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樱桃芭蕉（赤暮）》夙愿愿

11、第十一章

　　“木暮君：
　　这个周六下午两点，可以和我在游乐园大门前见面吗？
　　长山紫苑”
　　周五的早晨，木暮在自己的课桌内发现了一张卡片和一张门票，他愣住了。
　　这是怎么回事？紫苑邀请自己和她一起去游乐园吗？为什么突然这样做？仅仅是出来玩吗？还是说，她有别的想法……种种疑问瞬间挤满了木暮的大脑，他紧张得没了主意。他翻来覆去地看着卡片上那行简单的文字，很难解读出其他言外之意，而卡片的背景又印着淡淡的玫瑰，似乎暗示着少女难以直言的情意。难道说，紫苑对他……这个猜测让木暮顿时坐立难安，他觉得紫苑长长的发辫很漂亮，性格活泼开朗，和自己的关系也不错，可如果说恋爱方面的想法，却是丝毫没有。他一直把紫苑看作朋友，可这样一来，他忽然不知道该如何面对她，如何处理与她的关系。忽然，耳边传来渐行渐近的脚步声，有学生走进了教室，木暮一惊，连忙把卡片和门票一同塞进书包内，不让任何人看到。
　　过了一会儿，紫苑也来到教室中，她的位置就在木暮的邻座。这一整天，木暮都不敢向身侧稍稍看去，更别提主动和紫苑说话了。尽管他什么都没有做，但却莫名无比心虚。而不知为何，紫苑也一次都没有和他说话。

　　木暮当然不知道，这张卡片和门票是怎么来的。
　　几天前，青田来到柔道馆，待训练结束后，他一脸严肃地喊走了渡边。柔道部的成员们都很想念青田，纷纷问他找渡边部长什么事，有没有自己能够帮忙的。青田既感动于伙伴们的情谊，又得意于自己的个人魅力，他潇洒地摆摆手说多谢大家，这次渡边一个就够了。
　　“青田前辈，怎么了？”两人走到校园中一个偏僻的角落，见到青田停了下来，渡边问道。
　　“有一件对我非常重要的事，需要你的帮助才能完成。”青田背对着渡边，语气庄重地开口，“渡边，你愿意吗？”
　　“青田前辈，我当然愿意！”渡边高声道。能够被已经退部的青田前辈再次拜托，这对渡边而言是多么光荣啊。
　　“好！”青田大喝一声，猛地转过身，在渡边肩上用力拍了拍，“不愧是我的继任者！”语毕，他凑近渡边，向他低声耳语着什么，听着听着，渡边的眼睛瞪大了。
　　“前辈，你的意思是……”听完，渡边难以置信地开口，“让我分别模仿那个木暮和紫苑的笔迹，写两张邀请约会的卡片，然后把一张放在课桌里，另一张放在鞋柜里？”
　　“没错！”青田满意地点点头，“你理解得很准确。”
　　“可是，前辈，我根本就不认识这两个人，更不知道他们的笔迹是什么样……”
　　“不需要认识他们。”青田保证道，“他们应该已经回去了，我带你去他们的教室，他们正好是邻座，你看看他们放在教室里的书就知道了。”
　　“可是，他们都是三年级的……”对于私闯三年级教室并翻看别人的物品这一做法，渡边似乎很有些畏惧和犹疑。
　　“怕什么！”青田拍拍胸脯，“我不也是三年级的吗？我和你一起去！”
　　“可是，我写的字不好看，也不怎么会模仿别人的笔迹……”
　　“自信点啊，渡边！”青田摇了摇对方的肩膀，“你的成绩，至少比我好多了吧？模仿笔迹这点小事，对你来说不算什么！”
　　“……”渡边无言，似乎再找不到其他理由。半晌，他低下头，声音细若游丝：“可是，前辈，这样真的好吗……”
　　见状，青田凑近渡边，放缓声音说道：“不要有心理压力啊，渡边。那个木暮和紫苑的关系很不错，说不定他们真的互相喜欢呢？如果他们能够在一起，那他们既可以获得幸福，晴子也不可能和木暮有发展了。这对于他们俩、对于我，都是好事啊。”说到这里，他再次提高了嗓门：“你是在做好事啊，渡边！”
　　终于，渡边被青田说服，答应了他。当晚，两人溜到木暮的教室中，分别翻开木暮和紫苑的笔记本，让渡边临摹下各自的字迹。随后，两人来到校园外的礼品店，挑选了两张精致的、玫瑰图案的卡片。接下来的几天，渡边一直在练习木暮和紫苑的字迹，直到他和青田都确信分不出和本人的区别时，渡边将两封邀请小心地写在卡片上。周四晚上，他们趁着学校空无一人，把其中一张放在木暮的课桌内，另一张放进紫苑的鞋柜里。
　　——所以，第二天，当木暮正为这封邀请暗自紧张时，紫苑也悄悄地纠结不已，不知道应该对待木暮的“示好”。

