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废稿们》赋见

16、废稿3.0

　　闹剧收尾，最终以两个人六次高级副本为代价，换了个全虚全尾走出魂殿而不是横着出去的结局。

　　不出意料，一出门洛斯克就恢复原状。手也不牵了，说话也不可人了，对着维里嗤笑一声，脚底抹油又跑了。

　　临走前留下的“变态！”二字掷地有声，在空旷的森林里激起一片回音，是维里现在想起来都会头疼的声音。

　　打开星网，不出意料，今晚的闹剧以断层的热度占据高位。标题赫然是《变态猥亵×，情侣调情√》。

　　维里长叹一口气，进入悬浮塔实时直播界面，有网友上传了2月29日凌晨零点的录屏。不知为何，维里对于Master口中所说的庆典分外在意。

　　虚拟投屏在空中徐徐展开，维里一边看着录屏的画面，往家走去。

　　一片漆黑夜空之中，唯有圆环状的虚幻蓝色浮影高悬于空，血红的时针间于11和12之间，而分针逐渐向时针靠拢。

　　幽幽荧光照亮了旁边偌大的悬浮塔，通体血腥红色，散发黑色暗芒，呈陀螺状，接天通地。
　　周环蓝黄星云，高耸入云，一眼窥不得尽头。
　　塔中层有纯白雾气环绕，再高层重重隐匿在迷雾之间，只有极目远眺才能窥得塔尖泄露的点点黑气。

　　塔外现实世界里，一批人不论身在何处，都朝向悬浮塔，双手握拳，面露焦灼无声祈祷着。
　　他们的亲人朋友正在游戏世界里奋战。

　　赢则生，败则死。
　　这就是这个世界的生存法则。

　　游戏每天零点准时开始，游戏时间流速和现实世界同步。
　　多在游戏世界里待一秒，死亡率就会随之上升。
　　一旦进入游戏的时间超过一天，说明这个副本的难度极大，存活率将会是一个低到令人胆颤的数字。

　　而今天逐渐走向尾声，眼看分针即将与时针重合，今天凌晨进入游戏的玩家，不论选择的副本难度如何，至今无一归来。

　　全部死了吗？

　　镜头切换至群众场景，放大屏幕，有人面露绝望，他们是一群靠低级副本苟活至今的普通人，没有假期存款余额，没有强力道具异能辅助。之所以能活下来，全靠出卖自己跟魂殿交易，去做各大势力副本开荒的探路石。

　　一旦遇到高难度副本，必然没有生还的可能。

　　“我就说今天不该进入游戏。”一片肃穆中，一妇人绷不住情绪，掩面而泣，“咱家还有一个礼拜的假期可以使用啊！”

　　“怎么有假期还进游戏！”旁边的黑发小伙闻言惊讶转头，“我们都是假期余额为0，没有办法才被强制拉进游戏的。”

　　“毕竟世界上最惨的事情就是人死了，假期还没用完。”白发少年冷声补刀。

　　“Master一周前不是发了惊喜预告吗？咱当家的，”妇人诉及痛处，美眸泛红，“他说29号既然有惊喜，Master说不准会大发善心，28的副本难度指不定会低上不少。”

　　“那估摸着玄乎了。”黑发小伙捏着下巴沉思，“看今天这模样，全军覆没的可能性非常高。”

　　“上一次持续超过24小时的副本是在四年前的今天。”白发垂眸，“那天的副本进者近万，存活仅十。”

　　妇人重燃希望之火，拉着黑发的手臂，“他进去的时候带了全家的道具！我们兑换的道具全部都是保命的！”

　　黑发少年面露怜悯，接着道，“活下来的十人中，除了最先出来的那人不知所踪之外，其余九人构建了当今魂殿，割据九大地盘，建立五大势力。”

　　“也就是说，当年存活下来的，无一不是现今的顶级玩家。”白发掏出了一根棒棒糖，“有小道消息说，仅凭那一次副本，存活下来的人就挣了整整四年的假期。”

　　“怎么会这样。”妇人放开抓着少年的手，腿一软坐到地上，眸中尽是惶惶，嘴唇蠕动间大颗泪珠一连串地砸在雪地上。
　　如果当家的带着道具死在里面，那么没有任何道具傍身的她，在假期用完之后，被迫拉进游戏后的存活率可以低到忽略不计。

　　鹅毛大雪，银装素裹，砖瓦尽数被纯白覆盖，石板地上积淀的雪可以没过脚踝。

　　“叮咚——”

