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8、乌竺旌（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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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分钟后，金乌鸟徘徊在一座山脚下的小村庄上空，苏衍从它背上跳下来，金乌再次变成红鹦鹉，落在他肩头。
山村远离人世，村民睡的都早，村子里静悄悄的。
苏衍偏头问肩上的金乌：“没了？”
金乌茫然歪头，表示它只能追到这。
扶桑木的气息不见了。
苏衍朝村子里走去。
他消失在黑夜中，村口大桃树后闪出一个人影，他指尖在树干上划出一道裂口，从里面抠了一个木牌出来。
木牌上蒙着一层淡金色的薄膜，隐约有符文的形状，如果苏衍在，他一定能认出来，那是一个隐匿气息的符文，而那木牌就是扶桑咒牌。
他将咒牌收进储物空间，衣服上的荧光带在夜色中异常夺目。他的目光顺着苏衍消失的方向望过去，看清了漆黑夜色里村子尽头的一座古典阁楼，偏圆的杏眼里显出几分迟疑：“你可别让我失望……”
事情好像跟预计的有点出入。
他身边不知何时出现了一个白衣黑发的女人，女人神色中带着点淡淡的哀伤。
“小渊，他没有拿走那两把剑，反而留下了一面旗，事情有变，沈舒白已经来了，你不该再将苏衍引过来。”
陈渊站着没动，“但这跟我的计划没有太大出入不是么？只是他既然给了我一个机会，我当然要把握住，要是他能让苏衍归位，不是省了我许多麻烦？反正苏衍又死不了。”
女人看着他的侧脸，更加哀伤了：“小渊，你以前不是这样的。”
陈渊回头看他一眼，本该天真无邪的杏眼里满是冰冷，警告道：“堕魔，别用她的语气跟我说话。”
女人眨眼：“可我就是她啊，你当年把我从苍生门带出来不就是为了缅怀她吗？”
陈渊掌心浮现出一个拳头大小的红色珠子，再次警告：“别用她的语气跟我说话。”
那珠子不知道有什么神通，一现身女人就像是被扼住喉咙一样，浑身僵硬。
她的表情因为痛苦而扭曲起来，那点哀伤变成了狰狞，语气也不那么弱不禁风了，嘶哑的挣扎着说：“你既然这么恨他，怎么不干脆向沈舒白和苏衍坦白真相，他俩合力宰一个廪君还是可以的，干什么大费周章？苏衍没归位也不耽误他弑神。”
陈渊神色冷寂：“死不是便宜他了？他没把东西拿走不就是在等苏衍么？我助他一臂之力，把苏衍引过来了，飞不过那鸟我就提前把咒牌嵌在这。他不就是要苏衍身败名裂然后死透么？巧了，我也想让他身败名裂再死。”
他眸色幽深：“血债血偿还不够，我要给她翻案。”
女人凄厉的笑起来：“她都已经死了，我就是证明，她不死也不会堕出来我，翻案之后连我都没了，你徘徊人间五千年，就为了彻底弄死她的最后一缕残魂么？”
她清清嗓子，又换回了柔弱无骨的娇声：“小渊，我是你姐姐啊，我是你最后的姐姐了。”
陈渊掌中凝出白雾，注入那红珠子里，珠子发出诡异的光芒，禁锢在女人身上的东西似乎缩紧了一圈，她惨叫一声，身体居然散了，落下来一把头发，被陈渊接住。
他掏出把梳子，把有些毛躁的头发梳顺了，“你不是她，你是堕魔。每天找死一次的戏码还没玩够吗？”
他抬头看看夜空，一抹浓云飘过，将月亮一点点遮住，他身上的荧光带似乎又亮了一些。
“今夜众神齐聚，互相折磨了几千年，也是时候让大家打个招呼了。他想躲在后面看戏？呵，门儿都没有。”
***
山村最边缘的古典阁楼上站着一个黑衣人，顶着一头麻花辫。
金乌来了，苏衍也来了，可以开场了。
他手中拿着一面三角旗，巴掌大，黑色的旗面上好像画着什么图案，背光看不清。
他掌中浮起黑雾，裹着旗子倏地缩紧，旗子化为黑烟，风一吹就散了。
***
“哇”地一声，一声婴儿啼哭划破了寂静的长夜。
山村不大，一共也就百来户人家，大多都熄了灯，只亮着零星几个光点，其中一户是村长家，那声婴儿哭就是这屋里发出来的。
房间的门被敲响,上了年纪的马族长在外面问：“好了吗沈队长？”
马家村里绝大多数都是马家后人，马家家传的玄术不外传，也没有人进过异处局。
沈舒白朝身边人一点头，谢庭把门打开了，对翘首以盼的马族长说：“好了。”
马族长看看哇哇大哭的婴儿，叫来他母亲，把孩子抱走了，孩子他爸留了下来。
