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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0、欢颜五载问蓬·七 ...


  •   锥心刺骨的冰凉,是欧阳靖堪堪恢复意识后的第一种感觉。
      迷迷糊糊间他感到自己的身体被谁翻了个个儿,从原本的趴姿变为面朝上。随后听觉才慢慢回归身体,似乎有人在呼唤他:“……爷,醒……冻掉……”
      欧阳靖试着动了动嘴唇,却发现自己好像怎么也感知不到右半张脸的存在了,恐惧瞬间给他来了个强心针,他一个鲤鱼打挺坐了起来,身边是面露忧色的的谢沧行:“哎哟,可算醒了!要是再没个动静我都打算用上蜀山的秘术了,不然你这张脸都得交代在地上。”
      欧阳靖懒得吐槽谢沧行那低级的恐吓话术,他揉了揉冻僵的脸往左一偏,发现龙溟竟也半蹲在自己身前:“哎-别动!小公子,你这脸已经被冻伤了,再乱动可能会令皮肤开裂。”
      “哈家伙,额记嗦咋嘛敢结脸围了(好家伙,我就说怎么感觉脸没了)……”欧阳靖不关心自己的情况,强撑着说道:“龙溟哥、谢大哥,你们有没有受伤?其他人呢?”
      “我和谢兄怎么说也有些练家子的本事在,区区海难不足挂齿。”龙溟在心底迅速分析了一遍以凌波为首的失散队友的处境,“凌波能够御剑而飞,渡海应当不成问题……我猜其他人多半也如我们这般分散在岛屿各处了。”
      “瞧你这狼狈样,还担心我们两个呢,”谢沧行直接架起欧阳靖的一条胳膊绕在肩膀上,扶他起来:“总之先离水边远点,省得人没找着先把自己冻死。”

      欧阳靖趁机使了点火系仙法烤了烤脸蛋,虽然他并不在乎自己的外表,但这么好看的一张脸要是冻烂了也可惜。
      他记得原作游戏里并未对寒晶岛的温度有过多描写,瑕他们似乎只是简单感叹了一下冰块构成岛屿的奇妙现象,不曾抱怨过冷。此刻的体感温度也证明了这一点,寒晶岛上的气温并不低。但脚下的地面毕竟是实打实的冻土,以脸着地的姿势趴了那么久,冻坏皮肤也是没办法的事。
      虽然嘴上说着要先找到其他人为先,但欧阳靖并不担心他们的安危。毕竟原作的海难就挺小打小闹的,这段剧情又不算什么关键节点,不会受蝴蝶效应的影响。
      果然,三人刚走了点路,扭头就看见了几个人影。

      结萝正忙着为自己湿透的裙摆挤水,还不忘与夏侯瑾轩以火系仙法召唤出的火焰保持距离,防止烧到自己。在他们二人头顶、一根平着生长的冰柱尖端,是姜承站在上面眺望岛屿各处。
      “嘿——我们在这!”
      欧阳靖刚冲着那边喊了一嗓子,姜承便立刻从高处一跃而下。可惜冻土湿滑,他一个没站稳差点就要摔个狗啃泥,欧阳靖急忙冲上去扶了他一把。
      “喂,可仔细点!”结萝随口提醒道,“这底下好歹是冰面呢。”
      “多谢…是我疏忽了,还好没有撞到结萝姑娘。”姜承仓促道谢后,忙关注欧阳靖的情况:“你怎么样,有没有受伤?……这脸是怎么弄的?”
      “屁大点事,你就放心吧。”欧阳靖糊弄过去,又东张西望一番,“怎么就你们仨啊,还有其他人的踪迹吗?”
      姜承道:“方才我于高处眺望整座岛屿,似乎隐约在西北角见了几个人影。正想着前去调查,你们就过来了。”
      新组合起来的六人于是马不停蹄地往姜承说的方位赶去。欧阳靖还以为姜承看到的是冰麟一族,没想到确实是主角团的人。
      瑕感慨着整座岛竟然完全由寒冰组成,暮菖兰也吐槽既如此那为什么此地的气温并不低,眼下大伙身上都湿哒哒的,却也不觉得冷。
      “难道是因为寒晶岛位于大海中央,受海洋性气候影响,即便结了冰温度也不会过低?”
      凌波沉吟片刻,推翻了欧阳靖的猜想:“我总觉得是这些冰的问题。或许它们并非自然形成的产物,而是仙力所化。”
      此言一出,皇甫卓眼睛都亮了:“莫非我们已经抵达传说中的蓬莱仙境了?”

