中牵涉阴谋和经济利益,两者都是她近来越发感觉厌恶的东西。“如果你执意惩罚我,我宁可不要希望……太愚蠢了,是的,我觉得愚蠢,请你,别……”
“决定称呼或者其他所有事的人,只有我。”他傲慢、冷酷地宣布,对她柔弱的神情视而不见,在确定等不到回答后,他开始以君王的姿态下命令,但很可笑,内容竟然是他们的未来。奇怪的是,她反而心存感激,至少在那个夜晚,他的专制无疑是件令她略感轻松的事。
“我无意虐待你,只要求一切丈夫所拥有的权力,或者,当我同时也是这个国家最高君主的时候,会令你感到一种压力,但是请别担心,我会尽力让生活变得像那句老话,关起房门来王和王妃也不过只是对夫妻。”
“那个……”她又一次惊讶得结巴起来,他不可能在暗示婚姻,更不可能提到某个会冒犯大多数贵族的尊贵地位,“那个是……”
霍凡决意速战速决,他已等待太久,纯情已然消磨一空,如今既已牢牢把握局势,自然不肯再度冒分别之险,“戒指,尽管和我父母无关,但它确曾属于法兰西的玛莉娅郡主,我希望这件家族的历史之物能对你证明我的坚决,或者,我希望它真能束缚住你渴望自由自在的心。”
“……你父母?”
“我保证,我们绝对不会象他们。”
她该为这番话尖叫,这是整个夜里他所说的最接近完美外交辞令的话。若她还是王师,定可因此获得先王盛誉,但此刻角色转换,作为被求婚者,她只能目瞪口呆,仍有他以专横之姿走向她,狠狠吻她后,将戒指套上她的手指,而后再次深深吻她。
时间在有所为中的流逝速度显然不比平时。她感到软弱无力,却又坚定无比,不知是幸福还是惊吓占据感知的世界,正如紧紧占据其身体的霍凡,呈现出极端化的扭曲。眼前的霍凡绝对不愚蠢、幼稚、轻浮或者不知世事——尽管他的求婚行为正印证之前每一弱点——他那种自信能带给他人幸福的样子,甚至是包裹最暗陈颜色的黑衣,也显得庄严而光辉,并且光辉得无以伦比。
最终她不能呼吸,而他也是,不得不分开的一刻,两人都感到遗憾,却又害怕彼此接近的身体会不受控制,他们各自退开一步,目光却仍紧紧交缠。
她在那目光中看到深情不渝,看到自告白之时开始的坚定心意,终于她晓得有些力量确非正常可以逃避,她低头叹息,对另一个自由的人生做出告别。
而他在一片激情的混乱中竟能保持敏锐,他喘息着警告,“不要想离开,至少这辈子,我们的命运已经捆绑在一起。如果你想要逃……”
“是爱才对吧?”她很谨慎地放低声音,“我爱你。”
他的反应停止了一两秒钟,然后他大叫,“别以为这样就能骗过我!该死的,天杀的你,坏心眼的女人,还不够吗?为了逃离我,甚至是我奉上婚姻,你也不要?!竟然用这样的方式,不要骗我!绝对不要想骗过……”
她再次阻止他,“或者永远也不会比你更深刻认真,但我从来都是天才,不可能分不清自己最真实的心意。”
霍凡似乎很难被说服,这不能怪他,谁也不能指望他在经历这么多之后仍相信人性本善。他上下打量她,模样很蠢,但真正让她反感的可能只有他眼中的迷茫惘然以及单纯。于是她又拾回些许自信,尽管他看来已大大成长,观察入微却仍不及她漂泊历练得来经验深刻。
“我没办法爱一个人胜过自己的生命,甚至不能保证自己一辈子都对某一件事保持足够活跃的关注之心。但是,如果说很在乎,那么就是你了,这样可以吗?”她在微笑,当她尝试触摸他表情呆滞的脸颊,“或者我想是我太心软,当我尝过被囚禁的滋味,不免会同情住在山丘上的寂寞之王,所以我……”
她的话被他旋风般的拥抱打断,他不再继续看她的表情,只在她耳边低声呢喃,“寂寞之王?只是同情吗?真的只是同情吗?”但接着他却将她抱得更紧,那是满足心安的声音,“我的璃璃,不肯牺牲自己的坏璃璃,一直狡猾得要命,如果是真心的话,就只是如此了吧……”
