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将光明神始乱终弃后》弦上书

4、第4章

　　在菲尔德大陆，如果有人漫步在熹微的晨光带着面包飘香的街道上，随意挑选一位路过的行人，问他是否信仰什么神明时，他的反应一定会像是听见了一个不能理解的事情，
　　“有谁会不信仰至高无上的光明神？”

　　作为象征着太阳与希望的光明之神，祂虽然不是世界上唯一的神明，但却是所有人心中无法撼动的存在。

　　同样地，位于莱特斯特帝国王都——布里顿的光明神殿，作为菲尔德大陆最古老、历史最悠久，同时也是有记录以来展现神迹最多的神殿，它的规模是大陆任何帝国的皇宫无法比拟的。

　　甚至在记不清从多久之前开始流传起来的传说中，这一座光明神殿是光明神亲临凡间居住过的地方，神殿里所有的一切，自然都是最高规格。

　　所以，在被西亚带着看了不知道多少听上去非常厉害但又不明白具体是做什么的殿堂后，伊莉丝在见到安排给她的独栋别墅时，已经连惊讶的表情都懒得去做了。

　　“从今往后，这里就是你的家了，伊莉丝。”西亚推开别墅的大门，门内是一众身穿着绣着太阳纹样的全白女仆装的侍女，整整齐齐地站在两侧。

　　为首的侍女穿着的是金色与白色相间的衣裙，她走上前鞠躬，自我介绍道：“您好，殿下，我是您的侍女总管莫妮卡，今后您的起居日常由我来负责。”

　　伊莉丝在西亚身边张了张口，又犹犹豫豫闭上，目光来回打量了一下四处都是金光闪闪的大厅，挣扎了两下，堪堪开口。
　　“……这是不是有点太夸张了？”

　　明明在不到半天之前，她还只是一个只拥有着简陋小屋的乡下村姑，吃的是黑糠面包，喝的是素菜汤，就这么一眨眼的功夫，她感觉自己生活的水平可能要直指皇亲贵族——甚至比他们还要更奢侈得多。

　　她在来之前，可从来没听说光明神的信徒们都这么有钱啊！
　　不是说勤俭节约是美德吗？挥金如土怎么看都不像是清廉的神官，而是堕落的恶魔才能做出的事情吧？

　　“自然不会。”西亚的语气理所当然，“你现在是光明圣女，地位比皇室还要高——可以这么说，除了教皇圣下，没有人还能凌驾于你之上。就连我，也只是和你同级而已。”

　　“不过，你也没有必要觉得受之有愧——神殿给予你这些并不是白白给你的。”他接着正色道，“作为圣女，你有责任以及义务去救助那些正在饱受病痛折磨的人民。”

　　“关于这一点，我再清楚不过了。”伊莉丝回答，温柔的蓝眼睛眸光流转，就像是天使划过清澈的天空，“我一定会尽我所能去帮助他们的，就像今天那样。”

　　听到这句话，西亚的五官柔和下来，他看着伊莉丝，笑道，“是啊。我没来得及说，真的很感谢你。你或许还不太清楚，加斯对于我们神殿来说就像你我一样重要。你拯救的不仅是他，还有未来可能存在的千千万万条生命。”

　　“如果是这样，那我也感到非常荣幸。”

　　伊莉丝挨个打开房门，瞧着各个房间的功能，其中一间房地上用金色涂料画着一个巨大的光明神标志，这里面只放着一座由大理石做成的光明神像。
　　不愧是神殿的别墅，还专门空出一间房来做祈祷室。

　　伊莉丝兴致缺缺地关上门，随手打开了对门房间。这个房间看上去是一个专门存放杂物的房间，中间堆着许多包装精美的礼物，叠出了一座小山丘，比她还要高出许多。

　　“这是？”伊莉丝疑惑地问。难道新圣女上任还有送礼物的礼节吗？

　　“啊，这个。”西亚轻咳一声，“这些是神官们对你表达的感谢。还没有来得及收拾整理，就先暂时放在这个房间了。”

　　他走到一张桌子前，上面端端正正放着一个雕花复杂的鎏金宝盒，他将宝盒端起来，在伊莉丝面前打开盖子。
　　里面是一个做工精美的太阳徽章，太阳是由一整块白宝石雕刻而成，边缘的纹样看上去是由金子做成的，而宝石上面附着由秘银描绘出的细小咒文，徽章上隐隐有流光划过，充满魔力的气息。

　　“这是圣下赐予你的。”西亚的声音里带着羡慕，“看啊，它多么美丽。它简直比照在雪山顶上的阳光还要夺目，比冻结万年的深冰还要干净澄澈。”

　　饶是见过许多美丽的珠宝，在见到这枚徽章时，伊莉丝也不禁看愣了神。

　　它晶莹得就像是被阳光穿透的水珠。

　　一定很贵吧？

　　西亚继续补充道，“这里面有他亲自注入的光魔法，那比围绕在天使周身的光芒还要更加纯粹，它的力量能在你受到危险时将你保护得滴水不漏……真好啊，我也好想要。”