　　周六是个晴天，阳光清澈明亮，但却刮着很大的风，因此温度仍旧很低。当紫苑怀揣着忐忑的心情、按照约定时间来到游乐园门前时，她远远就望见了木暮的身影。而木暮身旁，还站着另一个人，赤木。
　　“木暮君，赤木君，你们都来啦！”紫苑眼睛一亮，扬起嘴角，挥着手臂跑向前去， “这下，我们可以一起玩了。”见到赤木的前来，心思单纯的她莫名放心了许多：毕竟，如果木暮君确实有别的意思，肯定会想和自己单独相处，怎么会让赤木君也来呢？
　　“是啊。”木暮笑道，“只可惜今天的风太大了。”紫苑看上去坦率而爽朗，和平时的她别无二致，望着她，木暮也悄悄松了一口气：看来，她大概并不喜欢自己，否则不会是这样的反应。
　　三个人聊着天，向向门内走去。与此同时，打算在远处悄悄观察进展的青田拖着渡边，也赶到了。青田以为自己的计划成功了一大半，却出乎意料地见到了一个本不该出现在这里的人：赤木。
　　瞬间，对赤木的愤怒填满了青田的胸膛。他理所当然地断定，这家伙一定在故意破坏自己的计划，因为他总是不让自己接近晴子。青田却忽略了，最有可能的情况是，赤木根本不知道他暗中的主意，仅仅是被木暮喊来而已。
　　咬牙切齿地瞪了一会儿赤木的背影，青田无奈地叹了口气。他拉起渡边，跟上前方的三人，保持着既能看到对方又不至于被发现的距离。

　　三个人一边逛，一边寻找着感兴趣的游乐项目。路过过山车时，三人停下脚步，不远处悄悄尾随的青田不由得暗喜：面对惊险刺激的项目，很多女生都会产生恐惧，而一旁的男生表示自己会在她身边，一定能让两个人的感情快速升温。
　　“你们想坐过山车吗？”赤木问。
　　“我有点害怕。”紫苑后退了一小步，微微皱起眉头。
　　“其实，我也是。”木暮脸上似乎也有些抗拒，“要不，我们还是看看别的吧。”
　　三个人便走开了。跟在后面的青田在心中大声埋怨道，木暮你真不像一个男子汉。
　　接下来，青田看到他们又走到了一间鬼屋前，木暮问，想不想玩这个。闻言，青田不由得再次激动起来，脑海中浮现出紫苑被各种机关吓到，木暮拉着她的手、带她出来的画面。
　　“木暮君想玩这个吗？”不料，紫苑脸上却浮现出一丝诧异，“如果你们想玩，那也可以。不过，我以前玩过一次，里面根本不吓人，特别无聊。”
　　“这样的话，还是算了吧。”赤木发话道，“木暮，你说呢？”
　　木暮点点头，三个人再次走开了。计划再次落空的青田悻悻跟上，心想或许是自己并不了解这个女生。
　　前方是一个射击场，一旁的广告牌上写着，命中靶心的人另有礼物赠送。这次，三人付了钱，走到场地旁。青田觉得女生大概率会认为枪法好的男生很酷，木暮既然会投三分球，那射击至少不会太差。谁知，他和赤木一个脱靶、一个三环，反倒是一旁的紫苑正中靶心。暗中观察的青田又急又气，真想冲上前教训那两个人一顿。
　　自然，紫苑获得了射击场老板提供的礼物：一对情侣小熊玩偶。青田还没来得及产生新的期待，紫苑的话就击碎了他未成形的幻想。
　　“这样的玩具，我家里还有很多。”紫苑向木暮和赤木潇洒地伸出手，“送给你们吧，正好一人一个。”
　　木暮和赤木都向她道谢。青田忽然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选错了对象，不应该撮合木暮和这个名叫紫苑的女生？
　　又过了一会儿，起风了。三个人都表示有些冷，想到室内坐坐。他们走进了一家手工艺馆，青田和渡边悄悄尾随其后，在一个隐蔽的角落坐下。这家店内客人很多，因此没人注意到他俩。青田看到他们各自选了一件白色陶土模型，开始用颜料上色。大约一个多小时后，三个人的作品都完成了，赤木的是一棵挂满礼物的圣诞树，木暮的是一辆南瓜马车，紫苑的是一只戴着花环的小鹿。
　　“赤木君，你涂得真漂亮。”走出店门外，紫苑笑道，“正好快到圣诞节了呢。”
　　赤木也笑了笑，“我准备把这个给我妹妹，她应该会喜欢。”
　　正说着，忽然，一阵强烈的冲击向赤木猛地撞来，他的手一抖，陶土制成的圣诞树滑落在地，碎成了一片片。三个人震惊地看向一旁，只见两个四五岁的男孩不安地低着头，似乎意识到自己做了错事。
　　“对不起！”一个年轻女子连忙赶来，向赤木鞠躬道歉：“都是他们不懂事，无论什么地方都要乱跑、打闹。真的很抱歉，这个多少钱？我赔给您。”看上去，她是男孩们的妈妈。
　　赤木凝视着那堆碎片，不知怎的，他忽然想起了小时候的妹妹。他叹了口气：“……不用了。”
　　男孩的妈妈坚持要给他钱，赤木见状，快步走开，木暮和紫苑跟上了他。“赤木，你为什么不要她的赔偿呢？”木暮问。
　　“晴子以前也曾经不小心弄坏过别人的东西，她当时特别害怕，或许小孩子都难免会这样。”赤木低声道，“这个本身也不贵，所以我想，算了吧。”
　　“赤木君，但你没有礼物送给你妹妹了。”紫苑眨眨眼睛，赤木对妹妹的爱似乎让她很感动，“这样吧，把我这个送给她好了，我对这种装饰品其实无所谓，涂过了就够啦。”
　　“紫苑，真的谢谢你。”赤木认真地微微低下头，“我会带晴子来亲自向你道谢的。”
　　——不远处，震惊和嫉妒几乎使青田面目全非。他想，说出紫苑那番话的人，为什么不是自己啊！