璃璃因这话略有些气恼,她无法控制的以调笑方式拍打他的身体,而他立刻变得僵直。在事情变得危险之前,他突然再次凝视她,“确实是有欲望,但,璃璃,你要相信我,我不会不在乎爱,永远也不会。”
她听出这句话显得过于突兀,但仍有理智想到它并非真是突兀出现,它显然是对自己疑问的一句回答,但遗憾的是,她完全没有想到在霍凡看来,它也是一句承诺,对未来的。
诚如一切荒谬且无价值的罗曼史故事所编排,久别重逢和长期压抑制造了太多渴求以及迷乱,而迷乱在一个私人的房间里只代表一种结果。
当璃璃的理智再次恢复到正常水准,已经是新的一天。首先她注意到自己已离开那间令人紧张的休息室,但却赫然置身霍凡大公的卧室。她尽量不要提到“床”,但却不敢回忆在休息室地板上的迷乱纠缠到底到达哪个地步。她看自己,已取下霍凡赠送的珠宝首饰,但戴着他求婚的戒指。脱掉了他赠送的礼服,但不感觉高山地带清早的寒冷,因为他正慷慨地以身体为她取暖。而后,她决意面对现实,在她身边是触目惊心的——霍凡的裸体。
最后的发现花费她不少时间,她仔细观察,甚至小心改变两人的姿势以获得更好的观察角度。
观察得到的结论令她哭泣。而霍凡就在她的哭声中醒来。
对于一个期待完美的男人来说,这不是理想中的迎接新生活开始的方式。但他太幸福、太满足、太快乐,所以有充沛足可比美上帝的温柔,“我爱你,璃璃,早上好。”他如此对她说着,俯身去吻掉她的眼泪。
璃璃哭得更为凄楚。这活象是报复,他很讽刺地想到,如今换他来体会不安,就像之前一个月里他为她所安排的生活。
“怎么了?”这提问是他努力忍耐后的结果。
她翻身埋首于枕头中继续大哭,对他的问题充耳不闻。直到他被某些显然可能的存在刺激得忘乎所以,“是?不满意吗?不满意我,还是因为做了……”
“白痴!笨蛋!蠢才!”璃璃跳起来,流利地发动惯用的攻击。“你是天下第一大笨蛋!”
“果然,是因为那种事。璃璃还真是要求各方面都表现完美的人啊。”他在挠头,但并无任何忧虑和危机感,“我可以保证只要多练习,之后你会很满意的……”
璃璃给他一枕头,接着是更沮丧的痛哭,只是这次换在他的怀里,面对的是他遗留不少伤痕的身体。她为面对这个露出快要昏厥的模样,接着是一连串感人的道歉。“对不起,对不起……真的对不起……如果我知道是这样……霍凡曾经受伤……如此严重,我绝对绝对……应该在你身边……一定很痛苦……可怜的……”
听出她的真意,霍凡不免得意,□□的创伤其实不算什么,某种程度上反而满足他成就平凡人生的部分渴望,而且璃璃并不迷恋完美□□的事实也令人振奋,除了双方都无经验造成的不甚流畅之外,他对人生新开始的看法相当乐观。因此他伸手圈住她,柔声在她耳边说,“都过去了,过去了啊,璃璃,只要你以后陪着我,我们永远在一起……”
她则是哭着回答,“不够,还不够,不足够呢,我是个坏女人,在你最需要我的时候……”
“现在我仍然需要你。”他的眼睛再度闪亮,休息已经足够,练习正要开始,“不,我想我永远都会很需要你。”
璃璃再次被卷入旋涡中,当她看到他身上纵横交错的伤痕,尽管他原谅了她,她的心情仍被一种莫名的绝望感所包围,这是怎样的灾难啊,她怎么能够在他最需要的时刻丢下他独自离开。“该死的!天杀的骗子!活该绝子绝孙的夏尔廷!”她终于明白,从头至尾,他们都被这个魔鬼玩弄了。“我从来不知道,他没告诉我,没告诉我一切,你受的伤有多重,还有……不!”
