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察和我》锈笔铅刀

1、警校初遇

　　刘波，东南亚警校的传奇，虽然是贬义的。
　　蹉跎人生，得过且过，正是刘波奉为真理的人生信条，他也确实是这么做的。如果不是他敬爱的母亲拿着农药瓶子作势要喝地逼着他去考，他也进不了这警察学校。诚然，离了母亲的训导，刘波也没再装模作样地用过功。
　　日子就这么凑凑活活地过着，刘波觉得反正他母亲又会自作主张地帮他安排往后的人生，说是要他毕业后回老家当个片警，不求他有多高的建树，能混口饭吃就挺好。
　　他也曾经问过母亲到底为什么这么执着地想让他当警察，甚至为了历练他还让他在大学前先去服了两年兵役。
　　“工作忙，省得在家里晃悠着烦我。”
　　刘波深感自己就多余问这个问题。
　　好在，东南亚警校并没有传说中那么魔鬼，规矩不多，也就有他胡作非为的空子。
　　还让他成功带偏了一个师弟——龙傲天。
　　龙傲天这家伙好像是有点来头，这一点从教导员对他那永远都带着谄媚的笑容就能看出来。
　　有来头的人大都很能摆谱，系里就有几个少爷羔子天天聚在一起撺掇着玩牌，刘波以为龙傲天也是一样，没想到他居然并不与他们同流合污，反而乐意跟刘波这个市井小民混在一起。
　　那是一次暑期集训，不同年级不同系的学生聚在一起，白天训练一整天，到了晚上就安排着自习学理论知识。
　　刘波最讨厌看书，尤其自习室空间有限，百十号人挤在一个教室里紧巴巴的，胳膊都放不到桌子上，坐着太难受。不过这也有个好处，就是少几个人教导员也不会发现。
　　他的专业排名一般，自习室的座位离后门很近，于是刘波趁着教导员不注意就从后门遛出来，虽然也没什么特别想做的事，但就算是靠着树发呆他也不想在教室里呆着。
　　龙傲天这小子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跟在他后面一起出来的，等他买了杯冰饮找了个长凳坐下来喝的时候，龙傲天突然从刘波后面窜出来，乐呵呵地跟他打招呼：“师哥！”
　　刘波这人虽然有些块头，但并不经吓，当即从长凳上一蹦三尺高，在校园里发出一声惊天地泣鬼神的惨叫：“啊！！！！！！！”
　　冰饮从他手中掉落，洒了一地。
　　刘波与龙傲天面面相觑。
　　良久，龙傲天终于反应过来他似乎应该说些什么：“师哥，我赔你一杯新的。”
　　校园里刚刚被刘波的惊叫吸引过来的目光渐渐移开，只是隐约还能听见几声轻笑。
　　刘波搔了搔鼻子，心脏还跳得跟活不起了似的，尴尬一笑：“不要紧，我也没那么想喝。”
　　其实是很想的，但是他总不好伸手去跟师弟要，只能忍一会儿。
　　龙傲天看起来很紧张，手都不知道该放在哪，纤长的睫毛垂下半遮住双眼，可怜巴巴地跟刘波道歉：“对不起啊师哥，吓到你了。”
　　刘波：“……”
　　不要再重复这个让我尴尬的点啊喂！
　　虽然心里多少有些介意，但是刘波这人没什么脾气，又念在龙傲天比他小一级，也就不跟他计较，只问了一句：“龙傲天是吧？”
　　龙傲天原本暗淡的神色一亮，有些惊喜地问道：“师哥你知道我？”
　　刘波不去回应他的眼神，只在心里碎碎念着：新生入学的时候我帮着誊录新生名单，这名字看了一眼就记住了。真不知道这家人怎么想的，给孩子起了这么一个…怎么说呢，“优雅”的名字？
　　“额，听说过。”
　　这家伙名声可不小，当时他入学的时候刘波他们班的几个女生都疯了，说是来了个自建校以来从未有过的大帅哥，无论如何都要去看一看，就算勾搭不上，混个脸熟也不错。
　　托他的福，当年系里的迎新队伍空前壮大，浩浩荡荡跟个整编团似的。不过话说回来，刘波觉得自建校以来从未有过的大帅哥，应该是他才对。
　　玩笑的，虽然刘波不想承认，但是龙傲天确实长得挺好看。以前在操场上刘波偶尔能远远看他一眼，深感龙傲天光那身段就已经能秒杀一片，再加上作训服的加持，有个词怎么说来着？长身玉立，说的估计就是他这样的人。
　　刘波之前还觉得脸和身材不可兼得，想着这种人大多是背影杀手见不得光，今天凑近了看，没想到他脸也不错，细皮嫩肉的，反正……该长的都长了。
　　刘波并不太擅长夸赞别人。
　　“你找我有事？”他实在是受不了这小孩那双满是憧憬的眼睛。
　　龙傲天在他面前站的恭恭敬敬，搞得刘波也坐立不安的。
　　他说：“师哥，今天在靶场，你开枪的姿势真帅，能教教我吗？”
　　刘波抱着肩膀看他，还以为他找他有多大的事呢。
　　“行啊，明天射击课，你跟我一组就是了。”
　　龙傲天眼里闪着星星，笑容绽开：“好嘞，谢谢师哥。”
　　说完他还冲刘波鞠了一躬，就一溜烟地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
　　刘波轻笑一声，想着这小子还真有点眼光，又想道：鄙人不才，不论什么课程都是能混就混过去，唯独射击，他总觉得是事关身家性命的大事，学得还算是认真。虽然刘波并没有因此得教导员几分青眼，但是能吸引来一个师弟求教，他也稍微有些骄傲。