      “——蓬莱仙境岂是尔等人类想来就来、想走就走之处?”
      熟悉的声音,令欧阳靖心头一喜。太好了是冰麟长老,我们有救了!

      接着便是长老以仙草作为交换,命主角团前往虹芝屿讨伐噬珊鬼螯的剧情流程。瑕依旧“出言不逊”把傲娇长老气跑了,结萝这次反倒乐意帮她撑腰:“我觉着阿妹也没说错什么噻。这帮冰骡子那么弱,连一只螃蟹都干不过,鬼知道它们哪来的资格守卫仙草啊。”
      欧阳靖:“……结萝姐姐你就是管它们叫冰纷独角兽也比叫骡子好听啊。”
      厉岩:?这怎么还带口音的
      龙溟谨慎道:“换句话说,若是连冰麟一族都束手无策之物,只怕实力当真不容小觑,我等还是小心为上。”
      “万一是属性克制呢?”
      谢沧行不这么认为:“大少爷,你这可就有点犯浑了。海鲜海鲜,当然是水属性啊。”
      不过很快他就该被打脸了,毕竟噬珊鬼螯确实是土属性的。
      “瑾轩哥言之有理,说不定人家是寄居蟹呢?”欧阳靖赶来帮腔,“整天往沙子里一卧就是睡大觉的那种。”
      “……除了卧沙就是睡觉的生活吗,”厉岩听罢若有所思,“突然有点羡慕寄居蟹这种生物了。”
      姜承:厉兄你的精神状态疑似有点超前了。

      从NPC那领了任务后,欧阳靖一马当先急吼吼地冲进了虹芝屿。这地方的阴间解谜算是他的童年阴影了,十二三岁的脑子首次接触拓扑学自然是大败而归,好死不死这个迷宫的怪还爱冻人,使得这张地图几乎跑到了半夜、外加看了点攻略才终于通关,害得唐蠡第二天顶着两个熊猫眼去上课。要不是初中生精力充沛,他都能睡死在早八的公交车上。
      何况这里可是蓬莱仙境,此地一天人间一年,虽然之前的折剑公审上欧阳靖已经将大部分可能会把姜承逼上魔道的因素扼杀在摇篮,但眼下江月和殷燃的情报都送不过来,五年后的人界定会沧海桑田,他可不希望再有何变数。
      龙溟都对他这份不合时宜的急躁感到困惑了:“小公子,你急什么?”
      欧阳靖直接把他拽走了说悄悄话:“我这不是想着早点拿到仙草也能早点回人界嘛。”
      “可是距离我们出海不过才数月有余,”龙溟更疑惑了,“之前在夏侯府中你不是说,我们要等上足足五载才能返航吗?”
      “因为这儿是仙境啊!仙界的时间流速比人界慢很多,所以咱们更得抓紧时间了,在这省下来一分钟,就能早回去二十多天啊!*”
      龙溟:大脑宇宙,妈妈生的jpg

      没想到原作的噬珊鬼螯血厚的一批也就罢了,经过九百多次轮回后更是变本加厉,众人八仙过海各显神通地锤了半天都未能击破敌方装甲。急得欧阳靖差点想捏个土咒把岛掀了,又意识到这家伙是海鲜淹不死的,只好继续跟夏侯瑾轩用风系仙法慢慢磨。
      大道都磨灭了,终于把这头螃蟹磨死了。其实中途凌波也不是没动过恻隐之心,想着如果它知难而退落荒而逃了,她决不会穷追不舍。奈何海鲜就是海鲜,白长了一身鲜美的蟹肉就是不长脑子,可能连害怕的情绪都没进化出来,硬是凭着自己的领地意识本能和主角团战斗到了最后……于是凌波也没招了,给你机会你不中用啊。