　　在一片死寂的绝望中，分针与时针逐渐重合，血红的指针霎那间变成甜甜的粉红色，就连钟表盘都幻化出糖果和甜品。

　　“2月29日，您的假期余额已到账。”一个诡异的童声掐点响彻整个世界，癫狂而诡异地说着些莫名其妙的话语，“为大人欢呼吧，用美酒和盛宴果腹！抛去一切痛苦吧，用欢笑洗去泪水！”

　　回音挨家挨户穿堂过，这个世界的所有人对于这个声音都再熟悉不过，是恐怖游戏中发布任务的Master。

　　点开自己的终端面板，在黑暗与血腥的图形界面下，响起的背景音乐竟然是欢乐童谣。在升起的密密麻麻粉色泡泡之下，最中央的滴血的红色数字赫然+1，这标志着世界的人们都可以多活一天，晚一天进入游戏世界。

　　“Master仁慈！”

　　“哇呜！”

　　“好耶！”

　　欢呼声渐起，但还有一群人像妇人一样，呆呆地凝视着漆黑的悬浮塔，看着这个如同漩涡般吞噬生命毫无同理心的怪物，心如死灰。

　　妇人抿唇，撑着地爬起来，垂头丧气地转向家里走去。

　　就在这时，悬浮塔蠕动，一缕缕黑气不断从塔身弹出，巨大的末端缀有七彩的装饰。

　　“喂！什么东西在下落！”

　　“彩色的！”

　　“是人！玩家被弹出来了！”

　　“救援！救援！”

　　“别在游戏里好不容易活下来，结果摔死了！”

　　众人马不停蹄张开充气缓冲层，从高空落下的人数以千计。
　　有从低层几米处的低级副本落下的，也有从几百米高空被弹出的。

　　“这次悬浮塔怎么这么粗暴。”有人皱眉，“往常成功通关都是走出来的啊。”

　　有高级玩家在空中打开保命道具，一个巨大的缓冲蹦床弹开，收住所有在高处坠落的人们。
　　下落势头锐减。

　　“喂，你们身上怎么五彩斑斓的！”前来救助的群众一眼就发现被弹出来的玩家五颜六色的身体，“像是在油漆桶中泡过一样。”

　　“怪物，怪物他们把我们丢进了油漆桶。”低级玩家怔怔，闻言低头看向自己的身体，“然后就没管我们了，我们蜷缩在油漆桶里，躲了一天。”

　　油漆桶？

　　众人面面相觑。

　　中级玩家落在缓冲层上，看着周身熟悉的同伴和现实世界的场景，忍不住随便扯着一人的裤脚嚎啕大哭，“那怪物都张嘴了！十六颗血淋淋的尖牙，臭气熏天！我脑袋都进他嘴里了，我以为我都要死了！”

　　这你都能活下来？

　　别说中级玩家自己不信，听众也面露怀疑。天方夜谭，闻所未闻，从来没见过有怪物好心放走即将入口的食物的。

　　高级玩家终于落地，一次性缓冲道具骤然破裂，虚幻地像一场梦境。

　　他们身上虽然比低级玩家好些，但也手上，衣服上也遍布油漆。

　　“昨天的任务是什么？！”有人朝高级玩家问。

　　“刷墙。”高级玩家怔愣，低语喃喃，“这个游戏愈发古怪了。”

　　刷墙？

　　“他们好像也要举办宴会，把我们抓去布置会场了。”有人擦着自己脸上的油漆，“零点的时候就毫不留情地把我们赶出来了。”

　　“好像怪物吃我之前也说自己是偷吃，不能被大人发现。”险些入怪物口中的中级玩家绞尽脑汁地回忆着，“说什么大人要求庆典之前要斋戒一天。”

　　“假期呢！”有人大喊，询问着最重要的问题，“加了几天！”

　　所有人进入副本都是为了赚取假期，有了假期才可以在现实世界生活。
　　一般来说低级副本通关会赠送1天假期，中级3天，高级7天。

　　高级玩家当着众人的面打开了自己的面板，而众人只能窥得一团黑气。

　　高级玩家面板自带屏蔽窥探功能。

　　“翻倍了。”高玩言简意赅。

　　有低级玩家从恐惧中缓过神来，也打开了自己的面板，占据着面板中央最显眼的血红数字，赫然从0变成了2。

　　“副本奖励翻倍了！”

　　“1523人！”有人统计坠落名单，惊呼，“昨天进入游戏的玩家全员存活！”

　　“刷墙本没有生命危险还奖励翻倍！”

