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嫂今天摆脱嫌疑了吗？》金中皮冻

6、06 黑心乌鸦的尸体

　　“我已经烧了。”
　　叶生寒仰头，视线直勾勾地落在江欲脸上，语气淡淡的，没有丝毫起伏：“我的东西，我烧了，有什么不对吗？”

　　理论上来说，叶生寒的话没有错。
　　既然是属于自己的东西，那么，自己就完全拥有这个东西的处理权。
　　其他人没有任何资格干预。

　　然而，在某些特殊的情况下，很多事情，也不是自己一个人能够决定的。
　　就好比现在。

　　校长站在一旁，看着叶生寒神情里隐隐透出无所谓，他本能地蹙紧眉头，下意识地张嘴斥责道：“叶生寒，你现在是什么态度？”
　　“你平时翘课我就不追究了，现在刑侦部门的工作人员来这里办案，你不好好配合，还给工作人员添堵。”
　　“现在说你阻碍案件正常解决也不为过。”

　　校长言语中尽是对叶生寒鄙夷。
　　目光像是扫描仪一样，带着戏谑上下审视对方。

　　江欲转过头，正对着拿出汗巾擦额角的校长，“不好意思，在我们刑侦队询问的时候，闲杂人请保持安静，不要打断问题的正常进行。”

　　声音不温不火，带着细微的警告，让人听来有一种莫名的威压感。

　　一旁的校长再度抬手用手绢抹了抹已经顺着下巴滑落下去的汗，黑色的西装紧紧绷住大腹便便的肚子。
　　他讪讪地对江欲一笑，假装什么也没发生，彻底闭上了自己的嘴。

　　江欲收回视线，他看了看手里的资料，然后又抬眼瞥向紧抿双唇一言不发的叶生寒。
　　他知道，就算再问下去，也得不到什么有价值的信息。

　　江欲拿起林惊羽的档案，转身示意叶生寒跟上。
　　他没说让叶生寒跟上来干什么。

　　叶生寒可以猜到，就算他不是凶手，但人毕竟是死在他桌子上。
　　作为案件最直接的嫌疑人，他需要本人到现场了解最为真实的情况。
　　在排除所有直指本人为凶手的证据后，叶生寒才能完全脱离嫌疑。

　　这么想着，叶生寒默不作声地跟在江欲身后。

　　在去往高三所在的那栋教学楼下，密密麻麻全挤满了人。
　　有学生眼尖，他们看到脸色明显苍白的叶生寒正跟在一个身穿蓝色制服的男人身后，都下意识地小声议论着。
　　有些原本就看不惯叶生寒的同学也故意拔高了声调。

　　“诶诶诶，听说我们班林惊羽就死在那个扫把星的桌子上？”
　　“扫把星？”

　　“我去，你还不知道啊？就是那个转学好几次的叶生寒啊！”
　　“听说，他之前还在其他地方待过好几个学校，那里的学生都不待见他！”

　　“啊？为什么？”

　　“在他转学之前，学校还好好的，他转学之后，那些学校尽是些糟心事儿！”
　　“先是有人跳楼，那人正好砸在了叶生寒脚边，再然后是有人当着叶生寒的面自杀，人虽然抢救过来了，但精神却不正常了。”
　　“现在，你看看，林惊羽就死在了他桌子上。”

　　“不会吧？那么可怕的吗？该不会他就是凶手吧？”
　　“怎么可能都那么巧，那些人出事的时候都找上叶生寒？”

　　“我也这么觉得，可是没有找到证据，最后那些案子都不了了之。”
　　“看来凶手很有可能就是他。”
　　“……”

　　充满恶意的声音越来越多。
　　原先还有些猜忌的视线逐步变得锐利。

　　冷漠。
　　敌意。
　　恶心。

　　那些眼神宛若化作一根又一根银针，直直地朝叶生寒扎去。

　　叶生寒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他置若罔闻，自顾自地向前走。

　　江欲不是聋子，他顿了顿脚步，余光在四周扫视一圈，最后落在神情淡漠的叶生寒脸上，“你不反驳吗？”

