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弱**********)》青弦

13、第十三章

　　深夜的山顶有些凉，月华清冷，映着他白色披风下摆的金色虎斑纹，淡淡闪出一波一波的荧光。夜晚的空气格外清新，微风中送来木禾甜香的味道，连天空的繁星也似乎近了许多。
　　陆吾斜斜倚在木禾树下，微微眯着眼睛。无人的深夜，可以卸下所有的重任和盔甲，连发角都散乱了些。手中无意识地把玩着一片叶子，心绪漫无目的地飘移开去。连续几个月紧绷的嘴角和额头舒展开，懒洋洋的靠着，惬意地享受着这难得的轻松和宁静。
　　轻微的脚步和呼吸声打破了山巅的平静，有种迟疑而微微慌乱的感觉搅动了周遭的气息。陆吾转过头，看见那个白色长裙的女孩悄然站在那里，手里拿着一个硕大的木禾果。
　　她看上去有点紧张，眼神游移不定，胸脯有点急促的起伏着，好似很匆忙的赶了来，连鞋子也没有穿，赤着一双足，玉女一般站在那里。
　　陆吾微微笑了一笑，没有作声。
　　评苏脸红了。
　　她还是第一次这样仔细的看着他的脸，在这个静谧的夜晚里，他不再那么冷峻和疏离，眉头也没有皱着，眼睛黑漆漆的，温和的看着她，嘴角扬起一个好看的弧度，让她没来由的一阵心跳。
　　他原来这么好看。评苏低下头，脸颊好似被火烧了一般，心里不禁暗咒一声，深吸了口气，鼓起勇气走上前来。
　　陆吾静静望着这个故作镇定的女孩，她的脸羞涩的红着，步子也格外的迟疑，头垂的低低的，立在他的面前，呼吸都乱了起来。
　　评苏蹲下身子，张了张嘴，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又抬头望望他，脸更红了几分。
　　“我不能降雨。”陆吾的声音突然响了起来，吓了评苏一跳，定定神，望进他平静无波的眸子里，不禁想起那个让人无地自容的夜晚。
　　她深低了头，脸颊更是红的艳若晚霞，低低的说：“我不是为了那个。”
　　陆吾挑挑眉，没有说话。
　　“我…我…”评苏抿抿唇，强吸了口气，小声说道，“我打不开这果子。”
　　陆吾呆了一下，笑了起来，“那你以前是怎么吃的？”
　　评苏镇定下来，看着他唇边勾起的好看的弧度，和那漆黑的眼睛里亮晶晶的光芒，心中一股暖流流过，不禁笑道，“我也不记得了。”
　　陆吾接过果子，用力捏住，双手一错，便分开两个饱满的果肉，甜香的汁液闪着诱人的光芒，递在她的眼前。
　　“我吃不了，”评苏接过一个，用手推了推另一个，指尖传来一阵温热的感觉，麻酥酥的传到心里，不觉胸中狂跳，强作镇静的笑道，“这个算谢你的。”
　　陆吾闻言，深深看了她一眼，见她毫无所觉，似乎一心一意在对付手中的果子，好似饿了几个月的样子，专注而满足，鼻尖上都闪着木禾亮晶晶的的汁液，心中不觉一动，也不再说什么。
　　好似好久都没有认真吃点东西了，陆吾有一阵失神，想起叶子和阿彩急得快要哭出来的表情，还有开明紧皱的眉头。都快忘了木禾的味道了。陆吾呆了呆，转头看看吃得香甜的评苏，不觉微笑了一下，一时童心大起，决意要和她比试一下速度，于是埋了头，用心进攻起手中的果实来。
　　评苏呆呆地看看他，又低头看看他手中空空的果壳，疑惑地找找周围，再望望他有点调皮又有点得意的表情，英俊的脸上孩子气的沾着几滴果汁，心中一动，不觉笑了出来，几乎是宠溺的看了他一眼，放下自己的果子，将他手中的果壳收拾好，又拿出一个小小的方巾，细细的擦起他的手来，在这样做着的时候，心里不觉一阵温暖宁静。
　　陆吾没有动，紧紧盯着忙来忙去的评苏，看她又站起来，踮着脚尖拼命向上够，狠狠摘下一个比之先前更大了足足一倍的果子，然后坐在他身边，眼波盈盈的看着他。
　　“你不是吃不下？”他的眼睛更加的漆黑了。
　　“你不是吃得下？”评苏的眸子笑意满满，温柔得他有一阵怔仲失神。
　　评苏推了推他，认真道：“我是女孩，你要让着我，你吃这个，我吃这个，看谁吃的快。”还没等他反映过来，便拿起自己那半个没剩多少的果子快速吃了起来。
　　陆吾怔了一下，没有动，定定看着她。
　　评苏不好意思起来，觉得自己好像一个非常贪吃的小猪被人抓到的样子，不由脸红了红，起身赌气的把剩下的果子远远抛下了山，头也不回的跑开了。
　　跑了几步，又觉自己着实无聊，不仅多年来的冷漠和与人群的疏离早已无影无踪，而且竟然还一再出糗，若是被族人们看见了，恐怕他们会惊诧的跳崖。
　　心中一转念，停下脚步，定定神，转过头来。
　　陆吾连姿势都没有变，还是懒洋洋的靠在树下，正若有所思的看着怀里的木禾果。
　　评苏又慢慢的走回来，蹲在他面前，看了半晌，突然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陆吾惊诧的抬头看了她一眼，不过还是老实的回答：“陆吾。”
　　评苏咬着唇沉默了一会，又突然道，“我叫评苏。”
　　“我知道。”
　　又是一阵沉默。
　　评苏尴尬的咬咬牙，暗恨自己怎么从来没有好好与人相处过，现下报应来了，竟碰上一个比自己还惜言如金的人，一赌气，决定不再顾及什么形象，直截了当的说：“把果子吃了。”
　　陆吾目瞪口呆。
　　评苏假装没有看见他的表情，红着脸，低头拿过果子，学着他的样子用手捏住，一使劲，果子没有开。
　　她抬头看看陆吾，见他一副不准备帮忙的样子，抿抿唇，抱起木禾果站了起来，四下一望，找了个边缘有些尖利的石头，用力将果子砸了下去。
　　效果显而易见，果子碎成了至少六、七块。
　　评苏也不说话，一块一块拣到陆吾怀里，也不管果汁沾了他一身，末了，赌气似的把方巾塞在他手里。
　　陆吾仍是低着头。
　　评苏依旧坐在他身边，见他一副不答理人的样子，气道：“你要是把它都吃了，我也可以陪你吃一小块，若是你不吃，我就…我…”她想了半天，也没想出自己有什么可以威胁他的，终于恼怒道：“若是你不吃，我就立刻把它们都扔了！”
　　一阵难言的沉默。
　　陆吾终于动了动。他转过头，望了身边气恼的评苏一眼，低声说道：“评苏，我们不是一种人。”他的头垂的低低的，“我…我永远都不会老。”
　　评苏只觉心中一痛，泪水猛的涌了上来。她狠狠把头转向一边，不想让他看见自己的狼狈。然后站起身，风一样的冲了出去。
　　重又剩下陆吾一个人了，他仍是低垂着头，动也不动，更寒便象潮水一样渐渐浸透了全身。直到黎明的微光慢慢涌上天际，周围的树影益发清晰起来，远处错落有致的山峦和大泽也从迷梦中清醒，带着一种懒洋洋的色泽渐渐明亮。他动了动酸麻的双腿，换了个舒服的姿势，拿起怀里的木禾果，一块一块慢慢吃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