　　一时间没进副本的人全部投来羡慕嫉妒的眼神。

　　原来怪物们也是会临时招工，利用玩家装饰庆典现场的吗？

　　魂殿编外人士，临时被拉去当迎宾的维里如是想。

　　早知道就进副本给他们刷墙了，怪物们的宴会会吃些什么呢？庆祝什么呢？

　　不管怎么样都不会比吃一顿饭搭进去四百万星币，还被扣上个变态的帽子更糟糕了，至少游戏世界里没有洛斯克。

　　不足百平的平层里，维里已经脱下魂殿免费提供的服装，身着米白色毛绒家居服，躺在木板床上，一手垫着自己的黑发，一手拉开控制面板。

　　“只剩一周了啊。”发现所剩不多的假期余额只余个位数，维里不由得对着控制面板上血红的7长叹一口气，拉开日历喃喃，“让我看看还有没有什么办法能增加假期。”

　　悬浮塔是在八年前空降在这个世界的，最开始各国世界政府对此仅持谨慎探索态度，但伴随着塔辐射区域越来越广，每天被吸入的市民数量不断增多。

　　最开始进入悬浮塔的市民是被迫的，后来伴随着成功闯关会有奖励的风声传出，开始有一群不要命游走于灰色地带的雇佣兵主动进入。

　　各国政府只是派人把持出口，确保有玩家通关后可第一时间掌握最新情报，进行招安。
　　但伴随着强力的游戏奖励道具可以被投入现实使用，各国政府对世界的控制力逐渐走向衰落。

　　悬浮塔辐射范围愈来愈广，通关掉落的奖励愈发丰厚。人类生存区域不断缩小，有能力有手段的聪明人看出了悬浮塔扩张之势势不可挡，哪怕知道高额的死亡率，也不乏一些人决定提前进入积攒资本。
　　从游戏世界通关的高玩们凭借通关道具开始组建自己的势力，这就是如今世界五大势力的雏形。

　　五年前，悬浮塔笼罩整个星球，十五岁以上的人类全员变成玩家，被赋予了游戏面板。
　　只有游戏通关才能在现实世界存活，存活天数取决于假期。
　　假期清零会被强制拉入悬浮塔进入游戏副本。
　　而游戏死亡，现实世界的□□也会以各种理由被抹杀。

　　四年前，悬浮塔的机制愈发完善，鉴于游戏世界和真实世界的身体互通，游戏世界受到的伤害会反射到真实的躯体上，真实世界身体的不适也会被带入游戏，许是为了可持续发展，游戏Master颁布了一系列假期。

　　比如有重伤证明可以凭借悬浮塔的伤情鉴定酌情增加假期，婚丧嫁娶同样配套七天假期。
　　产假最长，从怀孕到生产后三个月都可以获得免费假期，由此也催出一批借生育苟活的人类。

　　伤假由悬浮塔鉴定，塔外受伤一律不计，只有塔内游戏受伤，会在结算时给予评定，赋予适当假期。

　　所以唯一可以做文章的就是婚丧假。

　　丧假比较特殊，只允许妻子伴侣死亡后，才可获得三天假期。
　　也就是说只有先结了婚才有可能获得丧假。

　　为防止有人造假，向悬浮塔提供结婚申请，塔便会自动为你指定伴侣。
　　有点古时候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意思，只不过不论父母还是媒妁都由悬浮塔一手操办了。

　　伴侣会在结婚申请发出后收到悬浮塔向双方发送的请帖。

　　结婚双方会有整整七天的磨合期。磨合期满，如果双方愿意结婚，就可以在请柬上签字。字成礼成，契约关系生效，假期自动发送给夫妻双方的账户。

　　比较奇妙的是，一个人一生只能收到悬浮塔指定的一位伴侣。一旦结婚，三年内不可离婚，一旦离婚终身不能再娶。

　　有人在离婚三年后牵着新任老婆去悬浮塔请求Master赐婚，结果被电了个焦香酥脆。

　　Master诡异的童声在整个星球直直重复了三天三夜，“神圣的爱情不容尔等玷污。”

　　自此结婚往往成为人们不想进入游戏的最后手段。

　　维里盯着请假界面。
　　硕大的粉色“婚假”占据大半个屏幕，其下加粗的“丧假”黑白分明。

　　修长的手指上移，维里点中婚假按钮。一张正红色的请柬凭空掉落。

　　与此同时，悬浮塔侧的小屋子里，洛斯克睡在自己挖的躲债地道里，被落下的请柬砸到了脑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