　　“为什么要反驳？”
　　叶生寒的声音没有丝毫波澜，“你说一句，他们会说十句，一百句，甚至上千句。”
　　“就算你跟一个人解释了，还会有第二个、第三个。”
　　顿了顿，叶生寒接着说：“另外，我只相信证据。”

　　“在证据面前，我不是凶手，就不是凶手。”
　　“他们说再多，也无法隐藏事实的真相。”
　　叶生寒嘴角上扬，眉眼里透露着难以言喻的自信。

　　江欲走在叶生寒身边，他挑了挑眉，最终还是一言不发地与对方并肩向前走去。

　　众多恶意的视线与言语都被抛掷身后。

　　两人一前一后走到黄线外。
　　江欲出示工作证，带着叶生寒上楼去了。

　　高三整栋楼比其他楼层更为狭长，楼道两旁都有楼梯。
　　而叶生寒所在的班级就在走廊尽头，最靠近楼梯的教室。

　　越往教室走去，就越能感觉到整个偌大空间的死寂。
　　只有来回四处搜集证据样本的工作人员时不时发出声响。
　　他们戴着头套和口罩，根本看不清楚脸。

　　叶生寒与江欲站定在教室后门。

　　大门打开，就连窗户都被拉开。
　　一时间，冷风夹杂血腥味顺着罅隙扑面而来。

　　叶生寒眼睛一撇，他能很清楚地看见在他的桌子上，失去生机的林惊羽正趴在那里。
　　对方似乎是刚死亡没多久，黏稠的血液从腹部破损的伤口处有规律地滴落。
　　稀稀拉拉，在桌子周围形成了一个红色的圆，正好将整张桌子包裹其中。

　　而在靠近教室前门的地方，一个披散着头发的少女正在一位工作人员的安抚下，有一下没一下地擦拭眼泪。

　　一旁的工作人员很迅速地给江欲递来一双橡胶手套和一对鞋套。

　　“多拿一套过来。”
　　江欲一边戴手套一边头也不抬地开口。

　　“？”
　　工作人员一愣，他疑虑地看了看站在江欲身后的叶生寒。
　　一抬头，他正对上江欲严肃的眼神，没来得及多想，工作人员很快又给叶生寒递了一套。

　　叶生寒接过，他没说话，只是在穿戴好手套和鞋套后，乖巧地跟着江欲走进了教室。

　　整个教室的桌椅摆放得井然有序。
　　就连教室角落的垃圾桶都摆放得整整齐齐。

　　“东仔，发现了什么？”
　　江欲靠近离林惊羽尸体最近的工作人员。

　　对方正戴着黑框眼镜，戴着蓝色橡胶手套的手指正按压在尸体的颈部。

　　叶生寒随意瞥了一眼对方的工作牌。

　　“李树东，男，24岁，C市A区刑侦支部，法医。”

　　见江欲走近，李树东立马停下手里的动作，直起身，朝江欲敬了一个礼，而后他推了推眼镜，开口说道：“江队，我刚刚大致看了一下尸体，死者是由于失血过多而亡，致命伤只有一处，就是腹部的刀伤。”

　　“刀伤？”
　　“是的，伤口呈切面状，只是，不知道为什么，死者肋骨处有轻微断裂。可是，死者死前并没有过多的挣扎，除了有几张桌子上沾有他的血以外，他似乎很安详地趴在这张桌子上，悄无声息地失去了生命体征。”

　　李树东接着说：“因为死者是趴在桌子上断气的，所以上半身有轻微血肿，初步推断死亡时间是六点三十分到七点二十之间。”
　　“还有，很奇怪的一点。”

　　李树东转过身，他伸出手，沾了一点血液在指腹上，放在鼻尖细细嗅了一下，“死者的血液里面有一股很浓的油漆味。”

