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烛》桑玠

3、梦蕴03

　　余梦菱拿着陆硝先前带她进休息室时交给她的车钥匙，披上了来时她穿着的薄薄罩衫，悄悄离开了休息室。

　　整个场馆的工作人员都在四处忙碌，根本没有人在意她这张陌生面孔，她一路从电梯下到地下车库，准确地找到了那辆陆硝给他们安排好的车。

　　应该说，是陆硝很少会使用的他自己的私家车。

　　平时梁蕴出行，狗仔总是蜂拥而至，因此他们用的都是公司的商务车，导致狗仔都已经能记住他们的车牌号了。
　　而今天法丽馆这场演出更是盛况空前，梁蕴来时用的那辆商务车早就在半个小时前就被陆硝故意引着狗仔们开走了——所有人都以为梁蕴在那辆商务车上。

　　那真正的梁蕴此时身在何处？

　　余梦菱上了驾驶座，刚关上车门，刚刚还乖乖躲在她罩衫里、盘踞在她手臂上的小黑蛇已经不动声色地自己麻溜地滑落了下来，舒舒服服地游到了副驾驶座位上。

　　“千万别化人形啊，除了家之外，哪里都不安全！”
　　余梦菱怕他舒服过头得意忘形，这时悄悄用手指点了点他的小脑袋。

　　毕竟某人以前不是没有过这种前科。
　　有一回他化作蛇形在家里睡觉、等着她下班回家，她到家后原本想去做晚饭的。谁知道，她只是轻手轻脚地揉了他两下脑袋，他便直接在梦中无意识地化成人形了。
　　后来那顿晚饭她是没吃成，自己倒成了他果腹的美食。

　　小黑蛇听罢扬了下脑袋，忽然冲着发动机按钮的方向猛地吐了吐蛇信子。

　　她已对他蛇形态的动作含义十分熟悉，见状，立刻朝他吐信子的方向看了过去。

　　只见在发动机按钮上贴着一张粉色的便利贴，上面龙飞凤舞地写了四个大字——

　　禁止车震。

　　余梦菱：“……”

　　她二话不说，直接撕下了那张便利贴，揉作一团，愤愤地扔进了一旁的收纳盒。

　　完了之后，她掏出手机给陆硝发了个“锤死你”的表情，然后猛地低下头。

　　只见刚刚还弓着身子的小黑蛇此时已经完全立了起来，以一种她能明显感觉到的、可以说是十分期待的目光盯着她猛瞧。

　　“……梁蕴，你想都别想。”
　　她放下手机，将那条兴致盎然的小黑蛇按回了座椅上，恼羞成怒地发动了车。

　　小黑蛇虽然在回家的路上状似十分安分、安安静静地蜷在那儿一动不动，但开着车的余梦菱却还是有些心里发毛。

　　果不其然。

　　当她将车刚停进家里地下车库的车位，连车都没倒到底，身边就传来了“嘭”的一声。

　　她将车熄了火，生无可恋地转过头去，便看到英俊男人正坐在副驾驶座上对着她微微笑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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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约是看她实在被折磨得太惨，差点被欲望冲昏了头脑的梁蕴最终还是动了隐恻之心。

　　她任由他给自己整理衣服和狼藉，小声嘟囔道：“……陆硝明天肯定会杀了你的。”

　　梁蕴一脸无所谓：“他不会知道的。”

　　余梦菱：“……你是有多看不起他的鼻子。”

　　没错，能和梁蕴这种“人”相处的，那位金牌经纪人陆硝也自然不是普通人类，他的原身是犬妖。

　　既然为犬，那嗅觉自然是一等一的好。

　　她以她的人格担保，明天陆硝只要坐上这辆车……不，甚至只是走进停车场的那一刻，应该就已经知道今晚在这辆车上发生过什么。

　　“叨就让他叨呗。”梁蕴说，“大不了我再赔他一辆便是。”

　　余梦菱：“……你就仗着他不敢真的动你吧。”

　　她曾听陆硝说过，他和梁蕴是有过命的交情的。
　　以前在妖界生活时，因为压倒性的战力值，梁蕴在群妖之中赫赫有名，妖怪慕强，谁都想和梁蕴攀上点关系。而梁蕴又是那种谁都不搭理的个性，遇到有的妖怪献媚不成恼羞成怒对他动手的，最后自然都没有好下场，久而久之，就没有妖怪再敢靠近他了。

　　在来人界生活之前，他就这么一直独来独往了很多年，直到因为一次意外，他在犬族的内战中路过、顺手救了陆硝一命，然后他们便成为了朋友。
　　陆硝是那种凡事都放在心里的人，他从不对梁蕴献媚拍马，但却会默默陪在他的身边，替他挡去所有从背后射来的暗箭。后来梁蕴要来人类社会生活，他也理所当然便跟着一起来了。

　　陆硝告诉过她，虽然他有些时候很嫌弃梁蕴，但对于已经失去所有亲人和族人的他来说，梁蕴是他在这个世界上最亲的人，是他视作弟弟般的存在。

　　在跟这些妖们相处的时候，余梦菱总会在想，人人都说妖怪无心无情、是用欲望来趋势思考和行动的，可她看到的这些妖却好像还比人重情些。
　　人有时候都会说翻脸就翻脸，忠诚和情义都像是最无用的存在。可在妖这里，忠义却会被赔上一生的性命和责任去履行。

　　百般疲倦之中，她脑中的警铃却依然响起，不忘抬手挡了挡他的脸：“拿装备，别让人看到……防不胜防。”

　　梁蕴听罢，立刻乖乖伸手从前座拿来帽子口罩和墨镜戴上，随后将她公主抱下了车。

　　谁说妖怪没有心呢？

　　她靠在他的胸膛前，能够感受到他有力的心跳近在咫尺。
　　一声又一声，格外响亮蓬勃。

　　多么奇怪。
　　蛇明明是冷血动物，本该无法靠自身来控制体温。可是她每一次靠近他的时候，他的身体总是那么地温暖而灼烫。
　　反倒是她，手脚总是容易发凉，有时候梁蕴还会一边抱怨她的脚冻得像块冰砖、一边将她的两只脚牢牢地揣在自己的怀里替她焐热。

　　哪怕是他们刚刚才一起度过的那个寒冷的冬天，按照蛇性的习惯，他本该冬眠，陆硝也劝他应该回妖界冬眠一段，但他却坚持留在人界。
　　他只是停了所有的工作，对外宣称身体不好，实则只是一整天一整天地窝在她家的被窝里。

　　那段时日，他确实不爱说话也不爱多动，大段时间都在化作小黑蛇的形态沉睡。但即便是在睡梦中，他都会无意识地去寻找她的存在。

　　陆硝对此的评价是：“他真是我见过最不像蛇的一条蛇。”

　　连余梦菱自己也很纳闷，她怎么就和这个万千少女的梦想成为了如此这般的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