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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8、雾川鼉兽 ...


  •   “带我走!”

      贺谦毫不犹豫地回答道:“带我走,我要真正的解脱,也好比这么麻木地活着。”

      然而被胡伊踩在地上的白发道士听到贺谦要走,连忙挣扎起来:“你不能走,你走了,这个念力的幻境会塌掉。”

      “塌掉?塌掉又能怎样呢?”胡伊碾着道士的胸口说:“这种东西有存在的意义吗?”

      白发道士沉默了,在关于厨房通道后面的邪祟这件事情上,他知道的远比张碧春多。

      “你当时应该是怂恿张老板往后厨通道里放了什么东西。”梅予殊手指点在桌台上,有节奏地敲打着。

      天人书上面详细地记录了很多术法,其中不乏一些歪门邪道,仙人还拿红色朱笔批注着“万不可为”。

      梅予殊看着白发道士慌张的神情,放低声音:“沉船于江,是一种活祀。你用两百多人的性命,献祭的是哪方牛鬼蛇神?”

      白发道士表情慌乱,手摸进袖子里想要掏匕首。

      胡伊见状把道士的手硬生生踩断了,用和脚下画风截然不同的娇嗔语气说道:“臭道士,消停一点哦~”

      梅予殊招呼胡伊抓着船老板一起进后厨的通道,她心里已经有了决断,出口其实就在水鬼身后,所以鬼胎总是安排水鬼不停驱逐贺谦往前跑,因为它不想让贺谦过去。

      胡伊总是被梅予殊使唤,面有不爽,抱怨道:“我干嘛听你的啊?”

      梅予殊淡淡道:“能者多劳,你身手好,辛苦你了。”

      胡伊嘴上嘀咕了两句,还是任劳任怨地抓着张碧春的后领,把人像拎小鸡一样提溜着走。

      道士右手被踩断了,吃力地用另一只完好的手爬起来,跌跌撞撞地跟上梅予殊。

      “不,不要,他不能走。”

      梅予殊没有多看道士一眼,带着贺谦往深处前进。

      没一会儿,他们就来到水鬼被定身的地方。贺谦看到水鬼,虽然已经见了无数次,仍旧心惊胆颤地把身子重心往后挪。

      梅予殊对这只脑子不太灵光的水鬼还是挺有好感的,她把水鬼放倒在地上,示意他们从水鬼身上跨过去。

      贺谦走在梅予殊后头,声线颤抖地问着:“你到底是什么身份?你为什么不害怕?水鬼会吃人,我记得我在通道里被它咬死过。”

      那可能是因为你想往这个水鬼身后的“门”跑,所以水鬼被鬼胎下令及时咬死你。

      不过梅予殊没把心里的想法说出来,她学着用开玩笑的口吻缓和贺谦紧张的神经:“水鬼吃人……可能是因为我不是人吧,所以我不怕它。”

      效果不是特别好,贺谦更沉默了。梅予殊觉得自己缓和气氛的水平还有待加强。

      面对将死的倒霉蛋,她总是很宽容,竭力想给贺谦一点死前的温暖。

      然而梅予殊搜刮了一下脑袋里的存货,忽然发现在现有的例子里,不管是谌祈年还是凌正英,嘴里都没说出过什么贴心的好话,更别提话都不怎么说的江云津,他一天能说十句话都算是超额完成自己的交流指标。

      还是贺谦自己主动打破了沉默:“你们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

      胡伊一手提着张碧春,一手拽着白发道士,停了下来,催促道:“什么声音都没听见~小帅哥,你还想不想出去了?”

      贺谦看着梅予殊,指了指自己的脑袋,表情崩溃地说道:“我脑袋里有个女人的声音,她叫我的名字,让我不要离开。”

      梅予殊伸长脖子问后面的道士:“为什么说他离开幻境会塌?”

      见道士沉默地闭上眼,梅予殊冷笑着补充道:“不说就留你在这儿替他。”

      道士整个人像是颓丧了许多,之前他也是白发苍苍的样子,但很有精神气,看不出已是耄耋之年。但这会儿,梅予殊觉得他身上的生机快要枯竭了。

      “他是罗刹门的钥匙,他出去了,门就会被打开,到时候会有更多的恶鬼出来,这是你们想看到的吗?”