　　“油漆味道原来就有。”
　　叶生寒适时地开口。

　　“什么？”
　　李树东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那是我的桌子。”
　　叶生寒抬手指了指林惊羽身下的桌子，“之前我的桌子被人用红色油漆喷了几个字，所以，油漆本来就有。”
　　叶生寒话里的意思很明显，油漆调查就免了，浪费时间。

　　李树东推了推眼镜，他审视着眼前这个面对尸体也丝毫不怯懦的少年，下意识地回望向江欲。
　　得到江欲肯定的眼神，他了然点头，在疑点“油漆”这一处画上了叉。

　　“凶器找到了吗？”
　　江欲环顾四周。

　　李树东摇头，“很遗憾，整个教室，连同整栋楼都没有发现凶器。
　　“要么，凶器已经被提前处理掉了，要么，凶器还在凶手身上。”

　　江欲颔首，旋即，他瞅向不远处一直哭个不停的少女，“她就是第一目击者？”

　　李树东答道：“是的，对方名叫夏方芸，据说是林惊羽关系很好的同学。”
　　“根据她口供的意思是，今天早上七点左右，她因为身体不舒服，就没有去参加早操，而是去了校医院拿药，并在那里休息了一下才回了教室。我们去问了校医院的值班医生，夏方芸没有说谎。”

　　“然后，在大概在七点二十分，早操开始后，夏方芸回到教室，作为第一目击者发现了已经死亡的林惊羽。”
　　“之后，在教师的帮忙下，报警，清理现场。”
　　“总的来说，清理现场比较及时，一些重要的痕迹没有毁坏。”

　　早操开始后。
　　始终站在一旁的叶生寒在心底细细咀嚼这几个字，而后默不作声地抬头看了一眼江欲，眼睛中的光亮闪了闪。
　　他想说什么，最终还是咽了下去。

　　“一些重要的痕迹？”
　　江欲并没有注意到叶生寒投来的视线，他皱了皱眉。

　　“因为当时进入教室的人较多，脚印混乱不堪，已经没办法采集。”

　　江欲点点头，没再说什么，他走到林惊羽的尸体旁边，往下身体细细打量起来。

　　叶生寒没有轻易靠近，只是保持距离，绕着林惊羽的尸体走了一圈。
　　最后，他停在了正对林惊羽伤口的位置，目光紧紧锁住还在滴血的腹部。

　　尸体腹部的衣服向内凹陷，甚至连衣物都卡进了皮肉里。
　　可见，凶手下手时的力气到底有多大。

　　但是，哪里有些不太对。
　　叶生寒托着下巴，目不转睛地锁住林惊羽已经泛起死气的脸。

　　李树东说得没错，林惊羽死的时候，确实很安详。

　　林惊羽双手放置在下巴处，动作像是靠在桌子上闭眼休息。
　　沾血的嘴角微微上翘，视觉一瞬间放大，叶生寒似乎看到腹部流血的林惊羽正活生生地站立在那里，脸上带着诡谲的微笑。

　　等到叶生寒定神再看的时候，眼前却什么都没有。
　　空荡荡的尸体依旧冰凉地躺在那里。

　　在叶生寒观察尸体的同时，旁观的李树东眼镜片闪着银光，他的注意力始终集中在对方身上。
　　李树东倒是没有想到，一个看起来还没有成年的普通高中生，看到尸体后竟然一点惊慌失措都没有，甚至还饶有兴趣地盯着尸体。

　　不。
　　或许，他根本不普通呢？
　　李树东意味深长地托了托自己的眼镜。

　　江欲拉扯开林惊羽身上的衣服，将尸体的伤口暴露出来。
　　腹部横亘一道巴掌大的深可见骨的口子，皮开肉绽，旁边还有很多细碎的划痕。

　　江欲心下了然，他转身对李树东说：“凶器大概是一柄不会超过三十厘米的利器，至于是不是刀还不确定。”
　　“因为伤口附近有很多刮伤，根本就不像是刀会留下的痕迹。”
　　“东仔，你记得提醒于辰辰做一下凶器鉴定。”

　　李树东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应该不是刀。”
　　叶生寒眼底闪着光，忽然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