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察和我》锈笔铅刀

3、逃课遇险

　　1996年，东南亚警校侧门，夜。
　　刘波轻车熟路地躲过警校的岗哨，拉着龙傲天藏进路灯后马鞍树的阴影里。
　　傲天警觉地缩着脑袋，又直愣愣将目光挨个扫过岗哨上的人，确定他们没有看到自己之后才放心地挨到刘波的身边。
　　“师哥，咱们这样......”
　　“嘘！”
　　龙傲天的话还没问出口，就被刘波给顶了回来。刘波先不急着听他的问题，而是按着傲天的肩膀，示意他蹲到院墙下的草丛里——那里的铁栅栏年久失修，早就破了一个大洞，大到可以钻过去一个成年男性。
　　或许是校领导有意给留校集训的学员们一个喘息的余地，又或许是哪个离经叛道的二流子自己搞出来的门路，总之，仰仗着这个破洞，刘波和傲天得以逃掉今天晚上的自修，赶得上去看新上映的《古惑仔》。
　　刘波又用力去掰了掰参差不齐的钢丝，确定不会划伤人之后怂恿似的拍了下傲天的腰：“走，出去。”
　　傲天蹲在洞前，将脑袋探出去望了望就又缩回来，紧张地吞了下口水，又像是重新鼓足了勇气一般狠狠往前挪了半步，双手撑住铁丝网的边缘，用力到肩膀都耸了起来，然而半分钟过去，仍旧没敢往外迈出一步。
　　最终，他泄下气来，转过身来抱膝蹲得板板正正，耷拉着脑袋看地上的草：“...师...师哥，我不敢。”
　　“不敢？不是，咱都到这儿了你知道害怕了？”刘波无奈扶额。
　　傲天听他的语气像是带着怒气，抬眸打量他一眼就又迅速垂下眼帘，闷声应道：“...嗯。”
　　心里却想：本来也不是我说要逃课出去看电影的。
　　刘波早就猜着这小子没胆量逃课出去放风，但也确实没想到他会这么怂。不过想想也对，龙傲天这样的大少爷估计家里规矩严，从来没怎么野过，破天荒逃这一次课已经很给刘波面子了。
　　但是来都来了，没有临阵脱逃的道理。
　　刘波不由分说，按住龙傲天的脖子，护好他的脑袋，就把人从洞口推了出去。
　　“怎么样，没划伤吧？”刘波跟在后面钻出来，拍了拍自己身上的土。
　　龙傲天不可置信地看着自己脚下的土地，他居然就这么从学校溜出来了：“没，没有。”
　　“没伤着就行，走吧，师哥带你看电影去。”
　　刘波拉好还没回过神来的龙傲天，就往不远处的公交站奔去。
　　电影看到半夜，散场后，刘波哼着里面的那首《友情岁月》，一边又把还没吃完的爆米花往嘴里塞了几个。
　　“来忘掉错对，来怀念过去…爆米花有点潮了，曾共渡患难日子总有乐趣，来傲天，你也吃点儿，吃完把桶扔了吧，拿着怪麻烦的。”刘波说着，把爆米花桶往傲天怀里一塞。
　　龙傲天一手提着两杯可乐，一手抱住爆米花桶，胳膊上还挎着个塑料袋，里面装着路边摊打枪赢来的毛绒玩具，整个人已经不堪重负：“师哥，没手了……”
　　刘波一挑眉，觉得自己确实有点虐待这孩子，于是伸手从那爆米花桶里划拉了一下，拿了一小把往龙傲天嘴里塞，不能他吃完，就又塞了一把，终于只剩了个空桶，扔进了路边的垃圾箱里。
　　这时刘波才注意到，龙傲天今天似乎穿得格外花哨。
　　吉普岛的夏天热得令人发指，刘波出门如果不是怕伤风败俗恨不得都想裸/奔，能穿个背心已经是他对于道德最后的遵守。龙傲天也差不太多，平常只能算是比他讲究一点，穿个带领子带袖子的衣服，往往也是普普通通看不出牌子的纯色。
　　但是今天他穿了件花里胡哨的短袖衬衫外套，里面搭着黑t恤，脖子上还挂了两个小链子。
　　刘波闹着玩地拨弄了一下其中一个，笑道：“还挺精致。”
　　在他的手触碰到吊坠的一瞬间，龙傲天像是被蛰到了一般本能地往一旁缩了一下，似乎很宝贝那个链子。等回过神来，才发觉自己刚刚这个动作反应过度，就又挺起胸膛来将那个链子堂而皇之地露出来给刘波看：“我妈妈留给我的，我平常舍不得戴，也就是生日的时候才拿出来戴一下。”
　　刘波一怔，从“留”这个字眼里嗅出了一丝异样：“令堂……”
　　龙傲天面色一沉，苦笑了一下：“在我高中的时候过世了。”
　　刘波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
　　他为什么要手贱去动别人的项链，凭白勾起别人的伤心事……
　　“嗯…生日快乐哈？”
