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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5、第 35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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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是意想不到的一个答案。
权利,财富,地位,亦或是美色,无一不是这个圈子里大多数人汲汲营营追求一辈子的东西。
但自由……
安诚在嘴里将这个词过了一遍,觉得有些可笑。
他好像只在那些一天到晚无所事事、只想着纵情声色的富家子弟嘴里听过这两个字。
那些蠹虫除了肆无忌惮地挥霍着祖辈们留下来的钱财之外,一事无成,还要恬不知耻地为自己的懒惰与愚蠢找个合适的借口,自由这个词不就是最好的选择吗?
可祝南溪呢?
安诚的眸光不动声色地在祝南溪身上转了一圈,而后停在他那张漂亮的脸蛋上,突然想起来前些年听到的风言风语。
当年祝家式微,公司在祝谭这种废物的运作之下更是烂的一塌糊涂,以至于资金链断掉时,这蠢货第一反应竟然是将自己的千辛万苦找到的小儿子推出来。
很不巧的是,安家也是祝谭挑中的目标之一。
这还是后来又一次喝酒时,身边的朋友无意中说漏嘴的。
可惜当时祝谭人脉不够,他爹更是对他母亲一往情深,不然的话,祝南溪很有可能就在某个深夜里被送到他的床上了。
只是祝南溪不知道又怎么搭上了谢承周这支攀云梯,竟直接叫谢承周出手,帮着祝家起死回生了。
这事一度闹得沸沸扬扬,还有人嬉笑着来问过安诚怎么看待这场英雄救美的戏码。
安诚脑中迅速回想了下,自己当时是怎么想的,不外乎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
一个蓄意勾//引,一个甘愿上钩。
两厢情愿罢了。
只是没想到谢承周竟然愿意将人娶进门,不过祝南溪这种人,对于他们这样的人来说,只能被称为一件美丽但没有价值的商品。
它会短暂地被摆在琳琅满目的柜台上,享受着各色璀璨的灯光与路人艳羡的目光,却不会长久地存在在那里。
毕竟砂砾只是砂砾,怎么可能拥有黄金的价值?
柜台的主人会把鱼目当珍珠,只是一时心意罢了,却也不能一直自欺欺人。
所以谢老爷子来安家商量联姻意愿时,安诚没什么犹豫地就代替父亲做下了同意的决定。
至于联姻对象为什么不是谢老爷子一向疼爱有加的三房四房,而是这些年一直和他关系僵硬的谢承周,安诚懒得去猜测。
不过是一点薄情人临死之前的愧疚心作祟罢了,早干嘛去了。
活到这个岁数,真要偏心哪一个,还用得着遮遮掩掩?
至于谢承周这个联姻对象,安诚很满意。
对方是个合格的商人,也是一位优秀的合作伙伴。
两家促成姻亲关系,谢承周有了安家的助力,集团里三方四方的人绝不敢再造次。
这简直是一项会实现双方共赢的英明决策。
结果谁能想到不仅谢承周不愿意,自己家这个小崽子没弄明白两家的意思,也生出了逆反的心思,弄出这么大的动静也不愿意和谢家联姻。
原本想着等安洄醒了之后将两家的打算告诉他,让他再做决定。
而祝南溪作为安洄的“救命恩人”,安家可以从谢老爷子手下保下他,也可以容忍谢承周将他养在外面,只要他不伤害安洄就可以。
但现在看来,这件事情比想象之中的要有意思。
想到这里,安诚唇角扯起一丝弧度,略显疑惑地提出疑问:“哈——自由吗?很少听到有人会这么回答,一般来讲,好像是深陷囹圄的人才会这么讲,可你跟承周不是一向很幸福吗?”
“不幸福。”祝南溪斩钉截铁地落下三个字,而后继续道:“我想要的自由,是离开。离开谢家,也彻底离开谢承周。”
病房之内一时静可闻针。
就连安诚脸上客套而虚伪的表情都凝滞了一瞬。
安洄揪着被角,眼底却闪过了一丝心疼。谢承周到底是做了什么事情,才能让祝南溪这么决绝地说出这句话。
“为什么?”安诚这回是真心实意地发问。
谢承周家世不必多说,皮囊也是老天赏饭吃的程度,出手阔绰,身边也干干净净,更没有什么特殊癖好,按理来说,祝南溪应该牢牢抱紧这棵摇钱树才对,怎么可能轻易放手。
可看祝南溪的表情也不像作伪。
总不可能是谢承周不能人道吧。
祝南溪只是笑笑,语气坦然得好像不是在说自己一般:“谢家桎梏太多,本来就不是我这样的人该去的地方。更何况,我占在这个位置上,总归不合适。”
安诚砸吧了下嘴,倒有些惊奇。
“你知道谢家的打算?”他问。
祝南溪直视着他的眼睛,并不躲闪:“我知道,谢爷爷中意的人选一直都不是谢景泽,而是谢承周。只是谢景泽会错了意,才有了今天的下场。”
安诚轻讪,眉眼之间的温和褪去,只剩下冷漠的猜忌:“别告诉我,你愿意心甘情愿地退位让贤,这未免太虚伪。”
谢家势大,历经几代,在南城的势力盘根错节,底下藏着的财富远不是一般人能猜测窥探的。
人人都恨不得从谢家身上撕下一块儿肉来,祝家这些年更没少趴在谢承周身上吸血,不管是祝南溪还是祝家,怎么可能愿意放过这么轻易到手的利益。
这实在是一个假到不能再假的谎言。
安诚的语气太过咄咄逼人,安洄忍不住吼道:“哥!你怎么能这么说南溪,更何况我也不可能和谢承周结婚,从小到大,他每天阴沉着张脸,跟人讲话的语气和活阎王有什么区别?我才不要上赶着给自己找罪受!”