霍凡对于和她在床上谈真相没什么兴趣,尤其主角还是另一个男人,尽管如此,他还是满足她的好奇和急切,因为似乎不这样做,就无法令她怒气稍平。他谈到自己父系家族的传说以及真实,夏尔廷侯爵家至少诞生过一位有能的炼金术士,王家的记载用很暧昧的笔调证实了这一点,而迪诺·夏尔廷似乎继承了祖先的才能。当然要说服其他人相信这一点并不容易,但霍凡则能轻易接受。一方面得益于他从小便不断遭受迪诺古怪法术的惊吓,一方面则是因为他那位神秘的母亲。这位传奇般的美人也必然具备某一程度的怪异能力,据说她正是以祈祷的方式为先王杰罗求得了霍凡这一子嗣。
“这么说你可能有魔法师血统?”璃璃觉得有趣,“那我们就真得很匹配了,科尔斯的祖先是弗雷德皇帝的御医昆廷·科尔斯呢。”
霍凡对此的反应是沉默,他轻抚她的双手,温柔无比。而后他继续讲述,夏尔廷在深夜闯进内宫,阻止他因绝望而自杀,就在那个晚上,他得知她仍好好活在世上,并最终会被命运送还他身边。此后夏尔廷便不再忌讳使用法术,因此似乎无处不在,在现实中则又吝于再度驾临斯科尼亚。
“我一直通过他得到你的消息,直到有一天我知道是他亲自将你带你我身边。”
“啊……你明白了,真好,我就知道你不会因为他的其中之一和你一起受伤而被蒙蔽。”
“但抱歉,我无法要求他,不论我怎么渴望,我只能等待。”在说这话的时候,他又再忍不住将她拉入怀里,手指轻柔而不满足地画过她每一寸肌肤。
璃璃哭笑不得,“只是等?我怎么完全不觉得仅只于此?”
“有其他的?”
“你的样子、态度、气派、还有手段……”她停下来,慢慢看住他故作无知的眼,“等等,我想知道的还有一件很要紧的事……”
霍凡立刻明白了,他心里发毛,更甚于之前任何时刻,他怎么会以为自己该为了她的眼泪而放软心肠待她?
“那个事啊……真是……你确定坚持?”
“是啊,我们必须完成它,在一些你认为必须多次尝试的事情之前。”
这好比是谋杀,尤其此刻她还正赤裸身体躺在他怀里,“那个啊……真是说来话长了……”
她一点没放松,轻轻吻过他胸前的淡色伤疤,而后是梦幻般可爱的声音,“但我想听呢……没有隐瞒,在我们彼此之间,坦诚相对,不好吗?”
