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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6)我们看到的,不同的世界 ...

  •   6)我们看到的,不同的世界

      毛思基本上是考砸了,王耀交卷子的时候只觉得头重脚轻,一阵虚空,根本对自己做过什么题一点印象也没有。

      结果交了卷子后和路德一核对,果然大半不同。伊万站在他身后脸都青了——伊万的毛思已经重修过一年,再考不过可能连家都没脸回。路德是个好人,他拍拍伊万的肩膀,说些他也拿不准那些是正确答丄案的废话来安慰他,王耀却只是心不在焉的向四处望,像是在找什么,又像是不希望被什么找到。

      路德拍了拍他的肩膀,提醒他回神,
      “阿耀,我和伊万去喝点酒,你要一起去么?”

      王耀警觉的瞥了北极熊一眼,“不是晚上的时候要回家吃晚饭么?阿姨特意给我打电话,嘱咐我今天无论如何都得把你弄回去,如果你敢反抗,就让我再把你的鼻梁打折一回。”

      伊万带着苦大仇深的表情瑟缩了一下,路德站在一边偷偷地捂嘴笑了起来。

      王耀和伊万的初相识在这所不大的大学里相传甚广,重点有二,其一是王耀同学真的是个雌雄莫辩,穿上裙子就可以以假乱真的稀罕物,其二是,伊万.布拉斯金是个公开的同性恋,只不过上了5年的学压根没交到一个男朋友。

      路德和伊万是在酒吧认识的,那个酒吧在当地以群聚着他那类人而闻名。路德记得,当时伊万坐在一个角落里的沙发上,一副惶恐不安,初生小兔的瑟缩样子。

      那个时候路德刚来中国不久,稍微对这个有点思想保守的国家感到头痛,他有一个伴侣,是意大利人,叫费里西安诺,为人比较脱线,属于那种会很认真的问你“小孩子是从石头缝里蹦出来的,还是被松子鸟叼来的”这类问题的人,而路德维希看起来正经严厉,实际上根本没什么原则,无底线的前就忍耐自己的情人——这搞得路德经常捂着胃口呻吟一整天。

      他们来到中国之后,就在外面租房子住,房东大妈有着与外表毫不搭边的纤细性格,盯你一眼就能盯出血来,她对路德两人没什么好脸色,所以路德和费里下了学也并不想回家。

      在这种情况下,那件闹哄哄、鱼龙混杂的酒吧就显得尤为珍贵了。
      虽然忙碌一天后泡在酒吧里一整晚几乎成了这两人的日常,而遇见形形色色的人也是这其中稍显趣味的一部分,但是那天躲在角落里的伊万还是让这对白痴情侣感到一丝不同寻常——

      路德像往常一样,嘱托他那不让人省心的情人安生的坐在位子上,自己去找酒保要酒,就这一转身的空当,回来的时候就发现沙发上多了一个人——银发白脸,笑得比门神还晦气——活脱脱一个白无常。
      费里西安诺拼命往沙发里面所,被吓得够呛。

      路德心里一惊以为又是一个手脚不干净的人跑来调戏,结果噔噔跑过来,一甩手酒就泼上去,但是他这么一泼就后悔了,因为在间隙中,他似乎听到伊万这么讨好的对费里介绍——

      “你好,我的名字叫伊万.布拉斯金,我想跟你成为好朋友……对了,不知道……你愿不愿意攻我呢?”

      ……

      伊万被泼得一瞬间搞不清楚状况,等到他反应过来,有点惊恐的看着杵在他眼前的彪形大汉,却发现对方一副又抱歉又艰难的忍住大笑的纠结表情。

      费里在一边唯唯诺诺又兴奋异常,不停的问“真的吗真的吗你真的愿意让我攻吗真的吗……咩?”

      路德第一次见到能有男人那么诚心诚恳的要求别人来攻自己——问题是这个男人明显高过头、壮过头了。

      当然其实在他们那个圈子里,攻和受的定义不是像区分男女那般显而易见,只是一般提出伊万那种要求的人,更愿意撮合一段一夜情。
      而假如你只看伊万那张无辜纯真的脸,你会觉得——至少是在同性恋方面定义上,伊万是最不可能让你和‘性’这个词产生联想的人……

