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床尾和》池硯

13、海枯石烂

　　“结果怎么样？”
　　周扬看了一眼吊秤的表盘，确定数字不会再变之后，转而看着方乐，意外又困惑地说：“你没有中途换猫吧？”
　　“怎么可能啊。”方乐莞尔，挤出了嘴角处的梨涡，“为了你们的节目效果，也应该是你们给我换猫才对啊。”

　　诚然，为了拍出前后差异巨大的视频，以证明周扬提供的减肥策略切实有效，偷偷更换拍摄对象的事情，的确应该由他们来做。
　　但是，周扬不想造假。他实事求是，不是因为他为人有多正直，而是因为他不想给自己制造黑历史，以免日后落人口实。况且谎撒多了，早晚会有露馅的时候。他是训宠师，更是买卖人——做买卖讲究“诚信”二字。他想好好做买卖，更想好好做人。
　　眼前这家人养的胖猫，上次他来的时候，的确减肥效果不咋样。以前也有过这样的情况，周扬的方案简单粗暴，按照他的要求来执行，一定会有效果，效果若是不明显，就只能是执行的人有问题。
　　可是雇主不承认，说他的确按照周杨的要求，每天只给披萨喂一盒漏食器的猫粮，多一颗都没有。
　　周扬心里不信，因为他经验丰富，知道不可能是自己的问题，但是嘴上很客气，跟雇主商量，说咱们再试一个月，一个月后若是效果还不理想，咱们就终止服务，我把钱退给您，您大人大量，也别满世界说我不灵，您看成吗。
　　好在他的雇主虽有固执己见的一面，但也还算通情达理，并且给猫减肥的决心异常坚定，看过周扬之前的视频，认定了他能救自家猫一命，保证没有效果也不会赖周扬，只求他不要就此放弃。
　　被人肯定，作为一个有虚荣心的普通人，周扬很难做到不得意。他笑着答应了对方，盘算着万一下次来的时候还没效果，要如何推了这单生意。
　　没想到，这次他再来，竟然看到了继续进行下去的希望。

　　“一个月，减了四斤。”周扬旋转吊秤，让方乐看清自己和猫的努力成果，“虽然没有达到预期的五斤，但是明显好于第一个月的表现啊。”
　　初期本应好减，然而披萨第一个月只减了两斤，距离目标的六斤相差甚远。因此，第二个月的目标，周扬订得很保守，甚至没敢期望雇主能够达成目标。
　　如今有此成果，周扬的确始料未及。
　　尽管私下称过披萨的体重，但是为了配合拍摄效果，方乐还是弯腰看了一眼吊秤，惊喜感慨道：“真的诶！披萨现在不到十五斤，距离健康的标准越来越近了。”
　　“我还担心光节食，配合漏食器的运动量，不足以解决问题，带来了新‘武器’呢——”周扬瞥了一眼放在门厅处的猫用滚轮跑步机，干笑着与方乐调侃道，“看来它是排不上用场了。”
　　方乐挠着猫的脑门，笑着附和，说没办法，要怪就只能怪我家披萨太过优秀了。

　　结束拍摄之后，周扬还是留下了跑步机。
　　“这是包含在私教费里面的东西。”他如实告知方乐，“您家猫咪的问题不大，就是吃得太多、动得太少，您也看过我的视频，其实完全可以自己解决问题，没必要花钱请我们过来。”
　　“我试过，但是坚持不下来，也狠不下那个心。”对方说得真诚，方乐也跟周扬交了底，“找您来，就是找个监工——有目标，有人监督，我才不至于半途而废。”
　　大多数宠物主人都是方乐这样的想法，周扬心里很清楚，知道自己提供的不是技术，而是局外人的狠心。
　　“我监督得再勤，您不付出努力也没用啊。”周扬是客套，也是意有所指，暗戳戳地谴责方乐第一个月的不作为。
　　“其实也不是我的功劳……”方乐羞臊地垂下眼眸，“是我老公。最近这段时间，都是他在照顾披萨。”
　　一直没说话的摄像小哥，闻言“噫”了一声，周扬直接调侃道：“哎哟喂，帮猫减肥，还有免费的狗粮吃——那您该感谢的不是我，而是您先生啊。”
　　方乐笑了笑，谦虚地表示还是您指导有方，心里想着齐睿回来以后，如何感谢他才好。