他当然立刻屈服了,同时不忘自动删除任何冒犯她的叙述。他从来不是傻瓜,只是既厌恶被既定的命运,又在某个奇怪亲戚的影响下认为人应当安于平凡。承担国家义务是最辛苦而无收益的事情之一,既然夏尔廷在努力逃避,他就没有道理接受之。而亲眼见到父亲扮演的王者角色在面对议事团之时有多惨痛卑微,便更加深了这种认知。因为父亲的爱太深太深,以至于偏执于安定的王者生活,并无法接受此外的任何想法,所以他没有直接提出放弃的要求。唯一能自然放弃而不遭父亲怨恨的做法就只有让国民不认同,因此努力表现无知幼稚和对责任毫无觉悟的蠢样,想必最终能在做出一番深深惋惜之后,接受被国家饲养的空泛爵位,在得到解脱的下半生里自在生活。
“可是……”少女,不,已经是女人的璃璃,对此充满屈辱的疑虑,“怎么会呢?我不可能看不出来啊,如果只是演技,一个人的智慧,还有……”
他的手指轻拂过她可爱的唇,“不完全是演技,亲爱的璃璃,如果全都是演技,就不可能有个反复无常的我存在。”
她不理会,“还有夏尔廷!你居然和他……居然!有很亲密的关系?”
“那样说太过分了,我们只是宛如兄弟般一起长大。”该死,夏尔廷那家伙怎么可以放任自己背上好男色的恶名。
“可是……”
“没有可是。”他不自觉又专制起来,“我已经满足你的好奇,接下来……”
这绝对是危险的信号,“不要,接下来必须认真点,有很多事等着解决。”
“欲望难道不是大问题?”他无辜地叫起来,得到的是她劈面而来的枕头重击。
她轻轻叹息,“为什么在私人的时间我始终感觉不到还有个精明能干的霍凡?”
被取悦的霍凡大公得意地低声笑起来,“我已经说过答案。”
“什么?”
“私底下,王和王妃也不过是一对普通夫妻罢了。”
她也笑起来,但接着是一连串更深的叹息。
尽管她什么也没说,他仍明白她的心,他又再抱她入怀,“不要理会其他人的想法,我们要在一起,会在孩子诞生前合法结婚,还有……”
“根本不好办。”她低声道,“每件事都很麻烦。”
“还有,这可是最关键的一点。”他贴近她的耳朵,“任何时候,你都别想在玷污一位纯洁的大公后还能全身而退。”
她被逗笑,叹息着承认自己几乎很爱很爱和这男人的私人相处模式。“容我说一句,陛下,我付出的和你同样多呢。”
“怎么可能?”他夸张地惊叫,“我以为一直只有我辛苦操劳。”
“够了!够了!”她笑得更厉害,“可真够不要脸!”
“你嫉妒我比你聪明。”他咬住她的手指,“不过这可以令你更放心,因为我比你聪明,所以一切麻烦的事都可以交给我来办。”
“是非常非常麻烦。”她尽力不让失望沾染上自己的眼眸,“而且是每一件。”
他的眼神同样认真而真挚,而后他摇头,“不是每一件。”
“连我的家人都不认为我们会结婚,这一点我不可能不介意。”她快速地说下去,“继续和你在一起,我只能扮演比情妇还糟糕的角色,这一点也很讨厌,因为我的自尊接受不了。至于孩子出生前的结婚,我想恐怕得先参加一些反对派的葬礼,但那仍然无法保证任何必然的产生,不是吗?”
“是不绝对啊。”他慢吞吞地点头附和,“可是相对,那边也是一样的立场嘛。”
“可是按照传统,我们比较不利……”
霍凡大乐,为她终于开始接受两人一体的设定,“并不绝对啊,亲爱的。”他吻上她的肩头,“姑且不谈我们是不是该拘泥于传统,我们实际上占据传统上最有利的一点。”他的手抚上她的腰腹,随之是含混的低笑,“他们总需要一个继承人,不管怎么烦恼,至少我们会是下一位王的父母。”
璃璃可笑不出来,她怀疑责任在自己身上,在她面前霍凡传言中的精明能干鲜少发挥作用,“可是,可是这件事仍然不绝对啊!”
“也是啊……”他慢慢沉下脸,“不过我对我们有信心。”
“不是有没有信心的问题!”
