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废稿们》赋见

3、废稿1.0

　　1维希尔没反应过来，闪开的动作慢了一步，拳风竟在脸侧撕出一道血口，“嘿，你怎么还在记仇。”
　　伤口处火辣辣得疼，大拇指蹭掉血迹，维希尔咂砸嘴歪头问，“所以你今天就非要跟我打这一架，是吗？”

　　伊布威都没理他，一记飞腿踢向维希尔腰侧。

　　不出意料，脚踝再度被握住，伊布威左腿一蹬，顺势借力而起，以维希尔掌心为支点，身子腾空，长腿横扫，直奔面门。

　　维希尔身体后仰躲过这一连招，不料Alpha的滞空能力强到可怕，在空中再度转体，重心朝下，双手撑地，一腿扫向维希尔的膝弯。

　　维希尔摔倒之前死死扯住伊布威的脚踝。
　　伊布威重心不稳俩人就地滚做一团。

　　黄土地上尘土飞扬，拳拳碰撞之声不绝于耳，二人身体不断上下翻滚，等一切停息之际，只见伊布威恶狠狠地跨坐在维希尔腰上，狞笑着问，“谁喜欢谁？”

　　维希尔脱力，仰面瘫在地上，看着伊布威提起的拳头，当机立断，“都不喜欢都不喜欢，你不喜欢我，我也不喜欢你。”

　　“嗯？”拳头还没放下，伊布威嗓子挤出意味不明的哼声，怕是对这个结果很不满意。

　　“不是，我说错了。你不喜欢我，但我喜欢你。”看着拳头就要落下，维希尔语无伦次。

　　“？！”伊布威眼神一凛，看着维希尔的表情古怪。

　　“不对不对，我不喜欢你。”

　　两个Alpha就“谁喜欢谁”这个伪命题展开的争论逐渐走向了奇怪的方向。
　　这场争论无关情爱，只是不肯吃亏，是建立在如果双方会动心的假设下，谁会先动心的一场有关主动权的斗争。

　　当然假设只是假设，维希尔不可能会爱上伊布威，伊布威不可能会爱上维希尔，这是俩人心照不宣的事情。

　　至少在维希尔某处炽热透过布料传递给伊布威身体之前，伊布威是这么确信着的。

　　二人身体一僵，嘴上喋喋不休的争论骤然停止。

　　“那个。”维希尔笑得尴尬，身体绷直毫不敢动，“我是个同性恋你是知道的。”

　　“......”伊布威身体僵硬，不知道是应该立刻站起来，还是往人腰上再挪点位置。

　　“这是一些正常的生理现象。”维希尔讪讪，托着伊布威的腿把人搬离自己的身体，然后从腾出的空隙下狼狈地滚出去，趴在地上平复着生理反应。

　　等到一切平息之后，维希尔道歉，“不好意思。”

　　但久久没听见伊布威的回话，维希尔翻身侧头看他。

　　只见伊布威从最开始就站在原地没动，一脸复杂地看着自己，表情有震惊，有惊恐，还有些不可置信的纠结。

　　表情在维希尔翻译下就是——不会吧？维希尔不会真的对我有意思吧？

　　“......？”维希尔人麻了，吐槽道，“你那么蹭是个同性恋都会有反应的好吧？”

　　“......”搁往常伊布威早就一口怼回来了，但今天居然一句话没说，表情都没变，还是沉浸在“死对头居然暗恋我的”事实冲击之中。

　　“你在想什么？”维希尔眼睛都瞪成了铜铃，“你不会真觉得我暗恋你很久了吧？”

　　伊布威终于换了副表情，他沉重地点了点头，一脸“你怎么长成这么棵歪脖子树”的惨痛。

　　“怎么可能？我能看上你这样的？”维希尔大叫，就差把心脏掏出来，在心尖上刻“维希尔不喜欢伊布威”这几个大字了。

　　伊布威的视线落在维希尔两腿之间，一语不发。

　　吸血鬼的扮相仿照的是中世纪欧洲的宫廷礼服，礼服裤的材质做了特殊处理，理论上是看不出来任何异样的。
　　但任何一个Alpha被别人盯着直看，还是会浑身发毛。

　　维希尔倏地并上腿，“真的是正常生理反应！你不信过来给我摸摸，换你你也一样！”

