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至二年冬》栗子壳壳

1、第 1 章

　　许久不见这样大的雪，方才还蔚蓝的天空转瞬间暗了下来，为舞的雪花不断落在人的肩头，脸颊和睫毛。
　　下飞机时已经接近凌晨三点机场没有什么人，平缓沉稳的轱辘声伴随高跟鞋有节奏的咚咚省响彻大厅，许冬青揉了揉眼盯着玻璃门外有种恍惚的不真实感。
　　连日奔波应酬带来的疲惫终于在返程的飞机上现了原型，许冬青拉下帘子闷头睡到终点，从飞机上下来的时候身上暖气未消，脑子是似乎回光返照似的清醒。
　　直到此刻站在旋转门前看着外面通明灯光下飘飞如柳絮的雪花和厚厚一层积雪，她才猛然发觉已经十二月了，这座城市早已进入寒冬并且正是下雪的时候。
　　许冬青一手拉着行李箱一手掏出手机打车，打到车的瞬间许冬青没有来的想，洞阳湖一定结了厚厚一层冰。
　　车来的很快，大概四五分钟就到她定位的地方。
　　许冬青推门出去，呼出的热气还没化成白雾司机就殷勤的接过行李放进后备箱顺便替她拉开车门。
　　许冬青扶在行李箱扶杆上的手停了而后一瞬顺从的做进车内，在那个地方呆的时间太久，再次遇到如此热情的司机她竟然还有些不适应。
　　上车没过一会手机收到消息是刘溪发来的，屏幕光落在她淡色的脸上长而直的睫毛盖住眼睛看不出情绪。
　　刘溪在手机上说自己出事了让她来弯月一趟，事情应该真的很急，刘溪还给她打了电话外附一段语音，许冬青点开，顿时凄厉的声音回荡车内，“冬青你一定要来救救我，你不来我就死定了。”
　　“朋友有危险吗，需不需要我帮忙。”司机好心问。
　　“不用，我自己可以解决。”许冬青摇头拒绝，她将手机调到一个页面伸到司机面前，“去这个地方。”
　　许冬青是北方人，嗓音却比南方人还软糯字节末尾稍微有些咬音不清，司机反应了一会去看手机还不忘调侃：“姑娘的嗓子很适合去唱歌。”
　　梁野没说话盯着车窗上司机看清地址后古怪的表情有些自暴自弃般起身离司机更近，发丝垂到对方手背：“那有机会我唱给您听怎么样。”
　　话音刚落梁野很明显的感觉到司机僵住朝下看了她一眼，干巴巴道：“不用麻烦了，我听不出好坏。”
　　话说的客气可是车速却突然加快好似载着瘟神，梁野顺惯性重新靠回背椅开了车窗很没道德的点了一支烟，火星点亮半边模糊的面容，梁野咬着烟，眉眼低垂，在不断呼啸而过的风声中说：“不碍事，反正我唱的也上不了台面。”
　　到了弯月以后梁野还没来得及给刘溪发消息就有两个一身黑的保镖朝她走，一个不由分说拿走她的行李，另一个则拦在她身前也不看她眼睛看着地面，像机器人一样说出编辑好的指令
　　“梁小姐，上面有人等你。”
　　梁野问他是哪里的人等她，那人不答只摇头让梁野不要为难他，等她自己到了地方自然知道。
　　进大厅的时候遇到了以前的经理在前台那整理资料，看她进来殷勤招呼：“是小野啊，我们可是好久没见了，看看这里你还熟悉吗？”
　　梁野一言抬头看，金色的地板灰色的墙，屋顶中央放着巨大的金色吊灯周围伴有黑色镶边，发出的光也是金黄色的，靡费奢侈不过依旧照的人面黄肌瘦气血不足。
　　“还和以前一个样子我怎么会不熟悉呢，楠哥。”梁野局促的笑了笑，盯着经理泛青浮肿的眼睛和青紫的嘴角说道，“所以我刚回来就过来看您。”

　　经理哼了一声：“以前我就觉得你们几个人当中你是最笨的一点漂亮话都不会说现在我可改观了，也是是我傻没点本事你怎么能拿的下周暮冬。”