　　翌日训练场上，老师又一再强调了枪械安全注意事项，就安排刘波这些高一级的带着师弟师妹们简单训练一下，只要是练枪支的拆解组装还有拿枪的姿势、不上弹击发，在下课前才给发几发实弹。
　　“先教你一个最基础的，叫立姿据枪。来，站直。”在实弹演练之前，刘波打算先带龙傲天学几个射击姿势。
　　因为枪这个东西他拆了就装不上，不擅长的东西，还是不要在师弟面前露怯为好。
　　龙傲天听话站好，忽闪了下眼睛瞥了刘波一眼，又自己双手把枪举在眼前，弱弱地说：“师哥，这样吗？”
　　刘波撇了下嘴，把龙傲天端起来的双手扒拉下来：“跟哪个电影里学的。你这是想学等腰三角形据枪射击法吧，那你的肩膀要塌一下降低重心。哎哎哎，手伸直，手伸直…得，变CAR了。”
　　刘波被龙傲天四不像的姿势逗得想笑，忍不住往他腿弯上轻轻踢了一脚：“最难教的就是你这种会点射击但也只会一点的师弟，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姿势。”
　　龙傲天抱歉一笑：“对不起啊，师哥。”
　　刘波没想他这么认真，忙说：“没没没，我当时刚学的时候也让□□训了好几次，给我好一顿挑刺。来，这样，每一个姿势我跟你演示一下，你跟着我做。”
　　龙傲天点了点头。
　　“首先是立姿据枪，站好，站直…对，右手拿枪，左手自然垂下或者叉腰……”
　　起初刘波寻思着龙傲天到底是矮他一级的师弟，又是个少爷羔子，估计没什么真本事，不成想他学东西上手极快，摸过枪来，跟着刘波有样学样地开了几枪，之后便一骑绝尘枪无虚发，比刘波这个当师哥的准头高多了。
　　“好家伙，十环、十环……傲天，神枪手啊，厉害厉害，你是不是之前就摸过枪啊？”刘波拿着那张单孔几乎都聚集在中心位置的打靶纸，惊讶得嘴都合不上：“zu guo有你这样的人才守护，以后我就可以安心回家养老了，不错。”
　　龙傲天有些不好意思地低着头，将枪支回收：“没，巧合而已。”
　　“哎呀别这么谦虚，我说怎么教导员都对你高看一眼呢，这么好的苗子，落到谁手里谁都想供起来。”刘波跟着他把手枪上交给教官，不紧不慢地出了靶场。
　　已经到了中午吃饭的时间，其他同学也都陆陆续续地从靶场出来，路过龙傲天和刘波的时候，看到刘波手里那张打靶纸，大多都会顺嘴夸一句。
　　“哎呦刘波，这么厉害，我记得之前你能打到靶上就不错了，怎么这回能打十环了？”一个个子不高的男生一手搭在刘波的肩上，跟他开着玩笑。
　　刘波笑骂道：“去去去，该干什么干什么去，这是我师弟的，你别碰。”
　　龙傲天看着那个男生脏兮兮的手毫不顾忌地就往刘波肩膀上抹，眉心一蹙，拉住刘波往旁边走去：“师哥，我们去教职工餐厅吃饭吧。”
　　东南亚警校几个学生餐厅的伙食都不错，但是教职工餐厅的就餐环境会更好一点，只不过位置离学生宿舍太远所以学生一般不会去那边就餐。
　　男生看着龙傲天那张冷冰冰的脸，半带嘲弄地一笑，问道：“你是不是就是那个…龙傲天？”
　　那个让全系的男生都倍感危机的人。
　　龙傲天答：“是我。”
　　男生故作惊讶地拍了拍刘波：“哇真是龙傲天啊，刘波你知不知道，他才16岁，就进了咱们东南亚警校了。”
　　说完他又冲着龙傲天竖起了大拇指，表情夸张到黑乎乎的脸皮都要拧巴在一起：“哥们儿，你牛。”
　　刘波有点受不了他这个油腻的表情，悄悄去打量龙傲天的神色，发现他也兴致缺缺，显然并不想跟这男生有什么交集，于是囫囵着说点场面话就要赶尽脱身：“你这话说的，跟我刘波比起来谁不牛啊，我狗哥你不也很牛吗？行了行了吃饭去了哈，下此再聊。”
　　被称作“狗哥”的男生像是还没尽兴，唧唧歪歪地还想拉着刘波说些什么，都让刘波随口应付过去。趁着狗哥没接话，刘波拉着龙傲天赶紧就往教职工餐厅的方向上去。
　　东南亚警校建在城郊的一个山坡上，校园里几乎没什么平地，尤其去教职工餐厅这一条路是个大上坡。不过这路两边种了很多树，现在正值波斯皂荚开花的时候，黄灿灿的美不胜收，风景算得上还不错。
　　刘波以为龙傲天是个十项全能的奇才，没想到他刚走了一半路程就有些喘，扶着路边的景观石停了下来。
　　“师哥…等我一下…累……”
　　刘波正在他前面走着，听到声音扭头一看，见龙傲天跟蔫了似的半蹲在路边，忍不住笑道：“怎么回事，体能不行啊小伙子。”
　　嘴上嘲弄着，其实他的手已经伸了过去：“爬不动坡还说要去教餐吃饭，来，师哥拉着你。坚持一下吧，没几步了。”
　　正是中午十二点来钟的时候，日头大的很，好在有波斯皂荚的树荫遮着，不然非得把人晒破一层皮不可。
　　龙傲天勉强抬起头来，看着刘波伸向他的那只手。
　　刘波此时背光站着，太阳透过树荫斑驳地打在他身上，给他的轮廓镀了一层金色的光影。
　　龙傲天恍惚了一下，觉得太阳似乎也变得柔和了许多。
　　他伸出手去与刘波握到一起，深深呼出一口气来：“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