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将光明神始乱终弃后》弦上书

5、第5章

　　米斯艾尔似乎没有察觉到她这边的动静，闲庭信步地走在林间，目光沉静如水，通身气质寒凉。
　　虽然他浑身散发着冰冷的气息，但圣树的生命力并没有受到影响，反而在他经过的时候，树上的花似乎开得更加茂盛，本来只是隐隐约约的光芒，现在变得更亮，就像是努力想将自己最好的一面展现给那位神殿的主人。

　　没过多久，满园的花朵终于到了该退出舞台的时候，树上的花在一刻之间全部分解、凋零，洁白的花瓣轻轻扬扬随风而动。它们落在地上，很快地面就铺上了薄薄一层白雪。

　　蓝叶树开始结出圆润的果实，它们和花一样洁白。不一会，圣树就被这些硕果压弯了枝丫。

　　伊莉丝朝米斯艾尔走过去，他似乎这才注意到这里还有其他人，微微转过头看着她。

　　“好巧啊，圣下。”她露出一个笑容，裙摆被风吹得弯曲层叠。

　　“这里的树很好看，很特别，和我之前见到的不同，本来还想近距离观赏一下，但没想到它这么快就凋谢了。”少女的尾音带着一点惋惜。

　　她看向米斯艾尔，对方没有做什么表示，只是稍微点了一下头。
　　是熟悉的面无表情。

　　“您在这儿也是来赏花吗，圣下？”她问。

　　“不。”米斯艾尔的声音清冽如北风，“它的花期应该结束了，只有我的魔法才能结束花期。”

　　伊莉丝恍然，原来这个树并不完全是自然生长，开花结果都是由教皇干预的。
　　如果她也能施展这样的魔法，那不是想什么时候有果实，就什么时候有果实了？

　　她看着树上光滑得就像是玉石一样的蓝叶果，心里有点可惜。

　　虽然神殿没有明文规定不可以摘采圣树的果实，但听其他神官们说，不摘圣树的果实是每个人心里默认的规定。似乎在大部分人心中，摘采蓝叶果的果实是对神明的不敬。
　　甚至它那在恶魔城千金难求的果核，在人类的市集上都被认为是禁品，哪怕是黑市也不会有售卖。

　　但凡是与神明有关的东西，每一个人对待它的态度都是谨慎的。

　　她现在就在米斯艾尔面前，尽量还是不要踩线比较好。不知道晚一些再过来它们还会不会在？希望它能存在久一点吧。

　　正想着，却看见她盯着的那颗果子，啪地一声断了根茎，从树上飘下来到她的眼前。

　　嗯？

　　伊莉丝不明所以地看向身边的米斯艾尔，对方也正看着他，淡漠的双眼一如既往宛若冰冷的玄铁，眉眼深邃如寒潭。

　　“我可以吃吗？”伊莉丝有了几分真情实感的惊喜。

　　“应该被用来观赏的是花，而不是果实。”米斯艾尔目光落回蓝海一般的枝叶上，“果实对于人类的意义，就是食用和果腹。”

　　伊莉丝伸出手接过浮在空中的蓝叶果：“谢谢您。”
　　难怪神殿没有规定不能摘这棵树的果实，连教皇都觉得它应该拿来吃，而不是用来光看着消失。

　　伊莉丝咬一口手中的果子，口感清脆，浓郁的花香在口中绽放开，味道像玫瑰，又比玫瑰多了些甜美迷人的感觉。这就像是在吃一朵香气四溢鲜花，把嗅觉的体验放大许多倍，展现到了味觉上面。

　　“好奇妙的味道，和玫瑰很像，但细细品味又有点区别。”伊莉丝惊奇道。

　　“味道是独一无二的。”米斯艾尔一招手，树上又有一个果子听话地飞到他手中，“不同的人，会尝出不一样的味道，它会体现出食用者的本质。”
　　说完，他也轻轻咬了一口。

　　“那您尝出的味道是什么？”伊莉丝好奇地问。

　　米斯艾尔看着手中被咬了一口的蓝叶果，似乎透过它在想着什么。
　　“是薄荷。”

　　伊莉丝若有所思。
　　薄荷吃起来口味清凉，在咽下去之后会感觉整个食道都凉飕飕的，甚至经久不散。

　　难道他的本质就是那种透彻心扉的凉意吗？

　　光从表面看确实挺符合他的。

　　吃完了一个蓝叶果，伊莉丝还有点意犹未尽。
　　手里的果核是冰蓝色的，晶亮透彻，如果拿去好好地加工，或许可以做成一条精美的项链。
　　她用手帕将果核包住，小心地将它收好。