      伊万的确是个有趣的家伙。但是路德总觉得他自称同性恋这一点有点违和……

      不过这不是我们需要探讨的重点,重点在于——路德认识伊万之后的一个星期,他也通那个家伙认识了王耀。

      认识的途径——不得不强调——是惨烈的告白和红火火的负伤住院——简单概括起来其实就是这样,但是为了方便各位脑补,作者还是加一些背景上的设定和角色分配问题。

      如果以受害人和嫌疑人来分配,我倾向与这种陈述方式——

      某某日某时,受害人伊万布拉斯金同志第3次在社团活动室见到了犯罪嫌疑人王耀同学,并大声与他人议论嫌疑人的‘女性特征’,试图从中证明嫌疑人其实是个女性的事实,在此我想重申一点,这确确实实是被害人当着嫌疑人的面第3次对其进行性别上的侮辱,期间暗地里不可告人的意淫和言语上的占便宜……真的是不可胜数……

      “呐~路德~你瞧瞧建筑甲班的王耀……对……就是那个留辫子、嘴唇红得像刚吸过人血似的那个……对对对,就是他!你看他像不像女孩子?……诶!我跟你说哦~这种人就算不是同性恋,也愿意娶她回去做老婆……啊……路德你干嘛跟我挤咕眼,样子好像土豆哦……”

      “这位布拉斯基同学,请你把刚说的话再重复一遍好么……”

      “……王、王……”

      “不说么……这可不好办啊,我个人没什么耐心的……你要是说出来我就不会打你阿鲁!”

      “……不,我什么都……”

      “TMD你到底说不说!”

      碰——解说一下,这个是左手直拳热情的亲吻骨头的声音。

      ——简单来讲,过程就是这样。

      虽然这造成了伊万鼻骨骨折以及校方对王耀提出一次正式警告的惩罚,但这件事有一个最大的好处。这个好处和王耀所受的糟糕待遇比起来真的如同照耀他5年大学生涯的曙光——那就是,没人再敢明着嘲笑王耀那副过于柔弱的长相了,这对为自己的外貌怀有自卑感的王耀来说,的确是一步四两拨千斤的好棋。

      但是伊万的父母听到这件事情后,立刻就不干了,非要王耀付伊万的医药费。并不是因为布拉斯金家缺这点前,伊万的父母可是资本家啊!给伊万买一套西装就是比这两倍的价钱。硬要说出这种行为了原因,可能主要是出于对少年气盛的家伙感到反感,而王耀因为自知理亏,也并未有任何的异议。

      但是他是真的没钱,他曾经是腰缠万贯的纨绔子弟,但是他现在是真的一点钱都没有。

      为了还伊万钱,王耀的班级甚至搞了一次小型募捐,当王耀满身脏兮兮的从打工的加油站跑回学校后,他手里被班长塞了一大叠钞票,多数是10块、20块,有几张100 ,那是出自王耀班里那几位阔绰的留学生。

      王耀攥着这些钱,眼泪哗啦就掉下来了。

      这是他第一次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流泪,那些矫情的液体混入王耀脸上还未来得及擦下去的棕色机油里。他班里几个多愁善感的女生也跟着抹眼泪,大家从来没有比现在更觉得,这个身材瘦小的男孩子有着灼人视线的硬骨气。但是事实上,王耀当时感觉到的,几乎蚕食了他所有理智的那种感情,却与‘骨气’这个词没有半毛钱的关系……

      因为无论打杂工、被人呼来唤去的有多脏多累,王耀从来都没能产生这种感情——委屈。

      而如今,只是见到抓了满手的零钱,他却真实的察觉到了,原来自己也会体会到这种娇小姐的情怀。

      但不管怎样,毕竟是学生募捐,算来算去也是有500块不到,加上王耀一整月的工资,勉强算是凑上数了。

      王耀自己手里几乎没剩下几毛钱,之后的一个月,天天找亚瑟去蹭饭,蹭得他心力交瘁,一方面劳累过度,一方面伙食糟糕,王耀一个月下来立刻掉了20斤肉,整个人看起来就是支超大型自动铅笔。湾湾和小港从英国跑过来看他的时候,还以为王耀又跑去吸毒了……

      王耀去伊万住的医院还钱的那天,特意向阿尔借了间干净的衬衫,对着镜子把自己收拾得英俊潇洒,看得阿尔在旁边直翻白眼——就是那条休闲裤加旅游鞋——还是山寨的——把他的品味拉到地平线以下。

      他手里攥着满满的零钱,跑到病房门口,站了3秒钟,犹豫着没敲门,又跑了出来。

      不为别的,他去了小卖部,把零钱都换成了整票。

      小卖部的小姐穿着超短裙,正对着一个看起来英俊又多金的帅哥暗送秋波。王耀低低的叫了她一声,她只是侧头瞥了一眼,见到个穷小子,立刻心里不爽到极点,心里鄙夷着王耀的虚荣心,甩着下巴都不拿正眼看他。

