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第五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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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瞅着夕阳西下，病房内的杜小琪开始担心：杜宇还没放学吗？未等她开口，陈让已经站起了身子：“马上要放假，估计老师的事儿多。我去学校看看。”
转身，陈让还没来得及往门边走，门却忽然开了，一个鼻青脸肿的小孩儿犹犹豫豫的探进了脑袋。杜小琪和陈让见了她俱是一怔，顿了两秒，才齐齐的叫出了声：
“小宇？！”
杜宇有些胆怯的往后缩了缩，拽着门把手就是不敢往里迈，虽然今天的事儿她也挺委屈，不过打架怎么说都不是光彩的事儿，而且实际上，她还打输了……
不过她身后那人却没给她更多时间犹豫，拉过她的手便进了屋去。杜小琪一见女儿身后的大男孩儿心里便咯噔一下，那眉眼面容，怎么这么眼熟？
陈让看到来人后微微有些诧异，而后眉头微蹙开口问道：“小刀，你来有事？”
哪知她一句话出口，坐在床上的杜小琪却睁大了眼睛，满脸不可思议：“你，你叫小刀？！”
那被称为小刀的男生看着眼前满脸伤疤的杜小琪有些恍神，眼中渐渐流露出的竟是内疚，半晌似乎才反应过来陈让在问他话，转身有些陪着小心的回答：“大小姐，我听说我姐在这里，所以来看看。”
他这一句话出口，杜小琪周身已是控制不住的颤抖，转瞬之间，眼泪居然已经流了满脸，杜宇早发觉她妈妈不对劲，当下已经跑到了床边，紧张的拉住了妈妈的手。而那被陈让称为小刀的男生此刻已经再度把目光转向杜小琪，眼中百感交集，颇有些沉重的叫了一声：
“七姐。”
直到这会儿，杜宇才突然反应过来自己为什么会觉得这哥哥面目可亲，他那张脸，俨然和妈妈有七分想象！而听他一句“七姐”出口，杜宇脑中猛的转过了弯，所谓舅舅，好像是说妈妈的兄弟！
眼前骤然发生这种变故陈让似乎也颇感意外，可看着两人相似的面容与杜小琪的反应，却是由不得她不信。不由自主的陈让的面容露出几分不悦，这世上的某些东西她是半点都不想让杜小琪沾的，可如今突然蹦出个亲弟弟，这关系，只怕不论怎么着都已经被扯上了。回忆起来，陈姐第一次见杜小琪时便已觉得眼熟，所以向来不好热闹的她才会在门口看杜小琪搬家，不过那时杜小琪脸上的妆有些浓，匆匆一瞥也未看出什么，但其实细细想来，杜小琪、杜小刀，这名字本就有些相像。
“他们……还好吗？”坐在床上的杜小琪脸色颇不好看，不过这会儿已经擦干净眼泪直视着眼前这个和自己形容肖似的男孩儿。
杜小刀刚刚有些绷着的面容缓和了些，点点头道：“爸妈身体都挺好的，我这些年回去的也少，不过常通电话，听声音很精神。姐姐们也都挺好。”
杜小琪听得此言眼中却露出了微微怨气，开口喃喃道：“是啊，他们自然过的挺好。”杜小刀见她如此，脸色蓦地白了几分，张张嘴，也没说出什么来。
而杜小琪再看向杜小刀时，面色已是彻底的冷了：“我走那年你10岁，还不懂事，今天我就把话和你说个明白。我是被赶出去的，杜家早就没了我这个女儿，你也没我这个姐姐！从前的杜小琪已经死了，你们杜家的事情，杜家的人，全部和我无关。”
杜宇从没见她妈妈这么冷淡的说过话，一时间有些呆住，而不远处的杜小刀，表情更是已经难堪到了极点。陈让冷眼旁观至此，心里已然有了个大概，轻声对杜小刀说句“跟我过来”，便开门走了出去。杜小刀仍是有些难以置信的盯着杜小琪看了会儿，才转身出门，只见走廊尽头一处不显眼的地方，陈让已点起根烟等在那儿。
杜小刀走上前，脸上多了些恭敬，但是眼神里仍能看出他心里难受，陈让吸了口烟，问道：“你来这儿，他知道吗？”
杜小刀点点头：“其实，我姐的下落，就是二少爷告诉我的。”
陈让眼中透出些阴冷，直视杜小刀道：“我不管你们杜家发生过什么，但我不想小琪和那边扯上半点关系，为了她好也为了你好，懂吗？”
杜小刀白着张脸半天说不出话，最终垂下眼帘低声回答：“是我疏忽了。大小姐，我姐她不容易，多谢您照顾了。”说完便转身离开，陈让借着医院苍白的灯光打量这孩子的背影，个头倒是比上次见面时长了不少，但是整个人，越发清瘦了。