　　光魔法！
　　伊莉丝顿时醒了神，触电似地缩回自己想要摸上去的手，“是圣下给的，那我就不敢乱碰了，碰坏了怎么办？”

　　西亚低低笑了声，将盒子往前送了送，“它不会这么容易坏掉的。你最好把它戴在身上，它存在的意义就是成为你的护身符。”

　　“我会的。”伊莉丝小心翼翼从他手中接过宝盒，不由自主微微伸直手臂，顺势做出欣喜的样子将盒子举高，尽量离她稍微远一点，“但在这之前，我要将它当成一件艺术品来摆着。这可是圣下亲手注入的魔力啊！”
　　她最后一句话用了非常夸张的语调，就像是得到了一件做梦都不敢奢求的东西。

　　“如果我是你的话，我大概也会的。”西亚表示非常理解，他的视线依然停留在伊莉丝手中的徽章上面，“这确实是至高无上的荣耀。”

　　伊莉丝将西亚脸上那收也收不住的艳羡尽收眼底。
　　如果可以的话，她也很想把这个棘手的东西送给他。虽然它很美，但它对于她来说就是一个定时炸弹，但凡她使用失误，哪怕只是失误了一点点，它就会把她炸个粉碎。

　　毕竟她可是亲眼目睹过米斯艾尔的光魔法的威力。

　　西亚的眼神还直勾勾地看着徽章，半晌，他似乎是犹豫着开口。
　　“我可以摸摸吗？就摸一下？”

　　“……当然可以。”

　　*
　　光明神殿无处不闪耀着比金子更亮眼的光辉，哪怕只是道路边一座稀松平常的路灯，也可能出自知名的设计大师之手。
　　但它并不像某些被富养的贵族一样徒有虚表，就算生活与工作条件比大部分人还要优渥得多，神官们依然办事严谨高效。在伊莉丝进入神殿短短两天时间，她的一切事物都已经被安排妥当了。

　　在这两天中，伊莉丝当然也并没有闲坐着，她花了一天时间将神殿逛了个大半，努力地将所有的地点都给记在脑子里。
　　另一天，也就是今天，则是参加神殿例行要举办的圣女册封仪式——听说神殿之所以这么快就能举行册封仪式，是因为他们早就将所需要的东西准备好，只差圣女本人到场。

　　冒名顶替了某位不知名的真正神眷者的恶魔伊莉丝，面不改色地厚起脸皮，短暂地背叛了一会黑暗神，向光明神宣誓效忠。
　　在她看来，这不过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流程而已，连苦难者的祷告都不一定能全数入耳的光明神，怎么会听她一个连人类都算不上、忠于黑暗的恶魔的宣誓呢？

　　——在那座大理石神像闪闪发光之前她是这么想的。

　　所以在看到神像发光的时候，不像其他神官那样用激动和惊喜的声音大喊“是神迹！”，她的第一反应是感到错愕：
　　这东西不会是坏了吧？

　　第二个接踵而来的念头则让她感觉有点惊慌：被光明神发现了？

　　但好在，神像除了发出这个让大厅的众人欣喜若狂的圣光之外，并没有其他动静，它的光很快就熄灭了。

　　伊莉丝抬头看向站在主位的米斯艾尔，他自然不可能像神官和圣骑士一样将心里的喜悦流露在脸上。但在她与他对视时，她看到的双眼并不是她所想的那样无动于衷。
　　他的金眸似乎闪了一下，有什么异样的东西在他眼里转瞬即逝。就像是一颗无意落入深池的石子，只轻轻激起了一点点波纹，在下一刻立马沉入水中，一点痕迹也找不到。

　　他表现得完全不像是有片刻失神过，庄重地举起他握在手中的权杖，在众人面前从容自然地完成了剩下的仪式。

　　**
　　在大家都散场离去之后，伊莉丝来到了昨天无意间闯入的一片树林。

　　这不是一片普通的树林。这些树和平常见到的那些葱翠的大树完全不同：它无论是枝干还是树叶，全都是蓝色的，树上盛开的白花隐隐发散着光芒。
　　这样的树伊莉丝在恶魔城没有见过，但是却听说过。这是蓝叶树，人类还称它为圣树，因为它只会生长在光元素最充沛的地方。
　　它的花期很长，一年中有十个月在开花，而果期却很短，只有半天。果子会在几个小时之内生长、成熟。如果没有及时采摘吃掉，它就会消失。

　　虽然它依靠光明的滋养，但恶魔也可以食用它。有恶魔偷吃过它的果实，据他所说，这比他吃到的任何水果的滋味都要奇妙得多。
　　更重要的是，它的果核是制作一些药剂的珍稀材料。这个东西因为过于珍贵，在恶魔城有价无市。

　　伊莉丝在昨天仔细观察过，树上的花已经开到了极致，地上也有几片凋零的花瓣，运气好的话，没准今天就能摘到它的果实。

　　她摩拳擦掌，心里正盘算着应该怎么爬上树去摘，却无意间看见远处有一道白金色的身影。

　　是米斯艾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