      王耀低头不语,安静的等待着服务员给他换来整钱。他自己也觉得丢脸,所以接过钱后简直是灰溜溜的转身就逃,逃了几步就装在一堵肉墙上,他抬头看一看,是个高大的外国人,满头诡异的白发,一脸看起来就不老实的笑容。

      王耀皱着眉,怎么瞧怎么觉得这人眼熟。

      “你好啊小伙子,我们之前没见过面——我是伊万的爸爸。”外国人用字正腔圆的中文解答了他的疑问。

      王耀立刻觉得自己的身体僵住了,他踢正步似地向后退了一步,双手奉上那些医药费,态度好像被首长接见。

      “叔、叔叔好……”

      “哦,你好~”男人笑眯眯的接过来,撵着手指一张张的数,输完了还故作潇洒的掸了一下,然后他抬起头——

      “其实你不需要特意把零钱换成整钱……”男人毫不留情面的揭穿他,“我们只是希望你从中认错,但是显然你并没有把这件事告诉你的家长,我猜这些钱是你打工……或者借来的?”

      王耀低头,咬着嘴唇斟酌,良久,他昂起脖子,额前的碎发散在眼旁,让他显得不符年龄的沧桑。

      “这些钱绝对是干净的钱,请您务必放心”,男人露出惊讶的神色,似乎没有预料到王耀会如此直白的对自己呛声——王耀顿了一下,逼迫自己将口气放柔和、放尊重——虽说这的确有点难度——

      “如果我直接把零钱给您们,您会作何感想我是知道的……”他微微勾出一丝笑容——
      “您会以为我是在故意寻求同情不是么——明明可以向父母要来的钱,却故意破成一小点一小点的,您会认为我在借着这种形为谴责您。”

      布拉斯金先生惊讶的看着眼前的少年,他那副过于柔弱的小身子板,像是在酝酿一场倔强的暴风雨。

      他一瞬间就觉得这个孩子并不简单——他与他这个年龄,那些年少轻狂,怀揣着莫名自大的人是不同的,他是有故事的人。

      也许是俄国人对挖人墙角兴趣异常的天性,更有可能是出于某种同情——但不管怎么说,这件事成为了一个契机,之后的一来二往间,伊万的父母开逐渐始喜欢起这个把他们儿子送去吃病号饭的罪魁祸首。

      这其中的原因真的很复杂,复杂到有可能布拉斯金先生自己都不明白。但结果是,王耀从此成了伊万家的常年食客。逢年过节就指示伊万把王耀往家里骗,而他们的儿子显然深得父母真传,不失所望的,采用盯人战术与王耀成为了真正意义上的狐朋狗友——王耀一开始还红个脸不好意思,吃饭跟吃鸟食似的;到后来蹭饭都蹭得理所当然了,甚至跟布拉斯金家的正版儿子抢饭吃。

      日子终于开始过得像模像样,布拉斯金家的关照,大概也算了却了王耀一直以来想吃‘妈妈做的菜’这之类卑微的心愿。

      当然,这些都是后话。

      路德结束了这冗长的、并且明显没有必要的回忆后,发现王耀已经开始威胁着伊万收拾东西跟他回布拉斯金家,后者正哭丧着脸,往背包里扔水暖电的专业书——

      路德站在那里袖手旁观,同时也感到一丝无奈。有的时候,他觉得王耀和伊万其实挺像一家人的——嗯,就是那种总是打架互不相让,关键时刻还要互相扯后腿的兄弟。虽然以旁人的角度形容显得有些不堪,但是事实上,这是一种让人觉得意外温暖的关系。

      因为路德自家有一个喜欢多管闲事乱照顾人的哥哥,所以他多少对这种奇妙的关系有一点了解。

      他苦笑着摇摇头,在王耀把超市的优惠券从钱包里拿出来的时候,他的手机开始嗡嗡作响。
      不用去特意掏手机,路德就能猜到是谁打来的电话。

      接起来的时候,果不其然,从听筒里流泻出软绵绵的撒娇童音,路德总是僵硬的臭脸不自觉的柔和起来,他对着窗户上自己模糊地倒影扯了扯嘴角,在他身后,他看到王耀支起身子往这边看过来——他脸上的表情十分微妙,不像是嘲笑,反而像是一种压抑的缅怀……