　　这个当然不能乱扔，等回去再找个地方好好处理。
　　处理进我的药锅里。

　　察觉到她的动作，米斯艾尔只是淡淡看她一眼，连片刻停留都没有，就像无意瞟过一个路人。

　　伊莉丝微微扬起嘴角，突然上前一步，凑到他身前。

　　米斯艾尔垂下金色的睫羽，她身上似乎沾染了花香，那带着淡淡甜意的香气，随着她的接近渐渐充斥他的鼻腔。
　　头发被非常轻微地扯动了一下，不痛不痒，几乎感觉不到。

　　“有花瓣卡在您发间了。”她轻晃手腕，白皙的指尖捏着一片棉花般的柔软。洁白无暇的花瓣，与她的肌肤接触，微微晕上一点粉色。

　　蓝宝石般剔透的双眼盈满笑意，盛满他的身影。

　　*
　　傍晚，圣女殿。

　　一顿丰盛的晚餐将近末尾，侍女莫妮卡来到餐厅，告诉伊莉丝她吩咐的洗澡水已经准备好了。

　　伊莉丝放下刀叉，安静地站在一旁的侍女立刻心领神会，她快步上前，轻轻收走了她的餐盘。

　　她在莫妮卡的指引下来到盥洗室，房间中央是一个内嵌在地上小泳池一样大的浴池，里面满满装的全是圣水。旁边等候着几名侍女，她们并排站立着，袖子全都挽到了胳膊肘。

　　伊莉丝一眼就看出来她们是要服侍她洗澡。

　　她知道这些对于圣女的生活来说是很平常的事情，但不仅是被各种贴身照顾，光是这样无处不在的视线让她感觉很不安。
　　光魔法对恶魔的危害是极大的，而这里的每一个人都会光魔法，她稍微不注意就有可能会被任何人杀死，哪怕对方只是一个看起来普通无害的侍女。

　　更何况要她在这么多人面前直接接触这么大量的圣水，她已经能想象得到，进入水池后立马现出原型，然后被这一群侍女们用光魔法毫不留情地消灭。

　　“是不是在这里连一只普通的猫儿都会有人帮它洗澡？”伊莉丝拐着弯暗示莫妮卡。

　　“这里没有猫，殿下。”莫妮卡正经地回答，“如果有的话，猫咪洗澡确实需要人帮忙。”

　　“……”伊莉丝哑口无言，“我可以自己一个人洗。”

　　“服侍您是我们应该做的事情。”莫妮卡垂下眼睑，做出谦恭的样子。

　　伊莉丝走到几位女仆身后，双手勾上其中两位的肩膀，微微推着她们往门口走，在她们耳旁笑着，甜美的嗓音充满诱惑。
　　“我说，你们为什么不去休息一下呢？嗯？厨房做了很多可口的点心——我看见了，那是给我的，没错。但现在太晚了，我不想吃它们，因为我怕长胖。你们愿意去帮可怜的我解决这个小小的烦恼吗？”

　　侍女们被她这一推，有点不知所措，她们还是第一次服侍洗澡被拒绝。
　　哦不，应该是第二次。第一次是她们本来被安排去服侍伟大的教皇圣下，但那其实是内务总管犯的一个错误。大神官说，没有人有资格碰触圣下圣洁的□□，所以她们后来就被调开去做别的事情了。

　　侍女们无措地看向莫妮卡，她们已经半推半就地到了门口边缘，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

　　莫妮卡扶了扶眼镜，微微叹了口气：“好吧，殿下。看来您自己一个人沐浴更自在一些。”
　　说完，她招招手。侍女们全部走出了房间，还给她带上了门。

　　伊莉丝在房间里，随便搬来了一张椅子，放到离浴池最远的位置，坐了下来。
　　四处张望了一会，确定周围完全没有人之后，她从脖子上摸出一条项链，银色的链子上吊着一个不起眼的三角形图案。
　　她手握着三角形，心中默念咒语，掌心的三角形隐隐有点温热。片刻后，房间的光线暗了下来，她面前出现一道投影。

　　一个容貌英俊，眉眼张狂凌厉的红发男子出现在投影里，他的头顶上盘桓着一对黑色的魔角，双眼比鲜血还要猩红，竖起的瞳孔让他看上去就像是一只极度危险的猛兽。

　　他半靠在一张座椅上，双腿交叠，一手撑着头颅，转头看向伊莉丝。
　　“伊莉丝？你这是什么造型？”

　　伊莉丝撩撩头发，站起来转了个圈：“明知故问，海因。这不是最受人类喜欢的模样吗？”

　　“我只觉得很倒胃口，这个金色简直和某个死不足惜的家伙一模一样。”他微微张开嘴，做出想吐的动作，像是吃到了什么恶心的东西，“没准再多看一会，我就会把一个星期前的午饭都给吐出来。”

　　“尽管吐吧。”伊莉丝不在意地说，“反正需要收拾的不是我。”

　　“你可真是无情。”海因红眸微动，“你来找我应该不是为了勾起我某些不那么美好的回忆吧。”

　　“当然不是。”伊莉丝说，“我需要你告诉我制作迷梦剂的咒语。”

　　“迷梦剂？你拿到蓝叶果的果核了？”

　　“没错。”

　　迷梦剂，是恶魔们研究出来的一种独特的魔法药剂。它无色无味，如果混在食物里，两个人吃下去，那么在当天晚上，他们的梦境会互通。如果有一方主动一些，甚至能够控制另一方的梦境。
　　在梦境中，意识都是模模糊糊，谁又能分辨得出眼前的到底是真是假。

　　蓝叶果的果核，就是制作迷梦剂的核心材料。

　　伊莉丝准备将这个用在米斯艾尔身上。
　　她可以随心所欲做任何事情，给他安排一个从未体验过的剧本。

　　不知道情深虐恋足不足够敲开米斯艾尔那比磐石还坚硬的心？

　　“真是让我意外。”海因摸摸下巴，“不过我也记不清了。你知道的，这东西非常难得，制作它的恶魔也很少——不常用的咒语被遗忘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查书这样的琐事，我向来不会去做。不过为了你，我可以稍微去看看。”他抬起手，弹掉自己指尖上不存在的灰尘，“谁让你是我的朋友呢？”

　　“能做你的朋友真是幸运。”伊莉丝弯起眉眼，朝他行了个优雅的礼，“希望并不会劳累到您尊贵的手指，无人能敌的恶魔大人。”

　　海因似乎被她取悦到了，唇角微微上扬。
　　“就帮你这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