      虽然相比先前的雪女、三皇一体和骨蛇等boss,此战并不凶险,却也把大伙累了个够呛。夏侯瑾轩更是连连感叹,从前只在书中读过些许兵法,今日方知持久战多么恐怖。
      姜承、厉岩和谢沧行这些武功底子深厚的都累得一屁股坐在石头上懒得起身,其他人就更别提了。如果欧阳靖没听错的话,躺在他旁边的瑕好像已经开始打呼噜了……他遗憾地摇了摇头,这会冰麟长老还没为他们开启传送阵,大家又体力值见底,他就是再急着回中原也无用。何况联想到这个世界的尿性,像五载访蓬莱这样非关键剧情节点应该是不会有什么变化的,也就是说,无论欧阳靖他们打怪的效率比起原作是更快还是更慢,“经过五年才能回到人界”这个事实是绝对不会改变的。思及此欧阳靖索性开摆了,正好大家刚刚剧烈运动了一番肚子里都有点空,他便打算生火起锅,整点东西吃。
      由于自己是个武学白痴,每逢战斗他都只以仙术应对,因此只会消耗脑力,不会影响做饭这种没啥技术含量的体力活。不过……虹芝屿上除了海鲜怪就是沉船残骸,上哪找吃的呢?退一万步讲,就算找到了什么疑似食物的玩意,真的能吃吗?

      还没等他琢磨出今日的菜谱,旁边一声巨响就把他吓了一跳。那是谢沧行挥舞着玄铁重剑直接将大螃蟹的钳子砍了下来,并砸在地面上的动静:“哟,这肉质不错啊,看来这一趟也不算白来,今天大伙可以加餐咯~”
      “哦?谢大哥莫非跟我想到一块去了!”欧阳靖立刻蹦蹦跳跳地走近,草草看了眼蟹钳的断面,装模作样地评价道:“嗯~肉质细腻、气味清爽,光是脑测都绝对好吃!”
      “嘿嘿,那咱俩正好用蟹壳当锅把它煮了吧,原汤化原食!”

      不是哥们,我们这儿是仙五前传,不是迷宫饭吧?凌波汗流浃背了:“师叔……这可是海妖啊,味道暂且不论,我们人类之身吃了它真的不会出事吗……”
      “放心吧师侄,别的不说,我可是从小在渔村长大的,什么样的海鲜能吃什么样的不能吃可是再熟悉不过了!毕竟渔民要是不懂这些,早该在航行中饿死了!”
      “我也觉得它能吃!首先从气味和颜色就足以看出其肉质鲜美,而且方才结萝姐姐也拿蛊针试过了,这玩意没毒!”欧阳靖急着干饭,一不小心又把自己的马甲抖搂掉了不少:“就算大家觉得我口说无凭,海鲜这种东西到底能不能吃,煮过后就能立见分晓。再不济就由我先尝一口!”
      姜承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可是云州平时几乎吃不到海鲜,你怎会对这种食物如此了解?”
      “呃……所谓烹饪讲究一个融会贯通,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嘛!哈哈……”
      欧阳靖避开姜承探究的目光,蹭到了谢沧行旁边:“事不宜迟,谢大哥,咱们赶紧开干!其他的哥哥姐姐们,你们要是实在不放心,就去海边随便捞点海货好了。刚才来的路上我瞅见不少船只的残骸上都挂着渔网,或许还有能凑合用的。”
      “你总算说了句人话!”皇甫卓转身就走,“夏侯兄,过来搭把手,我……呃,不大擅长打渔。”
      “呃,”你真的觉得我就知道怎么捕鱼吗皇甫兄,咱俩半斤八两吧……
      不过皇甫兄倒是越来越乐意体验生活了,夏侯瑾轩想,也不失为一件美事。

      厉岩娴熟地用石块搭起了几个简易灶台,又领着大伙搜集了许多甲壳动物的“房子”当锅用。在瑕的指导下,皇甫卓和夏侯瑾轩把几张渔网撒向海里,又将其中一边固定在了岸上。
      “嗯~皇甫少爷悟性不错嘛,这么快就有样学样了!”眼看皇甫卓渐渐从连拉索都找不到的小萌新蜕变为捕鱼达人,瑕甚是欣慰。
      皇甫卓发自内心地回答:“还要多谢瑕姑娘指点得好。”
      “我还以为,你们这些世家少爷对老百姓的劳动完全不感兴趣呢。”
      “欸,瑕姑娘此言差矣。须知勤学好问、博识上进亦为君子美德,得以学会一门新的本领,我何乐而不为。”
      “……又在说一堆浮夸的大道理了!”
      “这可不是什么肤浅的道理,这是——”“噢哟谢天谢地,求求您别念了!我头都大了!”