　　伊布威默默往外撤了两步，脸上的表情换成了——你个诡计多端的同性恋，怕不是觊觎我的身子很久了。

　　“......真的！”维希尔百口莫辩，胡言乱语，“我要是真的喜欢你，你以为你还能平安长大到今天，我不早给你摁床上办了。”

　　“嗯？”这回伊布威才有了反应，嗤笑，“说得跟你打得过我一样，真办起来，谁办谁还两说。”

　　看到死对头这个反应，维希尔才呼出一口气，知道这个插曲过去了。

　　“喂，拉我一把。”维希尔坐地上，向伊布威伸出手，“没力气了。”

　　“啧，就你这体力。”
　　“呵。”未尽之词淹没在喉咙里，伊布威虽然嫌弃，但还是走上前给人搭了把手。

　　远处草丛中，一个摄像机隐匿其中，镜头边闪烁的红光暗示着它在无声地记录这一切。

　　手掌交握间，维希尔借力站起。伴随一声相机快门的“咔嚓”声，闪光灯的白光在暗夜丛林里分外刺眼。

　　维希尔和伊布威近乎同时锁定住声源所在，都无需眼神交汇，二者同时起步，以极高的速度扑向树丛，一个从左侧切入，一个从右侧包夹。

　　二十三年的默契在这一刻展现地淋漓尽致，近五十米的距离刹那间缩短近咫尺。

　　树丛背后一个学徒模样的人吓软了身子，抱着一个老式单反相机，不知所措。
　　想必刚才那个闪光灯就是他的杰作。

　　旁边一个立式摄像机还在闪着红光，但存储卡已经被人拔下。

　　无需多言，仅仅一个眼神交汇，伊布威再度提速，身体化为弧光，追着那个拿着存储卡仓皇而逃的背影，眼神犀利闪烁寒芒。

　　维希尔收速，把学徒束缚在原地，打开光脑通知整个庄园的警卫封锁一切出口，核对入园名单，找出不法分子。

　　至于视频泄露？

　　呵，维希尔从来没有担心过这个问题。

　　整个庄园上空开启信号屏蔽，除了维家人的光脑可以联网之外，其余宾客的光脑都在监管之下，如有违规内容溢出会直接掐断传播线路。这也是为什么在光脑已有录像功能的如今，那人还要拿老式摄像机记录的原因。

　　而那人别说避开警卫把存储卡送出庄园的概率了，就连从伊布威手中逃逸的概率都为零。
　　论速度，没有人是伊布威的对手，哪怕是自己也不行。
　　维希尔认知清晰且明确。

　　区区两分钟，伊布威就从黑暗中走回来了。
　　裤脚湿透，裤腰上的白绳随着呼吸间腹部的收缩轻轻摇曳着，腹部挂着未干的水珠，晶莹剔透。
　　Alpha单手插兜，右手上下抛着存储卡，一脚踩断地上的树枝，目光懒散又张扬，张口又是熟悉的味道，“你行不行啊细狗？”

　　“那人呢？”维希尔一针见血。

　　“跑了。”伊布威不吱声了。

　　“你行不行啊细狗。”维希尔原封不动地把话送回去，目露嘲讽，光脑直连警卫中心，把手中终端卸下丢给伊布威。

　　伊布威单手捏住终端，三言两语描述非法入侵者的容貌特征，信息素型号，寥寥几句就勾画出一个详细的人物画像，只要和入园名单作对比，想必很快就能将其抓捕归案。

　　“喏。”伊布威摁断光脑通讯，把终端递给维希尔。

　　“还有人能从你手里跑掉？”维希尔用着最嘲讽的语气说着跟恭维没啥差的大实话。

　　“他把存储卡往河里丢。”伊布威耸耸肩，“反正你们警卫也能抓住他，但谁知道河底有没有什么接应他的防水机器人之类的，所以我就优先去抓存储卡了咯。”
　　“还不快感谢我！为了你的名声，我全身上下都湿透了，黏糊糊的。”伊布威提了提运动裤的布料。