回到病房，陈让只见杜小琪的眼睛仍是红的，杜宇似乎有些被吓到，不知所措的呆在床边。陈让摸摸杜宇的头让她自己出去玩会儿，医院的人对杜宇都熟倒也不用担心她跑丢了。杜宇点头出门，掩上门的那一刹那见妈妈伏在姨的肩头上，姨搂着妈妈轻轻抚摸妈妈的背。虽然刚刚发生的一系列事情让杜宇反应不过来，可是现在看着姨和妈妈这样抱在一起，杜宇忽然觉得这画面很好看，格外的让人安心。
出了门，也想不到能去玩什么，杜宇不知不觉又走回了刚刚遇到许默的大厅，可这会儿那里早就换了一批人，哪还有刚刚的“白雪公主”的影子。
环顾一周，杜宇脸上掩不住有些失望，她忽然觉得自己很是多余，就像方才，妈妈身边有姨，自己压根插不进去；前一分钟还对自己很好的舅舅，也是转眼间就没了人影；而那个小公主的妈妈，看自己的眼神更是好像看着垃圾一样，想起来就觉得不舒服。
闷闷不乐的走出门，杜宇坐在医院的台阶上生闷气，身边来来往往的人不少，可是再没人像许默那样，眼中没有一丝鄙夷或畏惧的看她。杜宇的书包还背在身上，突然冒出这么多事，匆忙间她竟连书包都没顾上放下，话说期末考试考砸的事情应该无所谓了吧？自己跟别人打架的事情应该也不会挨骂了吧？按说这该算是挺好的，可是杜宇却有些搞不懂，为什么自己心里空落落的，一点都提不起精神呢？
正垂头丧气无聊的看蚂蚁爬，一只温暖的手忽然按在了杜宇头上，杜宇抬头，眼中不由溢出些惊喜：“舅舅！”
杜小刀笑笑，也挨着杜宇坐在了医院门口的台阶上，不过眼睛却不如刚刚那么亮亮的：“小宇，以后别叫我舅舅了，叫小刀哥哥。”
杜宇有些不解：“为什么？你不是说我不能叫你哥，得叫你舅吗？”
杜小刀露出一抹苦笑，思索了下说道：“是，我是你舅舅，不过你外公外婆以前对你妈妈有些误会，所以伤了你妈妈的心，她现在不认我这个弟弟。所以你要是叫我舅舅，妈妈会不高兴的。”
杜宇的脑子又有点转不过来，怎么突然间多出了这么多事？不过一个傍晚的功夫，舅舅、爷爷、奶奶就全有了，可是按照舅舅的说法，就算有了还不能认？
“小宇。”未等杜宇把这些事理清楚，杜小刀已经又面露笑容开口，“喜欢小刀哥哥吗？”
几乎是下意识的，杜宇已经点头，虽然刚认识不久，但眼前这人的确给了她一种分外熟悉的亲切感。
杜小刀见她点头显得格外高兴，又摸摸她的头道：“那以后，哥哥有空了就来找你玩，这是咱们俩的秘密，好不好？”
杜宇有些兴奋起来，小孩子对于秘密一类的字眼总是格外感兴趣的，当下使劲点点头，还信誓旦旦的伸出手指跟杜小刀拉了勾，哪知拉勾拉到一半杜宇的肚子忽然“咕噜”了一声，别提多响了，惹得杜小刀哈哈笑了起来，杜宇也红了一张脸。
折腾了这么久，这孩子，可是一口饭还没吃呢。
当下杜小刀就要带杜宇下馆子，可刚站起身，一个相熟的护士突然跑了过来：“哎呀，小宇你在这儿啊，快回去吧，你姨正找你呢！”
杜宇犹豫了起来，回头看杜小刀，却见他已经放开了自己的手：“回去吧小宇，你姨和你妈妈找不到你要着急的。哥哥下次再请你吃饭。”
想起妈妈刚刚的模样，杜宇其实也有些担心，于是便点点头，挥手对杜小刀说道：“那我回去了，舅……小刀哥哥再见。”
杜小刀也笑着冲她挥挥手，转身离开，当时天已经有些暗了，杜宇站在医院台阶上看着小刀哥哥单薄的背影渐渐融入夜色里，忽然有种他会就这么消失掉的感觉。这想法吓了杜宇一跳，慌忙揉揉眼睛再看去，却见那背影虽然越来越小，却显然还是在的，这才放下心来，扭头走进了医院大门。
回病房后，杜小琪的情绪已经平复了下来，心疼的检查杜宇身上的伤，却并未向杜宇想的那样追究她打架的事，只是一直在问她疼不疼，还专门叫来医生询问有没有什么忌口的。待一家三口吃过饭后，杜宇犹豫了下还是拿出了那两张分数分外吉利的卷子，然后也不辩解什么，只低着头站在一边乖乖的等着挨批。
那知等了半天，无一人开口，杜宇偷偷抬眼看，却见妈妈脸上的表情不像生气倒像自责，杜宇小心翼翼的叫了声：“妈妈？”
杜小琪却一脸心疼的揽过她说：“都是妈妈不好，妈妈连累你了。”
杜宇听得疑惑，自己考不好怎么能怪妈妈？可没等她开口否认，一边的陈让忽然拉过她问到：“小宇，想不想转学？”
杜宇的眼睛瞬时间亮了，那间学校，她早就已经呆够了！
陈让看着面前忙不迭点头的杜宇，脸上露出一抹有些狡黠的笑容：“那么，小宇这么走甘心吗？”