安诚闻言,没好气地瞪了安洄一眼,颇有种恨铁不成钢的意味。
祝南溪倒是没什么反应,表情如旧,他低敛下眉眼,只淡淡说了句:“或许,有些东西对我而言,远比财富重要呢?”
他声音很轻,像是落在虚空的羽毛,不带任何一点重量。
眸光之中溢出的悲伤却异常沉重,好似能将人穿透。
屋外的树叶随着风吹摇曳,将透进窗里的阳光打碎成一地斑驳的阴翳,轻轻落在祝南溪单薄的肩膀上,却似有万钧重,能生生压断他的脊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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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外倏地传来躁动的响声,杂乱的脚步之中夹杂着几声拐杖的哒哒声,将三个人从杂乱的思绪之中抽出来。
祝南溪的眉头迅速皱了起来,转身朝门口的方向看去,另外两个人也随着他的动作不约而同地转过身去。
极窄的缝隙里,隐约可见一角深蓝色的唐装。
紧接着,门从外被推开,门口守着的保镖走进来,面色严肃地在安诚耳边耳语了几句。
安诚眉头微蹙,一边思索一边迅速站起来整理衣服。
而随着门被拉开,谢老爷子沉若冰霜的面容逐渐清晰起来,他身后的管家略挺着胸,眸光落到祝南溪的脸上之后,一下子锐利起来。
“谢爷爷。”
“谢爷爷。”
哪怕两家如今闹得并不好看,但出于对长辈的尊重,安诚与安洄还是老老实实地叫了声谢爷爷。
祝南溪也恭恭敬敬叫了声爷爷。
可谢老爷子只朝着安洄和安诚点了下头,径直略过了祝南溪,停在了安洄的面前。
病房里的人面面相觑,目光不由落到了祝南溪身上,略带探究与同情。
任谁都能看出来,谢老爷子是在故意落祝南溪的面子。
不过也难怪,发生那样大的事情,祝南溪不想着偏帮自己人,反而去帮一个外人出头,谢老爷子不生气才怪。
更何况,祝南溪还那么过激,哪有人对自己的堂弟下那样的狠手的。
听说谢景泽整整闹了一个上午,吵着嚷着要让祝南溪付出代价。不说别的,起码断腿之痛一定要还回去……
病床前,谢老爷子收敛了些身上的锐气,目光落到安洄满身的淤青上,神色不明。
他还当是多大的伤,这么一看,不过是小辈之间的嬉笑玩耍而已。
这样的事情,本可以被死死瞒下来,最后却闹得满城风雨。
不中用的东西。
他在心底冷嗤一声。
对这些孙辈真是满心满眼的失望。
“小洄,这件事是你受苦了。”谢老爷子伸出手,虚虚摸了下安洄的头顶,眼神之中透出些许慈爱,他幽幽叹了口气道:“景泽他年纪小,虽然一向是个混不吝的,但本性不坏,有很多事情都是被身边人撺掇着做的,他听信了谗言,一时没个分寸,这才让你受了伤。”
“等他伤好点了之后,爷爷就让他来给你赔罪。”
安诚闻言,脸色骤然垮了下来。
讥讽开口:“谢爷爷,这话可就有失偏颇了吧,要说谢景泽年纪小,叫他外边那些小情儿怎么想,总不好莫名被扣上一顶诱//拐未成年的罪责吧。”
这话说的极损,谢老爷子面皮抽了抽,嘴角连个弧度都拉不起来。
他干笑了两声,收起了先前好容易装出来的慈眉善目,只留下一派冷酷肃穆:“他的确也不小了。”
“谢家有错在先,该给安洄的赔偿不会少。但两家的和气若是伤了,可就再难圆回来了。”谢瑾掀了掀眼皮子,眸光寒锐,像是雪原之中年迈苍老却心狠手辣的狼王。
谢老爷子继续道:“安诚,我知道你心底有气,这些事情,我会和你父亲谈。但安家未来是你掌权,你要想清楚,什么才是最重要的。”
聪明人说话点到为止。
谢老爷子站直身,理了下并不散乱的衣襟,施施然开口:“多余的话自然不必我来说,你们小辈的事情,我一个长辈也不便插手过多。”
“只是祝南溪太久没回老宅了,更何况他一直待在这里也不合适,我看不如,就跟我一起转道去看看景泽吧。”
这哪儿是来道歉的,分明就是来要人的。
安洄不顾自己还在输液的手背,慌慌张张下了床,将吊瓶都扯得不住晃荡,他赤着脚,挡在祝南溪的身前,像护崽子的母鸡一样张开双臂,大喊了一声“不行”。
安洄的手背被针头挑起一个鼓包,周围的皮肤泛着青紫色,看的安诚眉心直跳。
“安洄,回床上去,像什么样子!”安诚厉喝一声。
安洄坚决摇头,强撑着胆子喊道:“谢爷爷,我还要再留南溪几天,还有,南溪是我的朋友,更是我的恩人,我是绝不会让他被谢景泽欺辱的。”
接连被小辈拂了面子,谢老爷子的脸色难看的犹如打翻了调色盘,青白交错。
“小洄,你得好好养病。南溪待在这里会打扰你休息。”谢老爷子懒得废话,直接向身后示意,“管家,直接带少夫人走。”
管家点头应是,迅速带着保镖朝着祝南溪的方向走过去,“少夫人,请吧。”他语气之中胁迫的意味丝毫不加掩饰。
安洄还要挣扎,却被安诚钳制着手腕一把扯了回去。
安诚:“安洄,不要闹。”
祝南溪也淡笑着摇头示意:“没事的,安洄。”
气氛近乎到了剑拔弩张的地步,保镖刚要上手将祝南溪请出去,却骤然被一道声音打断:
“我看谁敢碰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