沉默,接着是兴奋地爽朗笑声,他又投身于床第,“那么我们就先来好好努力一番吧~~”
丢脸的是,因为攻击发生得太过突然,璃璃完全忘掉该要反抗他。
但更丢脸的是,将他们带回现实世界的,赫然是科尔斯爸爸的紧急求见。
“璃璃以后都要一直留在我身边。”面对王家科学院院长,明显大有改观的霍凡大公说出的第一句话,仍然是这句充满孩子气的自白,不过因为对方的另一重身份,他不忘补充到,“就算是科尔斯家,也不能要求她回去。”
一生之中鲜少对人世种种琐碎情感表露出惊讶的科尔斯院长,突然间变得哑口无言。
“难道你想违抗我,科尔斯?”霍凡夸张地瞪向准岳父大人,“那以后我连一分钱都不会给科学院了。”
这句话则让一直努力假扮被驯服者的璃璃当场破功,她笑场了,且不以失误烦恼,“好了吧?你,那样的话就太小人了啊。”
“你并没说不可以小人。”霍凡随她而笑,充溺地吻上她的面颊,“而且我有足够理由做那种决定,毕竟我得考虑国家预算。”
或是渐已习惯他的作风,她并未拒绝他的亲密举动,或许之前她是有诸多顾虑挣扎,但此刻她已明确真心所在,又正当初结同心之誓,何况此刻两人的身份地位不比年少时,便也不再拘泥。直到他想抱她坐上自己膝盖时,她才微笑拒绝,状若亲昵地侧头在他耳边低语,“你曾受重伤,我不会忘记。”而后她提高声音,“父亲已经等很久了,你还欺负他,真是太可怜了。”
“你拒绝我,我才比较可怜。”虽然抱怨着,霍凡还是乖乖转向准岳父大人,“科尔斯卿,有什么事要求紧急晋见呢?实际我更想知道的是,需要用到紧急求见吗?”
“陛下……”连璃璃自己都觉得就这样关在寝室里渡过整整四天是太过了。但或许正是如此,现在她反而有更平和的心态面对宫内众人暧昧的省视和祝福。
“好吧好吧,我还有一堆事等着处理,所以请快告诉我,你究竟有什么事?”
即便是君主的不耐烦,也没有将显然受到惊吓的中年男子从极度震惊中彻底唤醒。疑惑的目光来回于女儿与年轻君主之间,仿佛要从其中找到什么破绽,以证明其绝对不同于世间任何一对彼此相爱的情侣。
“看来他只是想打扰我们。”霍凡毫无耐心地皱起眉头,“我根本不该答应亲自来见他。”
璃璃感觉挫败,她有罪,让一个作风利落的冷面君王变成眼前的德行,“陛~下~”
“要被讨厌了啊?真是的,你怎么可以帮助别的男人?”一点儿也没有维护尊严的自觉,霍凡大公继续刺激着陷入呆滞状态的未来岳父,或者是对自己永远也无法霸占眼前女子的全部心意所在而有所不满,仅仅是这样欺负着被当作假想敌的对手,就有一种得到发泄的快乐。“一定要阻止科尔斯卿到宫里来……这样好了,从现在开始,我决定加倍讨厌他!”
被宿命的责任感再度激发熊熊斗志的少女,嗯,已经是女人了,再次产生出无比壮绝的情怀,也就是在此刻,她才懵懂地感知到成为王妃或者在他身边的别的什么人,其结局大概都逃不掉为巩固他的尊严操劳。“……霍凡,你给我差不多一点!”
科尔斯卿的失声尖叫发生在亲眼目睹年轻君主遭自己女儿暴力的一刻。在旅行中养成的随意而行,放在这个保守的宫廷中,会被认为是言行粗率,倒也不是意料不到的事。但如果因为提醒式地拍打某个故意装傻的家伙的头,就被指控为犯下“僭越”大罪,这一点璃璃绝对无法苟同。尤其当这样的指控来自一个渴求金钱以至出卖亲生骨肉的不良男子。霍凡无条件地支持她,立刻站出来捍卫她的无辜,但那种急躁地叫嚣表态以二十五岁年纪来说未免显得过于单纯,反而令人感觉滑稽。
璃璃觉得自己责任重大、任重道远……以至……力不从心,甚至头痛、无力。想象未来,简直是一片黑暗,或许她还是太冲动了些。“你们俩都不值得尊敬,不值得同情,不值得以常理相待!”她气恼地叫道,“我绝对不要,绝对不要,以后的每一天,必须和你们这样无聊的家伙打交道!”