　　警卫恰巧赶到，维希尔把那个狗仔学徒交给他们，带着伊布威上了飞行器，驶向自己的卧室。

　　*
　　当晚的传言还是流传出去了。

　　帝国的舆论机构是由各方势力相互制衡的，所以政商军三界除非达成共识，否则不会过多干涉媒体发言。这也导致各种匪夷所思的观点层出不穷。

　　如今星网头条便是——《维家独A继公开出柜后再次袭击男性Alpha身体，这究竟是人性的扭曲还是道德的沦丧》

　　文章以极大篇幅勾勒出一个在晚宴上肆无忌惮摸男性Alpha身体，仗势欺人的富家子弟形象，突出描写了被袭击者的愤怒与隐忍，夹杂着权贵对平民的欺压，对维希尔这个同性恋极尽抹黑之力。

　　文章集性别对立，LGBT群体，阶级对立三大热点于一身，热度如火箭一般上涨。

　　等维希尔看见的时候，这条帖子下面已经盖上几万层楼了。但点开评论，发现网友们的思维并不如笔者所想一般发展。

　　“维希尔摸的是伊布威，自家Alpha，造谣的散散吧。”
　　“维希尔和伊布威青梅竹马，两小无猜，这件事应该没有人不知道吧？”
　　“我记得这俩人身上有婚约的，算是未婚AA关系吧。”
　　“小情侣的一些大庭广众之下的情趣罢了。”
　　“真奢侈啊。”

　　维希尔面无表情地关掉光脑，拉开飞行器门，启动飞行器。
　　维家和伊家，两家家族产业势力相当，供应链相互依存，老一辈有着过命的交情。
　　在他们还没出生之前，两家就订好了娃娃亲，约定两个家族的情谊必定世代延续。

　　可惜的是十八岁那年，他俩都分化成了Alpha。
　　分化当夜，他俩顶着高烧，死死盯着性别检测仪器，直到看到Alpha的那侧显示屏亮了之后才长松一口气——不为别的，就为如果分化成Omega屈居对方身下，那真的比杀了他们还要难受。
　　娃娃亲的当事人放松了，但双方家长可就愁大了。

　　在ABO世界，同性恋还是少数群体，无法生育后代这件事对于任何一个世家都是极伤的。更何况两家都只有这根独苗苗，眼看娃娃亲的约定就此破裂，维希尔——维家独子干了件惊天动地的大事。
　　他在星际最大的社交平台，公开出柜。
　　此事引起轩然大波，一石激起千层浪。
　　当晚他在祖宅被打到血肉模糊，但这娃娃亲倒也因为这个插曲被就此搁置了。

　　没说结，也没说不结。
　　一方面这些年他们都是单身，没有心仪的结婚对象，另一方面这娃娃亲这么多年都没提过了，俩人都觉得身上有没有婚约差别不大，更何况家族利益相互绑定，贸然解除娃娃亲容易引起股市动荡。

　　日子就这么一天天地过，外界都觉得维家和伊家是亲家，更有谣言说维希尔爱伊布威爱到了骨子里，成年那天就是因真爱而出柜，选择独自抗下一切。

　　看到这条评论被顶到高处的时候维希尔差点没把隔夜饭吐出来，立马反手点个踩。

　　马上又出现了一条新的热评——被戳中心事后的恼羞成怒虽迟但到。

　　光脑屏幕上——
　　“大少爷情窦初开。”
　　“青梅竹马的暗恋真美好啊。”
　　“独属于少年的青涩，压抑在心口的爱意，为你与世界背离的勇气。”不断刷屏。

　　给维希尔看得瞠目结舌，最后把那个踩取消了。

　　“爱赐予少年力量”
　　“直面在爱人面前的自卑”
　　“少年有着少年的勇气与胆魄”再度刷屏。

　　已经麻了的维希尔：“......你们高兴就好。”