　　晚餐的饭桌上，方乐将披萨减肥成果显著的好消息告知齐睿，并表示为了感谢他的付出，想要送他一份礼物。
　　“披萨瘦了就好。”齐睿却直接拒绝了他的好意，“分内的事情，没必要这样。”
　　他的回复，让方乐心花怒放：齐睿真的把披萨当成了他们一起养的猫，而不再是方乐一个人养的猫。
　　“还是要感谢一下的。”方乐笑着说，“有你陪它玩，消磨它的精力，它才能瘦得这么快。”
　　坐下之后就懒得站起来的方乐，自然也不会经常帮猫做运动。披萨会吃得这么胖，罪魁祸首，正是方乐：为了不让猫来烦他，他就用大量的食物来分散猫的注意。
　　此前不管猫的齐睿，自然也不会干预方乐的饲养模式。但是，既然猫也是他的，方乐还说了要给猫减肥，那么齐睿自然要贯彻节食减肥加多运动的方针，更不会像之前那样，偷喂披萨。
　　“非感谢不可吗？”齐睿放下碗筷，看着方乐的眼睛，想要知道他这话到底有多认真。
　　“当然。你需要什么，尽管说。”方乐眯缝着眼睛，笑得暧昧，“想让我为你做点什么，也可以啊。”
　　诱人的提议，齐睿有些心动，听得他口干舌燥，浮想联翩，不由得吞了一口唾液。
　　“想什么呢，”方乐抬腿，甩开拖鞋，用脚磨蹭齐睿的小腿，“齐大夫？”
　　齐睿并拢双腿，夹住方乐捣乱的脚，提出他的需求：“陪我补过一个七夕吧。”
　　一个多月以前的节日，以往他们都不会特意去过，齐睿却还念念不忘……方乐想起来了：那天齐睿临时说要请他去外面吃饭，他因为工作，拒绝了齐睿的邀请。
　　“你想怎么过？”方乐抬起另一只脚，继续骚扰着齐睿，“就光去外面吃饭吗？”
　　齐睿眯起眼睛，吞咽着口水，声音紧绷，略显局促：“去旅游吧。咱们好久没有一起出去了。”
　　的确，不论是旅游，还是单纯日常的购物，他们真的许久没有一起出去过了。
　　方乐放下脚，搭在齐睿的脚面上，没有立刻答应，只是问他想去哪里。
　　齐睿说了个地名，是个临海的南方城市，方乐此前经常独自前往，工作性质的出行，不为旅游，却从未与齐睿一起去过那里。
　　“正常公休再算上年假，”齐睿说，“差不多有十天的假期，咱们可以去那边待一个礼拜。”
　　想得如此周全，不太像是临时起意，方乐不免产生怀疑：“你不会是先斩后奏，早就把假请好了，就等着告诉我了吧？”
　　“没有。”齐睿挺直腰背，表情严肃，“没和你商量好，我不会擅自行动。”
　　“是吗？”方乐仰着下巴，拖长声音，表示质疑。
　　“的确没请假，但是……”齐睿心虚地看向别处，“也的确有此计划，就是还没想好，要怎么跟你说。”
　　难怪要说出去旅游，地点和时间都算计好了，就差同行的人点头了。
　　方乐故意逗齐睿：“那我要是不乐意呢？”
　　齐睿表现得很平静，因为他已经想到了这种可能性：“那就算了。”
　　不轻不重的力度，方乐猛地踩了齐睿一脚：“你好歹争取一下啊！”
　　齐睿疼得拧着眉毛，犹豫了一下，用极小的音量，说了句软话：“乐乐，求你……”
　　“求我什么啊？”方乐得寸进尺，喜欢极了齐睿为难的模样，“你不说明白，我哪里知道啊。”
　　方乐的刁难，是冷战的后遗症，齐睿明白，因为在此之前，他不会用这种方法逼迫齐睿，只为听到一句调情的话。
　　是啊，不过是一句情话，说出来又不会没命。齐睿自嘲一笑，心说若是早些想明白这个道理，也不至于经历那么一场如履薄冰的冷战。
　　“乐乐，跟我一起出去吧，”齐睿的声音微微颤抖，因为紧张和激动，“求你了。”
　　方乐咧嘴一笑，挤出两个小梨涡，心满意足地说好，我愿意。
　　天涯海角，地老天荒，他愿意，永远和他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