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千零一夜各怀鬼胎的情人》宋樊姑娘

72、第 72 章

　　晓天摇开车窗，逃离的风像是劣质的酒，他头脑昏沉，嘴里骂骂咧咧，像一个疯子。“你带我去找楚怡，我要去揭发，去告状，她的未婚夫在和别的女人厮混！”

　　说着在身上和座位翻找着手机，柏岚停下车，一个巴掌呼在他脸上，“先救救你自己再说吧！”

　　晓天终于安静下来。

　　前行的车一路往上海开去，高速上只有些货车呼啸而过，这些年的情人，像是堆在剪辑软件里的素材库，一张张一段段从脑中掠过，有的人还未来得及告别，就匆匆离去，从微信里拉黑删除，这人就彻底消失在当代文明中，如今回头看，不知那些精致曼妙的身影，是真的存在过，还是电影小说倒影出的印象。

　　晓天算了算说，“你说我该去哪里？”

　　柏岚撇了眼后座上的包，“翻翻你的护照，看你能去哪里，现在估计还有两个小时到浦东机场，你赶紧买张机票吧。”

　　晓天问，“现在几点了？”

　　“凌晨两点半了。”

　　此刻晓天沉在泥潭的心终于抽了出来，他看了班凌晨六点去新加坡的航班，这个转机城市，让他有时间去想，未来逃亡生活的去向。

　　买好机票，便笃定了行程，晓天想去圣淘沙的赌场放肆一回，或者家财万贯，坐稳人上人，或者倾家荡产，让追债人将自己打个半死，跪在街头乞讨生活。

　　他的眼泪像山涧流淌的小溪，静悄悄地从鼻梁沟流下，蜿过唇尖，又从小巴绕了一圈滴下。这泪水直到过了海关才渐渐止住，他忘记是怎么抵达浦东机场，如何与柏岚告别，仿佛离开了一个时代。

　　他只想到柏岚一袭黑色的洋装，像是参加他的葬礼，挥了挥手，再也不见。

　　他在飞机上睡得昏沉，醒来已经抵达。新加坡正值旱季，樟宜机场人流如织，晓天看着电视里的国际新闻，插播了一条来自国内的火灾，虽然好奇想伫足聆听，但是在心虚的人眼中，这个动作都充满嫌疑。他用现金买了只手机还有sim卡，换了飞机前往马尔代夫，他需要在长途飞机的行程中做到与世隔绝，他不想听到任何消息或问候，更不愿做出任何判断。

　　之后的日子里，晓天在马累的鱼市场做起了生意，他将皮肤晒得黝黑，有时候坐在摊位后发呆，想着曾经的日子，像黄粱一梦。旅游旺季的时候常有中国人来，听到乡音的他反而会躲起来，只怕听到自己的名字，还有通缉犯三个字的联想。

　　他有时会回到那个《明皇幸蜀图》的梦中，可是只有一个人走着前往书斋的路上，身后空荡荡的一个女人也没有。有时他会梦见那些掠过身边的女人，画眉、Emily、黄鹂等等，在书房的香气中，在屏风的古画后，在屋檐下的雨声中，窃窃私语，说着醒来就会忘记的情话。

　　直到三年后的春节，他在码头上遇到了前来度假的夜莺，她穿着宝蓝色的比基尼，蹲在晓天面前说，“居然在这里遇见你。”

　　他们坐在码头旁，看着碧蓝的海水和蓝天，在视野的尽头像是叠在一起，晓天终于知道，那天的火灾并没有成势，甜姑早有准备，他刚走就立马扑灭了火，没有任何人员伤亡，消防车来的时候，火已灭了大半，警察虽然来的，但只作意外着火，一切太平。

　　像是在海上卷起的千尺浪，张狂地汹涌而来，冲到岸边的时候，早就偃旗息鼓，不过冲上些砂砾。

　　晓天笑着说，“如今我怎么看，都像个笑话。”

　　夜莺说，“你跟我回国吧。别的不说，总要回去看看爸妈。”

　　晓天沉思了很久说，“我也不知道。”

　　两人聊了这些年的生活，夜莺现在是上海所有夜总会的姐头，风光无二。柏岚依旧相夫教子，又生了个可爱的女儿。承宗离婚了，孩子都归他前妻，如今跟着甜姑做生意。晓天问，“楚怡呢？这几年都没看到她更新ins。”

　　夜莺回答说，“她没和那位律师结婚，但是她去哪了，我也不知道。承宗好像也和她没联系。”

　　晓天说，“原来如此。我也不敢找她。”

　　夜莺不说话，后又聊起她在上海这几年的往事，这个喧嚣城市的男女之事，总是在混乱中寻求微妙的安宁洁白，像一座高档酒店，即便不干净的客人有时会把房间弄得乌七八糟，有的房间还成了刑案现场，抑郁症跳楼的病人，各种灰色交易的贪赃枉法，可是即使这样，依然能够精打细磨、花时间让其变得崭亮如新，下一个客人入住，也察觉不到这个整齐的房间有丝毫不妥。

　　夜莺离开后，晓天一直在码头坐到夕阳西下，眼前的景致像一只臭鸡蛋，砸进了碧海连天的艺术上。那颗不安跳动的心，一会儿踌躇满志，一会儿心灰意冷，像读了一本《人间失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