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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8、云水傀楼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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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主观意愿来讲，梅予殊并不想给净业瓶找她丢失的六块瓷片。
净业瓶并没有告诉她六十年前发生了什么。按净业瓶的话来说，磨损期间的神器意识不清的时候占大多数，她最近刚回过神就来找梅予殊共商除掉镇灵偶的大计，足以见她的诚心。
梅予殊当时冷笑了一下，表现出来的样子就是皮笑肉不笑，在净业瓶看来俨然是一种挑衅。净业瓶明明是求人办事，硬是整出了绑匪的气势，她挥挥手弄出桌椅，在谈判桌上和梅予殊讨价还价。
“条件可以好商量嘛，但你别忘了，肉灵玉还在我手上。”
梅予殊翘着腿坐在凳子上，撑着头盯着那双雾蓝色的眼睛，说道：“拿肉灵玉还威胁不了我，死了顶多可惜一下。”
“你就一点也不在乎，是谁把他送到你身边的吗？”
这话算是问到梅予殊心坎上，她已经知道自己的真实身份，接下来要弄清的就是江云津师父的用意和点秋山疑团的初始。谌祈年还在娘胎里的时候就被江云津的师父给挑出来，来鹤观和辟邪珠都是她给谌祈年上的保险，前任掌灯使把肉灵玉养这么大是为了什么呢？总不可能是留给江云津用的，那傻孩子连荧惑灯干嘛用的都没玩明白，估计就算肉灵玉死他面前，江云津表情都不会变一下。
不是给江云津和荧惑灯的，那还有谁能接触到肉灵玉？
答案不言而喻，当然是她。
梅予殊甚至怀疑鬼刀的出现也不是偶然，不早不晚，偏偏挑在点秋山快出事情的时候。
净业瓶看出梅予殊的疑虑，循循善诱道：“我们是天地初开就在一起共事了，这感情不比你和刚认识几天的人类强？虽然你的灵智是最晚开的，不过现在也不晚嘛。那时你们三个没化灵，我和笔都被白鹤道人骗了，他制造镇灵偶就是为了削弱神权对三界的影响。把人间还给人治，听起来确实不错，但是我浪迹三界几千年，现在越来越后悔，没有信仰的生灵最终都会迷失于他们复杂的情感里。创世神回归混沌太虚，留下我们继承意志守护这里，我们现在要做的只是在纠正这错误的几千年而已。”
“每一个人、鬼、妖，它们都是平等的子民，这世上不该有瘟疫、战乱，不该有食不饱衾不暖，人与鬼与妖，也不该有仇恨与区别，以前可是没有鬼域和妖山的，白鹤道人是人，他为了自己的种族把其它两族驱赶到了灵气稀薄的地方，在我看来这是极度自私的。”
那双蓝潭一样的眼睛凝望着梅予殊，梅予殊透过那双眼睛能看出净业瓶憋了千年的不满。净业瓶语带嘲讽说道：“和人相处越久，镇灵偶也越来越像人了，这说明我们曾经施加在这个小玩具上的限制越来越松动。白鹤道人当初可是承诺我，镇灵偶不只是保护人不受妖鬼侵扰，还会代替我们维护三界的规矩。然而结果呢？三界间的规矩越来越模糊，鬼也好，妖也罢，它们只会记得镇灵偶是个杀器，是只会从人类利益出发的专治的执法者。”
“荧惑灯也是愚蠢，它把自己的权利交给了人。掌灯使就可以全权代表它，但是掌灯使也是人啊，只要是人，就有私心，就会动摇。大家只记得住掌灯使，忘记了是荧惑灯赋予掌灯使的强大；三界只识镇灵偶，不知五神器。”
净业瓶摸了摸肚子，嘴角缓缓翘起来：“至于刚刚那只小鬼，我杀它不是因为它知道的太多了，而是它知道的太少了。”
“我乃三清共创的净业瓶，是以混沌之气和阴阳，生万物的净业瓶，是净濯罪孽、驱动因果的净业瓶，它却只记得一个镇灵偶。真是让我火大啊~”
梅予殊不置可否，她不知道净业瓶和白鹤道人之间的恩怨，对神权或者人治也不感兴趣，她想清理镇灵偶纯粹是因为在梦里答应了十一个怨魂为她们报仇。