　　梁野表情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垮下去，愣愣站着不知道该张口说什么。

　　“我也不是没干过我懂你觉得这里脏，当初不是你主动选择的，人不能忘本梁野。”经理终于抬头看她，忽略梁野难堪的表情“跟他们上去吧，小野儿。”

　　从大厅到包间每一步梁野都走的异常艰难，她现在的感觉就好比一个溺水的人刚浮出水面却再次被拉回水底，漫顶的窒息感令胸腔开始一阵一阵的闷痛，没有着落没有希望没有生机，梁野做了半天心里建设才敢推开那扇门。

　　包间内只开了一盏七彩灯，红蓝变换的灯光轮流打在包间内所有人脸上。

　　刘溪跪在沙发边手脚都被绑着见她来了发出几声哽咽，梁野微微眯眼摸不准刘溪身上是红酒还是血迹

　　包间内没人说话，梁野也没敢擅自将刘溪拉起来，只能站刘溪身边等着

　　乱云低薄暮，急雪舞回风。

　　外面雪还在下很快就在地上铺好了一层惨淡的白，梁野打了个寒颤，仿佛方才没落在她身上的雪花，此时此刻隔着远远的窗户又落在了她身上。

　　“小野儿。”沙发中央的男人叫她语气轻佻暧昧，“过来。”

　　梁野心里咯噔一下，很生疏的称呼，只有刚开始那三个月这样叫她

　　周暮冬这个人很少表漏出自己喜好以及心情，刚开始的时候梁野摸不准怕惹他生气，所以回回通他讲话都要先从脑子里思索一遍，想象一下周暮冬的反应再回话，以至于对话中间有很长一段间隔
　　梁野跟周暮冬一年半后两人爆发最激烈一场争吵，那时候梁野大多数话可以不去思考周暮冬什么脸色，不过她还是有数的，一些话想一下才回答

　　周暮冬被她气笑，闷咳声传出胸腔，拿烟的手随动作抖，烟头忽明忽灭。许久周暮冬止了咳，说:“梁野你怎么吵架还会卡壳，是信号不好吗我养的小机器人。”

　　恰好是春夏交接，晚风送来窗外牡丹花的香气，梁野打开窗折了两只开的还不错的牡丹插在瓶中，往周暮冬那边放：“不早了，睡吧。”

　　许是牡丹花香气醉人，过后两人谁都没有提那场无疾而终的争吵。

　　而原本梁野一直搞不清的也逐渐明白，周暮冬不拿她当回事儿时叫她小野儿，兴质来了叫她野儿，喜欢她时周暮冬反而不去说腻人的亲密称呼，一板一眼地叫她梁野。

　　如今兜兜转转一切回到最初

　　梁野硬着头皮走过去，顺着男人力道坐上他腿，却眼帘微垂不去看他。

　　周暮冬欣赏了半天怀中人细细的颤抖觉得心情好了不少：“小野儿睫毛怎么湿了。”

　　梁野抿唇：“是雪化了。”

　　“那就好。”周暮冬收紧手臂迫使梁野正对他，话是是说不出的暧昧缠绵：“我还以为是被我吓哭的，如果真是那样我罪过得多大，你说是不是宝贝。”

　　因为姿势的原因梁野比周暮冬高出一头，再加上两人之间离得很近，从这个角度看下去正好能够周暮冬脖颈深处的浅红。

　　梁野很快勾了勾手指把红印盖上，面上看不出任何异样，她心里清楚无论以前还是现在她都没有资格问。

　　“嗯。”梁野埋在周暮冬肩膀短短应了一声，转开话题，“你明明不抽烟为什么还点烟。”

　　“嗯？”

　　“没事。”梁野叹气，小幅度调整了下姿势鼻尖正好抵过周暮冬脖子，顿时周暮冬感到一片湿意。

　　“怎么哭了。”

　　周暮冬拍拍埋在他肩头的脑袋，又顺着乌黑柔顺的发丝揉了两下，“我给野儿道歉好不好，别哭了。”