“听到了吗?科尔斯,以后都不要到宫里来了。”霍凡犹不知死地继续调笑,“冒犯妃殿下,是比胡乱干涉王室家庭生活更严重的罪行喔~”
“妃殿下……妃?殿下?”因为听到来自当事人的确实宣告,科尔斯家的一家之主受到了比以往任何一次都更巨大的冲击,“那么……我家的不肖女……就要因为这个……会是妃殿下?”
“因为哪个啊?”璃璃和霍凡几乎同时对他发问,接着霍凡快速补充,“绝对不要是任何会冒犯妃殿下的词语,否则……我可不保证永远不当暴君。”
他虚张声势地扮演坏人的样子异常可爱,璃璃觉得自己再度找到留下来的理由。比起之前那种对于对方的行为模式能够完全掌握,像这样不断交替于成熟与幼稚、理性与感性、自制与冲动的充满不可知的生活方式,更能带给她快乐。甚至是她自己,也绝想不到有一天会在上一秒钟因为他的幼稚言行而发怒,随后又因他另一次的幼稚自顾莞尔。
她开始喜欢这个宫廷,毕竟它是新的,而且,加上“妃殿下”这样的称号,或者会非常美妙……
但,考验似乎没完没了,科尔斯爸爸终于说出重点了,“请慎重,请多考虑,请克制……霍凡陛下,你的未来绝对不该因为我家的不肖女……这样那样……总之,我所要告诉你的就是,您一直寻找的那封信已经确实找到了,有关这件事,显然命运有不同的想法和安排……这样……这样……我家的不肖女……尽管可怜……但是……”
霍凡突然变得严肃了,“住口!”
从一堆乱七八糟中已经看清关键的璃璃决定不再掩藏微笑,“不要隐瞒,亲爱的父亲大人,请告诉我,究竟是哪一位在预言我不该成为霍凡的妻子啊?”
“文琳夫人。”单纯担忧着国家以及未来五十年研究经费的科尔斯爸爸没有多想,立刻回答了女儿的提问,直到他注意到来自霍凡的冷酷目光,才意识到脱口而出带来的危险。“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女人……而已……”
这回答骗不了任何人,璃璃继续微笑,“我想,她一定是传说中那位通过祈祷而为先王生育子嗣的奇妙美人吧?”
此刻,霍凡或许还试图将颓然色变归咎于对家庭秘密的担忧,但科尔斯爸爸的表现再次证明了所谓天才者都是一群讨人嫌又没常识的家伙,他似乎为女儿的敏锐博知大大自豪,“你知道她?你竟然连她的真名也知道?了不起!璃璃,就是她了……”
“你可以退下了。”霍凡声音僵硬的唐突打断他的发言,“留下翻译好的信件,你可以退下了。”
璃璃的目光始终不看向他,直到房间里只留下他们两人。
一片死寂中,又有一阵奇怪的风吹响科尔斯爸爸留下的文件,璃璃一面心烦着,一面终于开口结束了沉默的压力,“我正等着听另一个有趣的故事,请你,霍凡……陛下……”
“你要相信我!”霍凡在大叫,接着他突然哭起来,“不管发生什么事,璃璃都要相信我,不管什么事,你都要发誓只相信我一个喔!”
“我尽量!”预感自己将听到的事情并不有趣,她回答得咬牙切齿,“请你,快点开始!”
内宫的大门再度关闭,接下去,似乎立场完全逆转的重逢版会要再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