净业瓶的执念她不在乎，她俩纠结的完全是两种东西，特别是净业瓶说半天也不把话题放回江云津的师父和六十年前的时间线上，这让梅予殊不得不怀疑这货其实也不知道镇灵偶身上具体发生了什么。
“我确实不知道啊。”净业瓶理直气壮地说道，“我都碎成这样了，只有接触具体的人才能发现身上的因果关系。肉灵玉和镇灵偶之间的因果我也给你看了，你答不答应就给句准话，不行我找别——”
梅予殊挑了挑眉，坐在谈判桌对面不咸不淡地调侃道：“除了我你还能找谁？”
僵持之间，梅予殊朝小年的身体打出一道灵纹符，净业瓶并不闪躲，看着灵纹像落入水中的石子一般化入小年的身体。
“何必浪费精力，你又伤不了我。”
“你再看看？”梅予殊从容地从椅子上站起身，学着净业瓶之前的动作拍了拍手，桌椅轰然瓦解成金粉。她每一次鼓掌，梦境的白色就会褪去一层，染上别的色彩。
净业瓶惊讶地转过身，看着身后一口巨大的石棺。
“你——”
梅予殊趁对方的身体回头，把小年推进了石棺里，模仿着净业瓶之前作出的不满表情，低头勾唇冷笑：“在我没有验证你说的事情真假前，我不会答应你任何东西。你最好搞清楚局面，现在只有我能帮到你，给不出我想要的答案，我就不会站在你的角度为你做事。”
她把石棺一点点盖上，说道：“既然你说我们是同类，那你就应该知道，操控梦境这种事情我能学会只是时间问题。我不喜欢废话，下次见面，好好准备再来和我谈，我要知道关于江云津师父的一切事情。”
石棺是她的灵域，同样地，可以隔绝另一个神器的力量。
棺材阖上前，梅予殊看着那双渐渐清明的眼睛，报复般地嘲讽道：“小瓶子再见。”
在净业瓶废话连篇的时候，梅予殊已经摸清楚梦境内容是如何被创构的了，既然净业瓶可以夺取拘梦的控制权，她觉得那她也能做到。大概是净业瓶对自身实力过于自信，她忽视了梅予殊“启智晚但是成长快”的事实。
说到底净业瓶没把自己当合作伙伴看，梅予殊厌恶一切骗自己当工具人的虚伪做法，她喜欢真诚点的。要是净业瓶明明白白地请她进谌祈年的梦里，分析当前面临的鬼妖两域重现的问题，她肯定也会认真地考虑如何联手处置镇灵偶。
然而净业瓶表现出来的不比十七那个失控的疯子好到哪里去，在梅予殊看来，尽管是神器，净业瓶也是被执念迷惑了道心。既然千百年来镇灵偶用的都是自己的原身，梅予殊千年前不计较，那么现在也不会计较。但是净业瓶如今想方设法地拉拢她，背后没点猫腻梅予殊是不信的。
将心比心，梅予殊自己就不是个好对付的茬，同为五行神器，净业瓶不会比她善良。对方启智早她那么多年，心眼子肯定比她多。
她对净业瓶是出自本能的不信任，相比之下，她更愿意相信抠门还不靠谱的凌道长。
凌正英蹲在巷子口盯着冬日的冷风剥桔子，眯眼看着一辆奢华的轿车缓缓停在他面前。光可鉴人的车门照出他的乱蓬蓬的鸡窝头和打结了的胡子，桔子的酸味冲上脑门，从他嘴里冲出一句牢骚。
“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
梅予殊打开车门看见表情怪异的凌正英，关心道：“桔子太酸就扔掉吧。”
凌正英愤愤地把桔子一口塞进嘴里，酸得他表情狰狞，脸上的肉都快错位了。
“小殊啊，你变了，你变得不知穷滋味了，酸就得扔掉吗？这一个就值五毛呢！”凌正英艰难地把嘴里的桔子肉吞下肚，用手抹了一把嘴，看了看梅予殊身后的车，又上下打量着梅予殊，摇头道：“这是发达了回娘家看看？”
梅予殊摸着下巴很不解地说道：“穷是能尝出来的味道的吗？你说的酸味我也没尝过，我目前只知道甜是什么味道。而且你后面那句我不是很理解，客观来讲我没有家，至于我搬过去住的原因，我在电话里也告诉过你了，他身上有关于江云津师父留下的玄机，没有搞清楚这层关系前，我会一直在他身边。”
“江云津……提到那小子我就烦，每天一副我欠他两百万的表情，要不你跟小谌总说说，把江云津也弄去住得了。”凌正英从兜里摸出个桔子递给梅予殊，奈何对方想起他之前被酸得跺脚抽搐的表情，委婉地拒绝了他的好意。