　　梁野头依旧埋着。

　　周暮野竟然也没生气，手指有一搭没一搭地捋着黑发玩，等玩够了就用拇指指腹和食指关节卡在梁野因动作凸出的颈节上，继续温声哄着极有耐心。

　　其实他自己也很诧异，他今天来是打算和梁野算账的，自从知道梁野回来的消息后他一直恨得咬牙切齿，哪想到真正见到人后，那些准备好的手段狠话一个也不舍得用。

　　周暮冬手指修长而纤细没有多大骨骼感，所以梁野以前热衷于给他戴各种各样的戒指，此时原本戴在无名指的戒指重新戴回食指，冰凉的金属冻得人一哆嗦，使她抬起头来。

　　“还愿意重复一下刚才的话吗？”周暮冬轻声问，

　　“烟。”梁野顿了下，恰当拿捏好受委屈哭过后的鼻音，“你明明不抽烟为什么还点烟。”

　　空气一时静下来，有人很识相的关了音乐，关了七彩灯拖着刘溪出去，走的时候还贴心的再打开白炽灯，顿时亮眼的灯光充斥房间每一个角落。

　　梁野才注意到周暮冬手边放着一根针管和两条黑色约束带。

　　“梁野。”周暮冬收了笑意，将烟头摁灭，“你知道我喜欢你什么，不要让我不喜欢你好吗，让我们就这样一直在一起好嘛吗？”

　　“是指哪样在一起。”

　　是不是指现在做情人，结婚以后做小三

　　周暮冬因为梁野的反驳愣住，等他回过神便充满警告意味的叫：“梁野。”

　　梁野突然就想到室友知道她和周暮冬在一起的反应

　　阮安手里端杯牛奶边喝边摇头，“周暮冬那种公子哥是不会真正喜欢你的，你不过是他养的听话的宠物。”

　　还真是那样

　　梁野摇摇头嘴角向下撇露出一种后悔表情：“我知道你喜欢我什么我错了嘛。”

　　周暮冬闷笑几声，说，知道就好

　　当然知道，你喜欢我懂事听话，喜欢我不张扬，喜欢我容易掌控，最喜欢的还是我知道什么该问什么不该问。

　　那我呢？我喜欢你什么。

　　喜欢你的钱，喜欢你的权还是喜欢你的……

　　我喜欢的太多了

　　说不清，理不清，想不清

　　梁野缓缓闭上眼睛思绪回到两人第一次见面

　　周暮冬模样长得确实很好，秀而不娘，而且身量高身影消瘦很适合扮作民国时文质彬彬的教书先生

　　他也真的扮过教书先生，在A院晚会上，梁野蹲在第一排抱着摄像机录，看着舞台上的灯光一束接一束落在周暮冬身上

　　当时梁野唯一想法就是

　　真的有人是需要光来追逐的。

　　那是2012年12月20日，距离玛雅人预言的世界末日仅有一天。

　　黑压压的乌云紧贴屋顶，四处都是乱哄哄的，一个人哭声连着另一个人哭声

　　新闻刚报道过一对夫妻因为害怕世界末日，所以在世界末日来临前变卖财产挥霍一空后，选择了自杀。

　　有人在害怕，有人在世界末日之前举办婚礼打算让这份爱永恒，有人在奋力解释

　　2012不是末日，只不过是地球进入了光子带，在2012年12月21日下午3点14分35秒之后就会进入一个全黑的世界里，12月22日黎明不会到来，我们会在3天的0度空间中度过

　　当然这会死很多人,磁极颠倒，3度空间退到0度空间，无疑是毁灭，但迎来的是崭新的世界，有很多很多人会在那3天中存活下来，那3天，正是太阳系在光子带中发生的巨大的化学变化，人类体内原子也将重新组合，迎来了4度空间，第5个纪元，3天过后，人们的生活还是和平常一样，过去的一个轮回结束，另外一个新的轮回开始而已。

　　阮安选择窝在宿舍看电影追风筝的人，快到结尾时收到梁野发来的一条消息

　　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