“嗯？”杜宇不是很明白她姨的意思。
陈让拿过那两张卷子，皱皱眉慢悠悠开口：“我要是你的话，就拿个双百分再走！让那些看不起我的人，全部都要仰头看我！”
杜宇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她从小就是要强的，学习上自然也不例外，此刻她姨都这么说了，那她哪里又肯服输，当即握着拳头表态，一定要考了双百分之后，风风光光的离开那所破学校！
杜小琪看女儿如此，脸上方露出了些笑意。
天若是阴霾的久了，终究有一天是要放晴的，杜小琪伤得虽重，愈合的却也好，临近过年的时候，已经可以行动自如了。
不过出院之后，陈让却没带这对母女回那个小弄堂，出租停在一处住宅区门口。有些偏僻，但显然要比那弄堂高档不少。
杜宇来到了这儿感觉分外新鲜，东张西望了一会儿却发现这么大地方见不着几个人，跟之前住的弄堂截然不同。往年快过年的时候，弄堂里别提多热闹了，而现在四周安安静静的，除了看门的保安见不到半个人影，还真是让人不太适应。
不过上了楼进了屋之后，杜宇却不由得眼前一亮，这房子，可比自己之前住的大多了也漂亮多了！平时在电视里见过的漂亮屋子，当下竟然突然出现在眼前，实在让杜宇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而且屋里那叫个暖和，杜宇在各个屋里跑了一圈之后竟然都开始冒汗了。
陈让进门之后，脸上也露出了些安心的表情，拉着杜小琪的手说道：“好了，这儿就咱们一家人，以后就好好过自个的日子，谁的脸色都不用看！”
杜小琪看杜宇兴奋成那个样子，脸上也露出了笑容，可杜宇转了一圈却觉得有些奇怪，拽着陈让问道：“姨，怎么屋里没有镜子？”
俗话说儿不嫌母丑，杜小琪对杜宇而言从来都没变过，永远是那个她最喜欢的妈妈，因而问话之前也没多想什么。陈让脸色微变，只觉得这丫头平日里精得跟什么似地，怎么突然就傻了！陈让转脸看杜小琪的脸色，却见她似乎并未被刺激到，眼里反而带着些感激：“姐，我都懂得，谢谢你。不过没事，我心里有准备，就算咱们不搬到这儿，仍然住在那小胡同里面对着那些人我也受得了，更何况一面镜子？回头买了放家吧，总方便些。”
陈让心中一动，她此前并没和杜小琪提过搬家的事，却未想到她心里跟明镜似的，什么都明白。陈让做这些自是不求报答，可是对于付出的一方而言，自己的用心对方俱能理解，无疑是再好不过的一种境况。当下，陈让只下定决心，一定要让杜小琪的脸恢复原样，把从前那些生活加诸在她身上的痕迹，彻底抹灭！
这个年，是杜宇出生以来过的最特别的一个，似乎有些冷清，虽然仍能听见鞭炮声响，可是邻里之间全如陌生人般，彼此连个招呼都不带打的，这让在街上闹惯了的杜宇有些不习惯；可是除此之外却又有了些别样的热闹，大年初四那晚她偷偷和小刀哥哥出去玩，见了好多之前没见过的新鲜玩意，有一点火便会自己飘上天的纸糊的灯，有比自己玩的小炮大上好几倍的炮筒子，还有能放电影的巨大喷泉……那一晚上疯的别提有多开心了。
不过临回家时，小刀哥哥突然递给杜宇一个红包，说是给她的压岁钱。
杜宇当时乐呵呵的收了，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对，但是当晚回家后打开，却发现里面没有钱，只有一张卡和一个写着数字的小纸条。杜宇有些疑惑不知这是什么，因为妈妈似乎不喜欢小刀哥哥，她就把红包拿给姨看。
谁知她姨看到之后，竟是脸色突变，半晌，才吩咐杜宇把那纸条上的数字记牢，然后当着杜宇的面将那纸条烧掉，又带着杜宇将那红包放在了屋里的一处暗格内。陈让一脸严肃跟杜宇说，这件事绝对不能告诉任何人，否则可能会害了她小刀哥哥。
杜宇被陈让的举动和话语吓了一跳，从那之后只牢牢记住那串数字，那天的事却是再不敢提。
直到很多年后，杜宇在银行输入了那串密码，才明白当年舅舅留给自己的压岁钱，究竟有多重。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第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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