      路德把通话声音调小了一点,对王耀点点头,示意自己先走一步。

      “等一等路德……”

      路德站住了,疑惑的回头,听筒里的费里西安诺还在滔滔不绝的讲着PASTA料理,并企图论证pasta和宇宙人的关联性。

      但是王耀只是傻笑了一下,挥挥手让他刚快走开,

      “没事了,我可能听错了……”
      “嗯?”
      “那个……随便问一下,和你说话的人……嗯……他……”

      王耀装作一副不在意的样子,盯着自己泛白的指尖,但是显然他失败了。本来坐在床边对着自己的毛思课本发呆的伊万这时候回过神,不怀好意的说道。

      “那个人是路德的小情人啦,不是那什么本田菊还是本田竹之类的……”

      王耀眼神躲闪开,装出突然对优惠券产生兴趣的样子。

      但是他不安的神情还是让路德感到一丝不妙。

      本田菊这个名字,在路德稀有的交际面中,是个被高频提起的人称代词。而提起来的时候,与之联系的大部分都不是什么好事。

      路德沉吟了一下,却只是摇摇头,与王耀道了声别。窥窃别人的想法不是他所爱之事,而且路德维希不像他老哥那般喜欢趟别人家的浑水。

      他轻轻的关上王耀的房门,把一片萧索的秋季黄昏隔绝在了门外。

      (本田菊)

      王湾湾把冷掉的咖啡推到一边,瓷器与硬质橡胶的摩擦声打断了本田的叙述,他皱起眉,看见女人对他扬了扬手腕上的手表。

      “你说得时间可真长,嗓子不痛么?”
      “……!”

      本田露出了被耍了的愤怒表情,他眯起了眼,压低声音嘶语道,

      “是王小姐你要求我告诉你这些的,既然开始了,就请你至少听到结束,这是对人最起码的尊重!”

      “哦,是的,尊重,那么请你尊重一下我的生物钟可以吗,现在已经7点半了,我哥哥总是对我唠叨,要按时吃饭,三餐不缺什么的……”她似乎联想起王耀说教时的正直嘴脸,而烦躁的对着空气挥挥手,
      “看在我大哥的面子上,麻烦本田先生你快一点结束然后请我吃顿饭可好?”

      本田菊沉默了下来,实际上,他确实站起了身,将大衣往身上套。

      “哼……”他淡淡的哼道,“我们去哪里吃呢?”

      ——那口气就好像在说,“就算你求我我也不会再对你多说一个字。”

      王湾湾拿起手提包,赶上大步向前走去的本田菊。他们推开咖啡厅的茶色玻璃门,站在大街上享受着秋季略带寒意的夜晚,这个时候,王湾湾注意到本田脸上的僵硬线条终于松弛了下来。

      他正抬头望向夜空,那之上零星的微光,就像是蓝莓蛋糕上装饰的奶油花。

      “你知道北斗七星在哪里么?”本田突兀的说道。

      王湾湾稍稍惊讶起来,她学着男人的样子仰起头,但她只能看见天空上打着水漂一样的黯淡星辰,如此乏味的景色还不如城市夜晚的路灯来得热闹。

      “城市里能看到的星星真的太少了。”本田菊淡淡的叹着气,自言自语地说着——

      “但是我只要眯着眼睛,就能回想起我在14岁时,在王家庄看到的星空,还有银河……我记得北斗七星是在那个方向……”他伸手指了指,侧头很认真的看着王湾湾。

      “是王耀告诉我的,他真的知道很多……北斗七星不过是最初级的东西,但我只记住了这一个。那个时候我们根本没法交流,我会说的中国话还不如掉在地上的陨石多。而我们两人交流,真的完全是凭手舞足蹈……现在想起来,我会对一个言语上无法沟通的人花那么大的心力与他沟通——真是件不可思议的事情。
      你知道么,有的时候人就是那么古怪而又充满悖论的生物,就算能够用语言表达,也不愿意去说真话,而有的时候明明有着极大的交流障碍,反而会想尽力使他明白……”