      梅予殊眯起眼睛看着道士,这倒是让她很意外,道士不像是在说谎。

      胡伊在静谧的通道里笑出声,狐妖的笑声有种魔力,总是让人听了迷糊。

      道士迷蒙地看向那比血还艳的红唇。

      狐狸嘴里吐不出什么好话,骂人的时候丝毫不顾忌自己也是犬科生物。

      “人模狗样的东西,害了两百多条人命,还会在乎放出更多的恶灵?”

      “两百和两万比起来呢?”道士说道:“那是鬼刹母,你懂什么?为了封印鬼刹母,我的师傅,几十个师兄弟,全都死了,我们为了封印这个东西花费了几十年!死两百个人算什么,我当时是为了救更多的人!”

      梅予殊偏头问胡伊:“你知道鬼刹母是什么吗?”

      胡伊脸色凝重起来:“听说过,没见过。鬼的成形原因有很多种,鬼刹母可以吸食怨念孕育先天鬼灵,这种鬼灵注定会成为一方鬼王。”

      梅予殊看向道士的眼神变了,她质问道:“鬼刹母可以吸食怨念,你还用活祀的方式封印它?”

      “我让人在外面修了黑白罗刹塔,可以消化那一船人的怨念,把鬼刹母封印在这里,鬼刹母怀的鬼胎就没法落果的,先天鬼灵生不出来,就不会出现鬼王,我这是在救更多的人啊!”

      “你放屁!”贺谦冲过去,往道士的脸上狠狠揍了一拳。

      道士的脸被打得偏在一边,口鼻皆震出了血,道士露出沾着血的牙齿,笑得疯疯癫癫:“我这是在救更多的人,你们懂什么……我师门这一脉一辈子都在封印鬼刹母,你们怎么会理解我……哈哈哈哈……”

      他笑了一会儿,忽然目露凶光,恶狠狠地说道:“贺谦是吧,你就这么想出去?你知不知道你现在在谁的肚子里啊?”

      道士说着说着又放声大笑起来,贺谦似有预感地后退一步,颤抖着撑在墙壁边。

      “这还是张碧春出的主意呢,他记恨你妈把他的心上人拉来和你处对象。那晚他在后厨剖开了你妈的肚子,让我把鬼刹母放进她的子宫里。”

      道士笑道:“这个幻境在你妈肚子里哈哈哈哈!你妈本来不用死的,她只需要把血肉供给鬼刹母就好了。”

      “但是为了不让你死掉,这个傻女人向鬼刹母许愿,把身体给鬼刹母做容器,让鬼物取代自己,换你永远活下去的机会。”

      道士又换回愤怒的表情,他咒骂道:“要不是这个贱人,我怎么需要每年都把一个女人沉到江底,去喂给鬼刹母养胎。不过还好,只是每年一个女人罢了,我这么做是为了让更多的人活下来啊!”

      “你骗我!你在骗我!”贺谦目眦欲裂,拿着梅予殊之前递的刀想要冲过去砍死道士。

      梅予殊一把握住男人的手,把精神崩溃的他扯了回来。

      “留着他有用。”梅予殊的声音沉稳,不带什么感情却莫名带着抚慰人心的力量:“你现在杀了他,是便宜了他。”

      白发道士已经说明白了他是如何封印鬼刹母的,梅予殊记得天人书里曾记载过这种邪术。

      “罗刹门”,准确地说,这不叫封印,这更像一种供奉。

      神佛会因为香火和信仰得到力量的加持,妖鬼也可以。两百多条人命和一艘沉船相当于是一处坟场,天然适合食怨的鬼怪修炼。

      梅予殊白天的时候就对江两岸的黑塔白塔感到好奇,黑塔在水北,白塔在水南,阴塔在阳面,阳塔在阴面,犯了天人书所记载的风水忌讳。阴阳反调可以将此地怨念收拢于塔顶,抑制鬼刹母吸食附近的怨力,但是相对的,山川灵力也会被同样化弥为怨念,沉积于塔下。

