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弹》电转农杆菌

3、安慰剂

　　凌晨时分，卫兰终于结束了三十多个小时的连续工作。当最后一份加密文件上传完毕时，办公室陷入彻底的黑暗。走廊里的悬浮屏泛着冷光，无声地播放着全球通告。

　　通告用冷静的语调陈述着事实：一颗小行星将在27天后接近地球，撞击影响范围仅限于地表和浅层地质结构。画面上的地质剖面图清晰显示，代表“受影响区域”的红色图层在地壳上方戛然而止，下方是广阔而稳定的蓝色区域。

　　紧接着是“火种计划”的宣传影像——舰队、温暖的船舱、舒缓的音乐，一切都被包装成一项标准化的防灾流程。

　　走廊里经过的两个工程师低声交谈。“深层结构的数据一直很稳定。”“所以就是个走形式的疏散，等撞完了就能回来。”

　　恐慌被一种务实的平静取代。

　　星际航行时代初期，人类的意识均被存放于地下主脑中，尽管在进行日常活动与工作时通过无线接口与□□连接，但即使□□发生损毁，意识数据也不会受到任何损伤。

　　既然真正重要的东西在地下安然无恙，那么暂时离开危险的地表，就成了一个合理甚至略显多余的安全程序。安慰剂正在以最符合常识的方式生效。

　　卫兰揉了揉发酸的眼眶，她需要休息。距离上午的全球协调会议，还有不到八小时。

　　通勤舱载她回到主脑公司高层员工的住宅区。街角便利店的灯光下，几个人拿着刚打印的《携带细则》在讨论。而楼上许多窗户还亮着灯，能看见里面晃动的人影在整理行李——住在这里的高层员工家属，显然享有第一批撤离的优待权益。

　　推开家门时，客厅里光线明亮。两个银色的标准储存箱靠墙立着，指示灯泛着绿光。林绪坐在料理台边，正用软布擦拭一个旧保温水壶——那是他们多年前旅行时买的。

　　“回来了？”他转过头，脸上带着温和的笑意，“别的都收拾好了，我再试试这个水壶的密封性。安全区肯定会提供这些，但用得惯还得是自己的。”

　　他说话的语气轻松自然，像在准备一次家庭出游。

　　点点从房间跑出来，手里拿着一个量子储存盘：“妈妈！我把最常用的学习模组和社交圈存档都整合到这里了。”屏幕亮着柔和的光，映着她兴奋的脸，“细则说个人数据载体限带一件，这个符合要求吧？”

　　卫兰看着女儿努力露出了一丝微笑：“当然符合。”

　　林绪放下水壶走过来，接过她搭在臂弯的外套。他仔细看了看她的脸，眉头微皱：“你脸色怎么这么差？眼睛都是红的。”他伸手碰了碰她的额头，“是不是又没休息？”

　　他的关心直接而具体。

　　“昭航呢？”卫兰问，“他的个人数据载体选好了吗？出发前全家要一起做最后一次协同校验和生物绑定。”

　　林绪脸上的轻松淡了些。他走到控制面板前调出通讯记录。几条发给儿子的消息都显示未读。

　　“还没回。”他轻轻叹了口气，转向卫兰时眼神里带着担忧，“你联系他试试？他现在……可能更听你的。”他顿了顿，声音低了些，“你也别太为这个操心，先顾好自己的身体。”

　　卫兰拿出通讯终端，输入信息发送：“两天后首批出发。最终校验需本人完成。速回。”

　　发送成功的提示闪过。没有回复。

　　林绪握住她的手，掌心温暖，带着不容置疑的力度：“你现在需要休息。快去洗个热水澡，什么都别想。明天还有重要会议，你这个状态怎么行？”

　　浴室里水汽弥漫。卫兰站在水下，闭上眼睛。门外隐约传来点点的声音，她在向林绪描述某个虚拟学习场景的细节，林绪低声应着，语调耐心。

　　一切声响都浸透着令人心碎的日常感。

　　她擦干身体出来时，客厅灯光已经调暗。点点蜷在沙发上睡着了，怀里还抱着全系屏，画面进入休眠模式。林绪正将一条薄毯轻轻盖在她身上。

　　“联系上了？”他压低声音问。

　　卫兰摇头。

　　林绪沉默片刻，在昏暗光线里对她微微笑了笑。那笑容里带着疲惫，但依旧温暖。“先去睡吧，明天再说。”他轻声道，“你太累了。”

　　他的目光扫过冰箱门——那里贴着一张崭新的便签，上面只有一个用红笔写的数字“54”，盖住了前一张的“90”。他在上一次见到卫兰时随口问过一句，得到含糊的回应后便不再追问。

　　他全然不知这个数字意味着什么。

　　卫兰没再说话，转身进了卧室。

　　家居背景屏上的时间数字无声跳动。

　　天快亮了。

作者有话说

　　这可能是我写过最人机的主角……没逝，毕竟人设就是这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