      本田自言自语的事情渐渐低下去,与足音连在一起,消失不见。
      他再次从天空上收回视线的时候,脸部表情又变得谦逊而过分柔和。

      “您想吃些什么?”他礼貌的问道。

      王湾湾一时间无法从他飞速的转变间回过神来,她愣愣的瞧了一会,那张脸上某种东西让他显得有点阴森。

      不过这也可能是光线问题。王湾湾低头咳了一声,命令自己不要多想,对他笑了一下,说随便。

      结果他们去了一间酒吧,吃的东西只点了一些沙拉和洋葱圈,啤酒倒是要了一大堆。

      王湾湾看着本田菊随手捞起一瓶,毫不在意的用牙咬掉瓶盖,吐掉时候发出‘噗’的声音,很有流氓的味道——那样子和他衬衫加休闲裤的打扮格格不入。

      ——我们是很相似的人。
      王湾湾默默想。
      我们总是和看起来的样子不大像,只不过我是无意为之,而本田菊是刻意隐藏,这理论就好像豹子在吃饱喝足以后,更愿意收起爪子一个样。

      他们的相处还算融洽,至少没有像一开始那么剑拔弩张。

      DJ在他们身后声嘶力竭的叫着拍子,舞池里一片群魔乱舞。本田菊却只是一瓶一瓶的喝酒,不再说一句话,直到不知哪里冒出来一位黄毛的外国帅哥,跑来调戏王湾湾的时候,本田才转过头来,狠狠的瞪了对方一眼。

      “啊咧?这位小帅哥是小姐您的男友么?”外国帅哥虽然有点怕,却还是嘴硬的强撑。

      王湾湾沉吟着,觉得这个问题甚是尴尬。

      本田扔掉酒瓶,他头也不抬,轻声说——

      “是的。”

      他的脸在昏暗的灯光下显得阴沉沉,不知道是不是喝醉了随口胡说。
      但这下子,王湾湾还是彻底的尴尬起来。

      “你别胡说!”
      “咦,人家否定了呢,怎么办啊小帅哥。”
      “那就不是。”本田淡漠的咬开瓶塞继续灌。

      王湾湾看着他,觉得有点怕。她把外国帅哥三言两语就想打发走,但是奈何她遇见的是极品牛皮糖,粘上了就不放。非得要和她跳舞,不跳他就准备跟本田菊拼酒量。

      本田本来就是一副要喝上几吨的架势,要是再有人撺掇非得喝到胃出血不可。王湾湾无奈之下只能答应,牵了黄毛的手走向舞池。

      这时候DJ正放着今晚最火爆的音乐。
      诡秘摇晃的彩灯与劲热的节奏使人忘记了时间,忘记了忧愁。
      虽然一开始有点强逼的味道,但这个时候反而是王湾湾一天下来最开心最放松的时刻。

      她想着——真不愿意再去管本田菊的死活了,那个阴沉诡异的家伙,他跟她哥哥的那点陈年旧事有什么了不起?

      像他们那样的,关乎背叛与伤害的故事,在这个群魔乱舞的世间,随便在路上拦一个眼神沧桑的人,说出来的故事绝对比王耀的头发还要多要长。

      而王湾湾自己也是有故事的,或者说,即使撇去那些直让人皱眉头的现实,她本身就是靠着编故事赚钱的人——一爱情故事,是的,只要你给她钱,她能写出比本田菊还要渣的男猪脚,比王耀还要废的失足青年。他们的故事,如果不是经过本田菊那种如蛆虫跗骨一般的压抑声线所演绎出来,王湾湾根本不会花一个下午的时间听他唠叨自己的心路历程。

      ——而她其实想要做的,只不过是通过目睹别人的过去,从而让自己从那窒息的现状中走出片刻,喘上一口气。

      她是个坚强的人,就像她大哥。但有意思的是,这种坚强,在某些时候会变成死要面子一般的勉强。
      不不,我真的不想继续说下去了。我的叙述——实际上就是王湾湾自己的脑部活动。我的不愿正如她的隐忍,就算她每时每刻,从每样东西、每个细节里都能产生联想——关于阿尔的联想,她的男友,一个她无法把握,琢磨不透却也不愿放手的人——但是她还是要忍住、,必须忍住——为了身为女性的自尊心,她最不希望的就是成为那种全世界都绕着一个那男人转的状态……
      而她现在恰恰就是处在这种状态的边缘……

      不要继续下去了!
      在嘈杂的电子音后面,她粗暴的对自己吼道。

      否则你会变成本田菊那样……你想变成那种可悲的样子么!

      因为被这种念头鼓舞,王湾湾更加卖力的摆动自己的腰肢。她一边对那位现在看起来蛮顺眼的,并且正发疯的把衬衫往上撸的外国帅哥抛媚眼,一边主动的做出勾引的动作。

      她是打算今晚干脆痛痛快快,抛掉道德观来上一段美丽的一夜情,什么阿尔弗雷德,什么本田菊,什么生活的困难——都给我统统见鬼去吧!