马族长问：“沈队长，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马正德就是那孩子的父亲，是马族长的亲孙子，也十分不解：“这好像不像是普通的中邪，我家孩子之前也撞到过东西，一个符咒就解决了，怎么这回不行？”
马族长也说：“各种驱邪符都试过了，都不行，冒昧问一句，沈队长刚刚是用的什么方法？村里三十多个孩子都出现了这个症状，我怀疑不是简单的邪祟，恐怕是有大妖邪降世。”
扶桑阵的事知道的人倒是不多，毕竟咒牌连异处局都不是人人有机会见的，但能量池的事瞒得了普通人，瞒不了他们这种同道中人，马族长这话一语双关，暗指能量池。
能量池的事到现在也没有个说法，异处局对外的结论是不小心碰到的，目前已经控制住了，但对于后续处理却一直模糊不清。
加上这回出外勤的居然是三队！
他活了六十多年，只在电视新闻上偶尔见过三队的人，这次居然给他见到活的了！
二队的人不出任务，干什么去了？是不是跟能量池有关？
沈舒白像是没听懂他的言外之意：“这是怨气，不是普通的冲撞。把怨气除掉就好了。”
马家底蕴深厚，真往上追溯起来也能有个千八百年，不是不知道怨气是什么。
“怨气不过是人死后执念不化，到处漂泊，偶尔冲撞也就焦躁不安些，凡是撞了怨气的人大多脾气不好，易燥易怒，这次的怨气……我实在看不懂。”
他没见过撞了怨气反倒平静下来不哭不闹的，小孩子不正应该大哭大叫吗？
沈舒白解释：“怨气深重，小孩子不会表达，被侵染后压住了感官，自然没有反应。怨气再深也是人死后所化，没有依凭，随走随散，存在不了多长时间，顶多不过百年，算不得深重。”
百年还不深重？活人有几个能活百年的？
马正德虚心求教：“那这是？”
“千万年所化。”沈舒白听见侧屋里孩子哭声小了，但外面的风却好像有些不对，他没多解释。转身走出屋子：“这里不对，我出去看看。”
屋里人被他一句“千万年”定在原地。
那得是谁的怨气能存这么久？被刨祖坟了吗这么大的怨气？
谢庭没有他那么敏锐的感官，但他的手表是个微型能量探测仪，他就瞟了一眼，这一眼之内，数值飙升出了残影，他居然看不出来那是几，只能辨认出来是三位数。
好了，现在四位数了。
“沈队长！”
沈舒白站在院子里，风中夹杂的不安气息充斥着他的感官，他几乎不用看就知道这风不对劲。
他在识海中召了一声“风兮”，那木剑认主，一听见他的召唤就从异处局会议室里原地消失，王连撅着屁股阵法解到一半，抬头一看“点读机”没了，哀嚎一声：“沈队长以前没兵刃的时候不也所向披靡吗！”
木剑在手，沈舒白在面前一划，一道两寸深的剑印贯穿院子，像一道无形的屏障，邪风在那道印记前停下了。
探测仪上的数值却没有停，依稀已经升到了三千多。
这已经是高危案件了！
“沈队长，是不是要跟上面……”
请求支援？
他们三队本来人就少，这次除了他和薛景荣，就带了三个人。
话没说完，就听见一声女人的尖叫响彻整个山村。
这声惊叫就像什么信号一样，随后整个山村都响起了接二连三的惊叫声，有男有女有老有少，寂静的夜空即刻被撕裂，灯光接连亮起，村子沸腾了！
沈舒白迅速道：“你跟薛景荣留下，驱邪符加上净神符叠加使用能顶一阵，我去看看。”
他说完就出了门，顺着怨气来的方向追过去。
谢庭这才想起来，能支援的就在这了，联系谁也没用。
他把沈舒白的话朝屋里喊了一遍，自己追着沈舒白去了。
薛景荣听完立马给其他外勤成员发消息，让大家拿上从二队借来的装备出去稳住局面。
村子里的人已经疯了。
怨气裹在风里吹的到处都是，每个心有不甘和怨恨的人都被怨气驱动放大了无数倍，抡起斧头朝心中久积的敢怒不敢言砍去。
孩童想法少，结怨也少，遇上这么浓烈的怨气往往都是无所适从的，根本没有一个宣泄口，所以只能沉默。
但是大人就不一样了。
婆媳关系、邻里关系、工作生活……到处都是一团乱麻，不满和不甘的人与事太多了，怨气稍稍填把柴，这些不满和不甘就迎风涨，连带着人也狂躁起来，理智早没了。
人愤怒怨恨到极致怎么办呢？
不是伤害别人就是伤害自己。
马家村此刻像个人间炼狱，奋起反抗的人互亮镰刀，无所顾忌。
作者有话说第68章 乌竺旌（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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