江云津站在疗养院门口，凌正英的话飘到了他耳朵里，惹得江云津又摆出一副看谁都不爽的表情：“我对香水过敏，不能和他待在一间屋子里。”
谌祈年在江云津的认知里，是一个下溶洞还得抹发胶喷古龙做造型的骚包富二代，江云津常常被这些化学物质熏得翻眼白。梅予殊也曾善意提醒过那有可能是肉灵玉的香味，但被掌灯使小白无情否定了。
罢了，她就当小白和谌祈年不对付吧。
“这不是那谁吗？”
这声音听着有点欠，让梅予殊想起了地宫里的那只蛛鬼。
一个穿着大花袄的小女孩用手撑着地倒立着走来，梅予殊感觉到身边的江云津深吸了一口气，拳头都被捏响了。
“蛛鬼，你是化形后脚长刺不能用是吧？我教过你了，手不是拿来走路的。”
小女孩那八只眼睛全挤在小脸上，听了江云津的话很猖狂地倒立着绕着他们几个转圈。
“我偏用手走，荧惑灯的紧箍咒一天只能用一次，你上午用过了，你管不着我！没了荧惑灯你是个p——”
梅予殊用脚扫过蛛鬼撑地的手，弯腰把她从地上薅起来用腿站直，一边贴心地拍了拍蛛鬼袄子上的灰，一边摆出一个温和的笑容：“几天不见，还是那么欠收拾。”
蛛鬼丧着张脸，八只红眼睛尽显委屈，下一秒就要哭出来。然而梅予殊不解鬼意，一巴掌拍蛛鬼头上打断施法，问道：“以后能不能好好用脚走路？”
蛛鬼瘪嘴道：“哦。”
“叫蛛鬼太难听了，以后叫‘小珠’吧。”
“！”
“等等！”
“卧槽什么动静！”
梅予殊看着眼前浑身发散着淡淡白光的蛛鬼也很不解，下一秒蛛鬼背后又生出了六只胳膊，蛛鬼挨个摸了摸新长出的手，兴奋得满院子喷丝。
江云津有些郁闷地说道：“给契约的鬼物赋名会消耗许多体力和灵力，就是因为这个我才迟迟没有给她命名。”
“不好意思。”梅予殊把目光从江云津拧起来的眉毛移到院子里飘飞的白色蛛丝上，凌正英还杵着拐，气急败坏地追在蛛鬼后面。
“我还得感谢你，鬼物被重新契约后就可以再次被赋名，赋名意味着实力和修为的提升。我只是觉得……你给的太多了，她也算是我的鬼，提升她就是提升我，我不知道怎么答谢你。”
江云津叹了口气，梅予殊从对方那青黑的眼下能看出，这几天他炼化蛛鬼帮那欠收拾的小东西重塑身体也花了不少心思。
“你把伏龙鼍给我就行。”
“你抓的，本来就归你。我不过是担心放它在外面会引发骚乱。”
梅予殊真觉得江云津该买点猪肝和红枣补身体，他现在看着像个苍白的纸片人。梅予殊见过净业瓶后，开始在意除她之外的几个神器都是些什么奇葩，出于对迟迟未曾露面的荧惑灯的好奇，她看江云津这个新手小白都顺眼了不少。
“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梅予殊问道。
从梦境出来之后，她特意去筒子楼曾经的所在地寻那十一个怨魂，因为月季花的诅咒，她们被永远拘留在人间。梅予殊本来也不抱什么希望，毕竟十多年了，人都能有这么大的变化，更别提几株花草，说不定拆筒子楼的时候就被挖除了也说不定。
然而世事偏就这么神奇，和平大厦和盛世商场中间的花圃里，她感受到熟悉的怨力。京海的冬天挺冷，月季没有开花，梅予殊就地把十一个怨魂超度了，旁边巡查的保安跟着她在边上站了一个钟头，看着她嘴里念念有词，还十分担心她的精神状况，几次上前询问是否需要帮助。
以后千万不能在大庭广众下超度鬼魂了。
江云津这趟出去也是超度亡魂收拾厉鬼的，不过梅予殊寻思这和他师父的事情没什么关系，加之小白强烈要求这次要自己完成荧惑灯的使命，梅予殊倒也不再多言，作为前辈，她也是希望掌灯使能够不断成长直到独当一面的。
不过她很好奇荧惑灯这次是给江云津下的什么指令。
“在三江源头，我要找一块瓷片。”江云津从皮皮身体里掏出一副用火燎出来的板画，上面的瓷片上绘着几道蜿蜒的长湖。
梅予殊心头一跳。
得，这净业瓶破罐子破摔，还真找上荧惑灯帮忙找碎片了。
作者有话要说： 不知道说什么，浮在水上给大家表演个鸭子叫：“嘎嘎嘎”（春天到啦！）
我在玩一种很新的冷笑话，叫做“春江水暖鸭先知”，有没有冷到大家QAQ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