      欧阳靖一直关注着瑕和皇甫卓的互动,得见这对欢喜冤家终于有了相处融洽的一天,他也为他们高兴啊。
      一开始的瑕确实对皇甫卓的高傲十分不满,但一路走来她也意识到这位世家少主虽然有些架子在身上,却有一颗豪侠仗义的赤子之心,于是慢慢放下了成见。
      皇甫卓那边也是不巧,刚认识瑕时就对她不太上心,后来又发生了坠机楼兰那件事,对这个毛毛躁躁的小姑娘的印象就更不好了,直接路转黑。所幸在这段旅途中,瑕的善良细腻乐观等等品质恰似出淤泥不染的莲花,终究是让皇甫卓迟迟地捕捉到了这份美丽。一路走来皇甫卓也慢慢明白了,这世上太多形形色色的人,太多异彩纷呈的性格,并不都是符合【世家子弟】的严苛标准的。但正是这份缺陷铸就了人类的多样性,唯有不完美值得歌颂。
      欧阳靖可太欣慰了,往常这俩人的相性甚是糟糕,彼此之间又成见颇深,常常是一见面就要打起来,如今一同经历了这么多冒险终于慢慢培养起了信任,学会认同对方了。
      毕竟就算性格暂时不和,只要本质不坏,总有一天能够成为朋友。

      “诶——?姜承,你干嘛呢。”结萝敏锐发现一向乐于助人的姜承这会竟然没来干活,反倒一个人躲在角落里不知道捣鼓些什么。
      结萝又喊了两声,姜承才回过神来。于是她更加好奇,誓要搞清楚姜承遮遮掩掩的到底在干嘛——
      “诶?这个好好看——”然后就被惊慌失措的姜承比了个“嘘”。
      “咳咳……拜托,姑娘,无论你看到了什么,千万别声张!”
      “哈?”结萝倒是不太在意姜承怪异的举动,但更好奇刚才瞥见的那块坠子了:“我夸两句你都不乐意?搞什么啊神神秘秘的。”
      “既然连结萝姑娘都觉得此物美丽,我便放心了。这其实是……一枚玉坠,当日我从楼兰城中一位珠宝商人手中偶然购得。因其质地炽灼、纹路特殊,便想着用它雕刻一枚饰物。”
      姜承和结萝所处的位置离大部队有点远,众人又忙着捣鼓锅碗瓢盆——好吧,“纯天然”的锅碗瓢盆,总之他俩刚才搞出那么大动静竟也没人知晓。结萝于是继续问道:“我当是什么呢,原来是做手工艺品啊。不过你做这个干嘛?我记得你们这种木头男人成日里不都糙得很,哪有心思装点自己。而且这块玉上面的纹路虽然好看,却并不常见诶,你自己设计的?”
      结萝一脸“没想到你挺有一套自己的审美嘛,姜承你到底还有什么惊喜是我不知道的”的表情期待地望着姜承,后者心知以自己的口舌之能多半是糊弄不过去这位苗疆姑娘的,只好实话实说:“这火焰花纹不是我设计的。我也只是觉得这图案新奇,便决定将其雕作玉佩。”
      “那是谁设计的?”
      姜承为难地看了一眼欧阳靖的方向,结萝于是顿悟:“哦~闹了半天是小豆芽画的图案呀!我就说呢,正常人怎么可能放着经典款式不要,偏爱设计些稀奇古怪的,是他就不奇怪了!嘿嘿~难道说,这枚玉佩是你雕来送给他的?”
      姜承清清嗓子以提醒结萝不要声张。后者都快把“我懂我懂”四个字写眼睛里了,“一个惊喜,对吧?放心好了,我会替你保守这个秘密的,嘻嘻~”

      虽然结萝答应保守秘密的行为多半不是出自“好心”,但……姜承懒得去管了,遂一扭头接着捣鼓玉石。很快袅袅炊烟伴着一阵鲜甜香气悄然而至,今日这顿“朋鱼宴”酒菜齐备,静候开席了。