　　好在龙傲天看起来状态还行，至少脸上还能挂几分笑意：“谢谢师哥。”
　　“嗯…不客气……”
　　刘波突然很讨厌自己这张笨嘴。
　　“这…天也不早了，学校估计是回不去了，咱俩找个地方凑活一晚？”刘波提议，指着路边的一家迪厅：“去蹦会儿？”
　　龙傲天眨巴了眨巴眼睛，他的眼睛很清澈，眼尾微微下垂着，长睫毛一忽闪，跟个孩子一样无辜。
　　“不合适吧？”
　　刘波拉住他的手一拽：“有什么不合适的，今天不你生日吗？走走走，喝点酒庆祝一下。”
　　说是迪厅，其实就是一个不大的门面，中间是舞池，四周一圈的四方桌子，算是喝酒吃饭的地方。前段时间流行丁零当啷的音乐，店里就放丁零当啷的音乐；最近顾客又变得含蓄了，店里就放含蓄的音乐。总而言之，什么钱都一样的赚。
　　刘波熟门熟路地从酒保那里要了酒，拉着龙傲天穿过舞池里的男男女女，往角落里的一张圆沙发上去坐着。
　　龙傲天还是拘谨，老老实实坐在沙发上，镭射灯上流转的彩光照过来他都要躲一躲。
　　这个角落里没什么人，不吵，也没什么烟味。刘波虽然爱喝酒，但是烟却是不抽的，毕竟烟味不好遮掩，万一让他母亲逮到了，逃不了一顿收拾。
　　“哎，傲天，你真才16岁吗？”刘波从一旁拿水冲了冲酒杯。
　　龙傲天显然还没适应这个环境，又往更里面坐了坐：“1980年出生，今天刚满16周岁。”
　　刘波一惊：“那你这算是15周岁就进了警校，哇，天才啊？”
　　龙傲天有点难为情：“托人改过年龄，资料上，我现在已经18岁了。”
　　“我比你大了六岁，居然只比你高一届？我这六年都去干什么去了……”刘波略有些懊恼地垂下头去，闷声喝了一口酒，又提醒了一句：“再怎么说你也是未成年，你喝水吧。”
　　龙傲天：“……喝一口也可以……”
　　刘波一挑眉：“怎么？”
　　龙傲天：“我睡前一般都会喝点红酒，不然睡不安稳。”
　　刘波：“……”
　　真是少年老成，16岁的孩子就开始失眠了。
　　“那……少给你倒点吧。”
　　毕竟他们来这里的初衷就是找个地方凑活到天亮好乘车回学校，既然龙傲天不喜欢跳舞，那睡觉无疑为消磨时间最好的方法。
　　然后刘波就见识到了，原来真的有人一杯就倒，而且倒的如此之快。
　　在他看来，龙傲天才刚刚把酒杯送到嘴边，刚刚抿了一小口，刚刚咽了下去，就栽到在了沙发上。
　　这看起来，哪里像睡眠质量有问题的人了？
　　“傲天？”刘波试探着过去推了推他的肩膀。
　　龙傲天合着双眼，蜷在沙发上，呼吸均匀，已然睡熟了。
　　刘波：“……”
　　行。
　　那他也跟着睡一会儿得了。
　　两人一人占着一张沙发，刘波抱着抱枕，靠在沙发的扶手上，听着舞厅里悠扬婉转的华尔兹，也渐渐睡去。
　　等天蒙蒙亮的时候，刘波已经醒来，抬手看了看表，差不多该回去了。
　　“傲天，醒醒。”刘波起身来伸了个懒腰，踢了踢傲天躺着的沙发，打算去卫生间简单洗漱一下精神精神。
　　沙发上的小趴菜迷迷糊糊的抬了下脑袋，看了眼刘波往卫生间走去的背影，咂了咂嘴，又躺下了。
　　他不记得昨天的酒是多少度，但是他现在还感觉脑子很沉。
　　卫生间里，刘波看了眼镜子里自己乱糟糟的头发，从水龙头下冲了冲手，沾湿了抓了抓头发，把翘起来的几根往下压了压。
　　熬夜，喝酒，没休息好，他现在脸都是苍白的。不过刘波挺享受这种偶尔一次不健康的生活方式，这才是消耗生命，这才是生活。
　　至于老老实实按部就班的好好上学好好工作，那叫生活所迫，而非生活本身。
　　他拿卫生纸擦了擦脸，准备要走，又掏出手帕来洗了洗拧干。
　　龙傲天这家伙酒量不济，估计还没醒神呢，拿凉毛巾擦擦脸，醒的快。
　　然而就这一会儿的功夫，刘波听到了卫生间最里面的隔间里传出了细细簌簌的声音，还有两人明显是刻意压低嗓音的说话声。
　　“……货不纯啊，照上次的差远了，给不了这个价……”
　　“……新玩意儿，您头一份儿……”
　　“悠着点来，一次成瘾，伤脑子”
　　刘波脑子里嗡的一下，整个人怔在原地，而后如梦初醒般的连忙关上还在流动着的水，轻手轻脚走出卫生间，又仔细看了看卫生间的门，确定没有破坏里面的人留下的什么记号之后快步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