      ——明明是这么在心里赌咒的……但是口袋里的手机却好死不死的震了起来。

      湾湾跳得全身是汗,跟本不想理会,但是突然又担心起是出版社来电话通知她写真集的事情。

      就如她亲爱的大哥那种金钱至上的现实人生观一样,她在正事上绝对不能允许差错——尤其对方是那种一不留神就从版权费里扣掉一部分去徇私买贵得让人发指的化妆品的超级老油条。还为自己的行为美曰其名“都是姐妹顾虑这种事情干啥,哦呵呵呵”

      耳边似乎听到她的女王编辑的□□,湾湾打了个冷颤,头脑立刻理智了不少。

      她一挥手把挂在她身上毛手毛脚的禽兽推开,离开了舞池。

      黄毛帅哥在后面鬼叫,王湾湾不理会他,径直向着着洗手间的方向冲过去。
      然后,她见到了这一天一来最值得一看的场景——途径本田菊呆的沙发,不自主的愣住了。

      她看到本田菊在哭。

      准确来讲,是抱着啤酒瓶,仰面躺在沙发柔软的靠背上。他显得有点矮小的身材陷进去,如同陷进野兽血红的口腔,让人觉得他的崩溃也就是一念之间的事。

      而他却只是搭了一只手在脸上,遮住一只眼睛,眼泪几乎都渗进了他吸水性能优越的高级衬衫袖子里面,唯一暴露他正在哭的,是他露出的半张脸颊——在王湾湾这个角度看上去,他那只盯着天花板的眼睛像是被涂了红颜料一般肿胀。

      那种征兆太过于明显了。王湾湾一瞬间产生了扭头走开,装没看见的冲动,但是不幸的是,本田看到了她。

      他马上收起悲戚的眼神,像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对她笑了一下,缩着身子,整张脸躲进了黑暗里。

      女人真实的感到自己胸口颤抖起来。

      “不玩了么,王小姐?”
      本田菊的嗓子喑哑的厉害,不知是酒精作用,还是某种矫情的液体所致。
      王湾湾知道自己最好跟他装傻,于是也微微笑着回道——

      “啊……不是,要去洗手间接个电话。”

      他们潦草的寒暄了两句,王湾湾就像逃命一般的逃走了。

      她走到洗手间里,打开水龙头,冷水让她冷静,但头脑里,本田极力忍着哭泣的模样还是挥之不去。这个时候,电话已经开始响第三次。伊莉莎白的手机号正闪着红色的光。【伊莉莎白是总编,我怕你们忘了,提醒一下】

      她吸了口气,接起来——

      “喂!是湾湾么!我是你耀哥啊!”

      听筒里传来焦急的声音,属于那个惹人烦的大哥,湾湾有的时候怀疑自己到底是有了个哥哥还是多了个干妈。

      “大哥,你怎么不用自己的手机打给我,还有,不要自称耀哥好吧,你以为自己是□□老大么!”

      王耀低声骂了一句,湾湾没听清是什么。

      “我用自己的手机打你电话你死也不接,倒霉孩子我还以为你被人绑架到非洲去当童养媳了!”

      “诶!大哥!你有事说事!如果就是想教训人的话,打给小港!我不是跟你说过小港他最近品行恶劣、性生活混乱……”

      王耀叫了一声,似乎接受不了他精英弟弟被人贬低,

      “好啦,没什么,我就是去了你家一趟,见你这么晚没回来,有点担心……”

      王湾湾警惕起来。“你在我家么?”

      “对啊!”
      “什……那伊莉莎白也在么!”
      “啊,是伊莉莎白小姐开车载我来的。”

      王湾湾一拳头捶在厕所门上,大吼道,“你开什么玩笑,伊莉莎白在哪里?让她接电话!”

      王耀被弄得莫名其妙,回头对什么人说了两句话,然后狐疑的这么回答了——

      “伊兹小姐说,既然你的稿件写了一半不到那么少,这回的出版时间一定会延期,所以让你等着瞧吧。”

      王湾湾握着手机,摊在那里欲哭无泪,正所谓一物降一物,食物链中所谓总编总是处在顶端的角色,这是没办法的事情,谁给钱谁老大,总编就相当于湾湾半个衣食父母,但同时,王湾湾也不是什么软弱的食草动物,她哥可能才是呢。
      想到这里,王湾湾心中的悲痛逐渐化为力量,她冷笑了一声,心里涨满了对她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大哥施行报复的欲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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