　　初冬的白昼早早结束，天色暗下去时，三个人离开了游乐园。在外面买了点小吃后，他们准备各自回家。此时，沉沉夜色已降临，青田的预料终于准确了一次：两个男生一致坚持要送紫苑回家。
　　青田攥紧拳头，他只剩最后一个机会了。
　　下了电车，紫苑的家还需要再步行一段距离，其中有一段人际稀少的偏僻小巷。青田招呼上渡边，两人在一个转角处埋伏好。青田掏出口罩和墨镜让渡边戴上，并低声叮嘱对方，等到那三人走近时，就冲出来。渡边毕竟是柔道部现任部长，肯定能吓唬到一个小女生。这种情况下，木暮不可能坐视不理吧？
　　渐渐地，三个人的身影越来越近。青田在渡边背上拍了一把，戴着口罩和墨镜的他跑了出去，站在路旁，低低咳嗽了一声。
　　三个人朝声音的方向同时转头，渡边知道第一步成功了。他缓缓踱到他们面前，努力使自己的声音显得像个坏人：“这位小姐，长得不错嘛。今晚正好无聊，陪我玩玩怎么样？”
　　赤木和木暮一愣，他们正要挡在紫苑面前，女孩却轻轻拉住了他们。
　　“赤木君，木暮君，你们不用管。”她轻声道。
　　她向前迈出一大步，大声道：“好啊，就让我陪你玩玩吧！”
　　还没等渡边有所反应，紫苑就朝他冲去。拳脚间，渡边认得出她的动作属于空手道，他完全没想到这个细细瘦瘦、穿着小熊外套的女孩竟是个中好手，与自己不相上下。渡边不由得有些心乱，不知道下一步该怎么做，一不留神，他的墨镜被打落在地。
　　两人都愣住了。紫苑眨了眨眼睛，觉得好像在学校里见过这个人。木暮和赤木也直直地看着渡边，似乎马上就要认出来他。渡边心道不好，连墨镜都顾不得捡，仓惶地转身跑远了。
　　夜色里，紫苑的长发在风中上下翻动，如果一面闪光的黑色绸缎。她转过头，赤木和木暮还都大睁着眼睛，仿佛刚刚看了一部电影，满脸震惊、佩服与难以置信。
　　“紫苑……”半晌，木暮轻声开口，“你好厉害啊！”
　　“哈哈哈，没什么啦。”紫苑又恢复了平常的样子，她一边笑着，一边把搭在肩上的发辫放在脑后：“其实，我爸爸开了一家道馆……”

　　“青田。”
　　周一，木暮找到了青田。很罕见地，他的脸上没有一丝笑意。
　　“怎么了？”或许因为心虚，青田的语气也没了底气：“有什么事吗？”
　　“我不喜欢晴子。如果想去追她，那也是你的自由。”木暮正色道，“但是，你不能再做那种无聊的事了！你不明白，这会给别人造成很多困扰吗？”
　　“……”青田无言。他明白自己确实做得过了些，木暮这副样子又让他莫名有些畏惧，在木暮的视线下，他终于低下头，细不可闻地开口：“对不起。”
　　“比起这些，你是不是更应该想想，怎么考上湘北高中？”不知何时，赤木也走了过来。他抱着手臂，站在青田面前，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他：“如果考不上湘北高中，怎么证明能比我更早称霸全国？”
　　“青田，接下来这段时间，不如让我和赤木给你辅导功课吧。”木暮的声音柔和了些，“就在每天放学后。”
　　青田抬起头，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他眼中闪过无数中复杂的情绪，有惊讶，有感激，有愧疚，还有抗拒和不甘心，可他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呜……”最后，青田抱着头，苦恼地蹲了下去。
　　——完全输给这两个家伙了，这种感觉真让人不爽啊！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