      两座塔隔岸相望,其实构成了一方罗刹门,若是用钥匙打开门,铺天的怨念会在顷刻间释放出来,被鬼刹母吞食,腹中鬼胎立即落地后又会立马孕育出新的鬼灵,这么多的怨力,不知道能生出多少强大的鬼王。

      道士想要以船作坟造一处道场圈住鬼刹母,用塔收住周围怨力减少香火供奉延缓它发育;然而没料到贺母同鬼刹母做了交易,她的身体不再只是作为鬼刹母的养料,她把自己变成了鬼的容器,明明是人类的母亲,以后千百年,都会日复一日地怀上鬼物,孕育恶灵。

      她的条件是让贺谦永远活下来。

      然而这种“永远”,作为恶灵的鬼刹母如何能理解,它把本该死掉的贺谦困在死亡的那一天,一次次地让他重复死亡,再不断复活,这就是鬼物眼中“永远地活下来”。

      梅予殊看着蹲下来不停抽泣的贺谦,贺谦脑袋里的声音应该是她母亲的残念,她不知道幻境里发生了什么,不清楚循环给贺谦带来怎样的伤害,她的残念就是让自己的儿子在沉船中活下来。

      胡伊神色复杂地看向梅予殊,问道:“你有办法了?”

      “嗯,道士说贺谦是罗刹门的钥匙。”梅予殊把头转向道士:“只是我不明白,贺谦怎么就成了罗刹门的钥匙?这钥匙不应该在你手上?”

      白发道士似乎已经预见了自己的结局,目光怨毒,又哭又笑地指着张碧春癫狂地骂着:“我当时怎么会找上你?哈哈哈,你的女人,你的好老婆,心里想的全是另一个男人哈哈哈哈,那个贱人拿走了钥匙,没有给张碧春这个蠢人怀孩子,私底下去找了鬼刹母,去怀了一个鬼……”

      “张碧春,你看,你当初舍不得杀,拼命留下来的女人,她宁愿怀个鬼也不愿意生你的种哈哈哈哈!”

      “我让你把所有人都赶下船去,你是怎么做的呢?我让你直接在饭里下药把人都杀了,你怎么就手软了呢?张碧春,你老了,开始相信报应了,开始变仁慈了……你早干嘛去了啊,你一个人坏了我所有的心血!”

      梅予殊拍掉道士的手,冷笑道:“得了吧,这是杀孽,这不是心血。能力不足可以移交给别的道观,你只是执着得有了心魔,为达目的不择手段,别把自己立得那么高尚。”

      她让胡伊把人看住,独自把贺谦推到通道尽头。

      那里躺着一个被开膛破肚的女人。

      “我明白这个循环的含义了,死亡有时候也是一种新生。”梅予殊指着女人的肚子对贺谦说道。

      她看着沉浸在悲痛中的贺谦,觉得人的感情真的很复杂。

      那个叫“英子”的女人,张碧春的妻子,拿走钥匙重新和鬼刹母做了交易。

      梅予殊能猜到那个女人用了同样的献祭方法,她决绝地吞下了钥匙,答应可以成为鬼刹母新的容器,带它离开这处被圈禁的坟场。

      作为交换,她不再要贺谦“永远”活下去,她要贺谦的新生。

      但是在上一份交易里,鬼刹母无法主动破坏协定。而且它现在寄居的身体里还留着贺母的残念,幻境是为贺谦专属打造,它无法诱导贺谦离开。

      于是鬼刹母像个赌徒一样把梅予殊他们弄了进来。

      它在赌,在赌他们能带着贺谦出来;它也在赌贺谦出去之后,是鬼王先诞生,还是梅予殊先杀了它。

      梅予殊笑了,她觉得自己真有耐心,陪这个鬼东西玩了这么久,是时候去见见正主了。

      她拍了拍贺谦的肩膀,语气温柔又残忍:“去,从你母亲的肚子钻出去,重新降生一次吧。”

  • 作者有话要说:  换了个封面,钥匙这个设定会在下一章节讲到,它不是我们平常开门的钥匙,它在这里是个抽象名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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