      “……突然觉得,咱们刚把这只大螃蟹给打死就坐在这里吃饭,算不算在人家坟头开席啊?哈哈哈——”欧阳靖抓着一只蟹钳子吃得不亦乐乎,“可惜这地方没有葱姜蒜去腥,不然能更好吃。”
      “葱和蒜我不知道,不过姜咱们倒是有一个!”谢沧行笑道。
      暮菖兰便调侃他:“哦?那谢兄这‘斩妖除魔’的方式还真特别啊~”
      众人愣了愣,随后哄堂大笑。
      欧阳靖再次为暮菖兰的高情商拍案叫绝。这就像余华、莫言让史铁生当足球守门员一样,既然大家已知了姜承的特殊身份,那么如果再在他面前谨小慎微、绝口不提妖魔字眼,反倒伤人。此举表面看来是为了照顾姜承的心情,实则是仍未放下人魔之别的体现。欧阳靖努力了这么久,不就是为了让姜承这样的人无论在哪里生活都能得到接纳吗?所以,不把妖魔“妖魔化”、将他当作普通人来看待,才算真正的尊重。

      果不其然,姜承听罢这个调侃先是愣了愣,随后发自内心地笑了出来,甚至努力而笨拙地将这个笑话狗尾续貂了一下:“暮姑娘,我可不太好吃啊。”
      欧阳靖向暮菖兰投去一个感激的目光,然后接着调笑起来:“哎,那可不行!这个姜是我……我、我们折剑山庄种出来的,谁都别跟我抢哈!”
      瑕看了直摇头:“你这大个子什么时候能正经一点啊,真受不了。”
      “哈哈哈!小兰儿你可别瞎说,我又不是真吃!”
      “小兰儿?”暮菖兰脸色变了变,谢沧行见状赶紧解释:“啊……啊哈哈哈,我一时口快,暮姑娘不要介意。”
      “……哼。”暮菖兰抱着双手撇过头去,分不清是假生气还是真别扭。
      宴席一角,龙溟正举着一只通体鲜红的大龙虾面露难色。其实无论从个头还是肉质上看,这只龙虾的质量都绝对称得上重金难求。但毕竟他们在海上漂了这么久,吃了这么多海鲜,龙溟早就对这种食物祛魅且腻味了……
      “虽说接下来应该有很长一段时间吃不到这些,于情于理我都该珍惜每一顿海味,但……”龙溟苦笑着叹了口气,将龙虾放回了锅中,“怪不得舅舅曾教导我好东西不能一次吃太多,果然如此、果然如此……”
      “不妨尝尝这个?用海带和月亮贝煮的烫,我们在船上时应该没怎么吃过贝类。”凌波闻言为他端来一碗奶白色的汤,汤汁浓稠,清晰可见肥美的贝肉与深绿色的海带结堆积其中,不需要过多调味便鲜香扑鼻(虽然一闻就知道嘌呤半升)。
      龙溟想着吃点蔬菜也算换换口味了,于是谢过凌波的细心后便开始大快朵颖。席间一片热闹,恍然间又回到了数月前众人在折剑山庄,为庆祝武林公审的顺利落幕而欢聚的那一日。

      “……嗯?”
      忽然有道黑影在水中若隐若现。龙溟敏锐地察觉到异样,低头向海中看去。
      他坐在岛屿边缘,因为看的最清楚——海面下似乎有一片形状怪异的黑影,与这座仙岛周围常见的沉船或海洋生物都不同,它看着简直就像——一座城市!
      海底城吗?似乎自己读的话本中也写过类似的情节,一些原本繁荣的古代文明由于突如其来的天灾而掩埋于海啸中,一夜之间消失的无影无踪。莫非这蓬莱仙境下也藏着类似的遗迹?
      但龙溟再度看向海面时,那片黑影却不见了。