　　自此之后，整个星网上都默认维希尔和伊布威虽然没有结婚，但已经是老夫老妻了。
　　甚至到现在星网上就“两A相遇必有一O”这一真理，探讨维希尔和伊布威谁攻谁受谁上谁下还是轮流来这一问题讨论得热火朝天，无数网友通过蛛丝马迹，佐证论断，头头是道，说得煞有其事。

　　就连维希尔看了他们的分析都觉得自己已经和伊布威do完很多次了。

　　但天诚可见，他还是处，伊布威应该也是。

　　舆论后期已经发酵到连当事人都不可控的地步了。
　　维希尔辟谣说——“喜欢Alpha是天生的，与伊布威无关。”
　　网友一阵揶揄——“我懂我懂我都懂。”

　　好在他们圈子里的人都知道他俩的关系到底怎么样，所以也没哪个不长眼的舞到他们面前来，这事也就这么算了。

　　年少的时候觉得身上有婚约没啥事，甚至帮自己躲了很多烂桃花。
　　是的，在同龄人被一群Omega围着递情书的时候，只有维希尔和伊布威俩人无O问津。
　　俩人也乐得清净。

　　但随着年龄的增长，维希尔觉得再这样下去不行了！
　　不论生理还是心理，维希尔觉得自己都需要一个Alpha对象了。

　　维希尔决定要开始相亲！

　　碍于维家和伊家的商业合作，以及他和伊布威少时订的婚约，他不能拿维希尔这个身份去相亲。
　　因为相亲失败的概率是很大的，而不论相亲是否成功，维希尔去相亲这件事一旦被狗仔发现，维家伊家股票暴跌这一事件是绝对的。
　　外界可能会认为，这一举动意味着维家和伊家的关系可能会迎来冰点，婚约的破裂会让无数豺狼虎豹乘虚而入，试图打破两家长久合作，从他们垄断的领域分一杯羹。
　　不论攻击是否奏效，但维家和伊家都不想看到这样的局面。

　　退一万步说，如果真的没有遇见自己真正喜欢的Alpha，那么伊布威不失为一个好的结婚人选。
　　从利益角度出发，伊布威是一个好的联姻对象。
　　身高长相家世才能都是上上之选。

　　但维希尔确实没法爱上他，哪怕维希尔是个同性恋也不成。
　　如果你和一个人，打小在一个裤兜里长大，看着他睡觉会在床上画地图，吃饭还流口水，被吵醒会像天雷乱轰一样哇哇哭。
　　相信我，不论他多么优秀，你都没法爱上他。
　　更何况他和伊布威打小不对头，每次打架都要破相一个哭一个，长大了也一样。

　　维家和伊家早在三年前就利用分子重组技术开发出了一个新仪器，只需要在仪器中浸泡半小时，就可以改变身体特征，小到身体的一颗痣，大到五官体型全部改变，甚至连信息素都可以伪装重塑。
　　维希尔利用这个技术和不少同性恋Alpha相过亲，但怎么都不对味，往往见一面走个过场就散了。
　　在九十九次相亲不成后，有次他突发奇想伪装成Omega相亲，本是觉得好玩，不料一见钟情。

　　是的，顶着个Omega的身份对那个直A一见钟情了。
　　在第一百次相亲的时候。

　　网友们虽然喜欢凭空捏造，但有一句话他们说的是对的——少年在喜欢的人面前会自卑。
　　哪怕优秀如维希尔，也把向那个直A坦白自己的真实性别这件事一拖再拖。

　　再等个合适的时机吧。
　　维希尔这么想着，飞行器已经到了一家私房菜门口。

　　穿过大堂，绕过熙熙攘攘的人群，维希尔一眼就看见坐在窗边的Alpha。

　　他是个东方人，黑发黑瞳，身着白衬衫，扣子系到最上面那颗，身体纤细眼含秋水，此刻托着腮凝视着窗外的行人。

　　作为一个Alpha他的形象往往不是上上之选，太过干净太过瘦弱很难想象他能承担起一个家庭的重担。
　　但对于一个装O的维希尔来说，却是刚刚好。

　　维希尔坐下，对面的沈宴清柳眉蹙着，颇为苦恼地问，“顾申鸣，我感觉我的兄弟好像暗恋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