      补充过能量,该是返航的时候了。众人刚刚踏足蓬莱时的时间大概是临近中午,这会又是打怪又是吃饭的应该耽误了不少时间,天色却丝毫未变,不愧是仙境。
      见了冰麟长老,欧阳靖先将所谓证物——也就是大伙把那噬珊鬼螯分而食之后剩下的碗、啊不,壳,交了上去。在意识到这帮人竟然把魔物吃了这个事实后,就算冰麟长老没有人的脸,但凌波还是能猜出,它此刻一定是地铁老人手机的表情……
      “……咳,诸位果然身手不凡,我没有看错人。既如此,我族也按照约定,将誓缘枝赠与诸位。”
      一杆光华流转、莹光昳丽的仙草降落至瑕的身前。龙溟见了,不禁感慨:“仙境产物,确是不同凡响。”
      然后谢沧行开始娴熟地讨价还价:“长老,都说是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你看我们唯一的船已经在之前的海难里碎成渣了,云来石又不知为何不肯响应召唤,这下我们根本回不了中原了,您看看不如就再帮我们一个忙,把我们送回去怎样啊?”
      眼看冰麟长老已有动摇之姿,欧阳靖连忙添油加醋:“对啊!虽说这地儿荒无人烟,但好歹管饭,我们几个打捞些海鲜也能填饱肚子,但没人想一直留在这呀!而且,长老你们估计也不乐意日日见着我们几个吧,您嫌烦,我说的对不?”
      论给人台阶下,欧阳靖是专业的。这给的何止是台阶,简直是悬崖啊。
      “……真是拿你们没辙。人类,尔等若是准备好了便踏入这座阵法,自会将你们送回中原。”
      夏侯瑾轩已经乐得嘴角比ak还难压,他给欧阳靖比了个大拇指。
      皇甫卓催促道:“既如此,各位还是尽快清点贵重物品,准备返程吧。”这一走也快半月有余,不知家父是否会担心……
      “也没啥好收拾的,”暮菖兰耸耸肩,“带的盘缠本来就不多,还全掉海里了。”
      瑕总感觉自己屁股后边凉飕飕的,一回头才发现一只总是鬼鬼祟祟跟着自己的小冰麟,她俯下身问道:“其他族人都走远了,你怎么还跟着我们啊?”
      “唔……人类…魔族…都和你们,一样?”
      “人类和魔族,都和我们一样吗?”她失笑,“你这小家伙,年纪不大吧,话都说不利索呢。当然不可能长一个样啦,你就看我们这群人,都有男有女、有老有少,性格、经历都不同,当然是不同的存在啊。”
      “嗯……”
      欧阳靖知道这小家伙。许是因着仙五前传里与人类的初遇令它对人世动了心,才会在仙五里现身丹枫谷。于是他也乐意当一回导师:“这么说吧,小冰淇麟,若你真想去人界闯荡一二,可得多留个心眼。要是遇上的是我们这样的好人也就算了,遇上坏的可得把你骗的鳞片都不剩。”
      小冰麟似乎是被吓到了,后退几步。
      欧阳靖话锋一转:“不过,凡是我们这样有血有肉、有思想有性格的生命,本质都相差无几。既然妖兽的性情有暴戾与温顺之分,人类中自然也有善与恶之别。所谓生命,始终如一。我们不该任由其他种族带着偏见对待自己,也不该带着偏见审视其他种族。”
      这番话算不得多么高大上的道理,因此欧阳靖也不过随口一说。至于小冰麟究竟能领会几分,那要看它的造化。
      厉岩却听得若有所思。之前的折剑公审上他早已明白欧阳靖的心意,知道这孩子从不介意人魔之别,但现在他才骤然意识到,对一个自小在所谓武林正派里长大,诸多分裂人魔的言论耳濡目染,竟然也没能动摇他的意志。思及此,厉岩更是对这不可貌相的少年肃然起敬。
      “真的要走,突然有点舍不得了。”龙溟这回倒是眼馋起这海滨风光了,“可惜行囊太小,装不下太多海景。”
      姜承便说:“龙兄,等我们修复水脉,夜叉国恢复往日生机后,这样的景致定能日日见到。”
      龙溟了然一笑。然后,他深深回望一眼,将这清波万顷、潮闲海静的画面连同与众人一起航行冒险的这段时光刻入记忆,此生再不肯忘怀。
      龙溟最后一个踏上了传送阵。仙法流转,微光蔽目,耳畔传来悠久的嗡鸣……

      ……再睁眼时,面前丹枫满山、烟波浩渺,高饱和蓝的天空下零星几朵白云,视觉恢复之前,首先感受到的是干燥温暖的秋日阳光。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80章 欢颜五载问蓬·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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