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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8、第 68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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隆冬已至。
北方寒风阵阵,刮得脸生疼。
他被带到无影楼那日,大雪簌簌。
长风牵着他手,一步一步,从大门走到庭院,庭院已在有众多人等候,有年长者,有年轻者。
等候之人约有几十人。
身着玄袍,神情肃穆。
隔着风雪,谢常泊打量这群人时,他们目光亦落于他身上。
一稚儿。
这是众人第一印象。
待到近前,为首中年人带众人走上前,一掀袍子,“见过少主!”
“见过少主!”众人齐刷刷跪地,声音沉沉有力。
少主?
他下意识后退一步,朝长风身后躲躲。
长风扼住他手腕,不许他后退。
“诸位叔伯兄弟,皆起来罢!”长风轻描淡写道。
“多谢少主!”
谢常泊瞅长风一眼,原来少主是他。
他还以为他们唤他呢。
他脸上轻红,有些尴尬。
“小兄弟如何称呼?”一年轻人凑过来,蹲他面前,面上有嬉笑。
“常泊。”
“常泊?谢常泊,对否?”
他摇头,对方挑眉,“不叫谢常泊,那叫什么。”
他腼腆一笑,朝长风身后躲躲。
为首中年人略略看他一眼,对长风道:“陈长老与三位堂主已等候多时。谢郎主那边应还不知小公子已至。”
“原是长风归来,我道楼中为何如此热闹。”他带一群人匆匆走下台阶,待越过人群走上前时忽而看到谢常泊。
他微微一怔,面上旋即浮上笑容,走上前却被长风挡住。
“长风这是做何?”
长风淡然道:“未免你伤到他。”
“他是我亲子。”谢锐推长风,没推动,对方如石像一般纹丝不动。
他绕过他,一把将谢常泊抱起,“常泊!常泊吾儿!你想煞爹爹了!”
说着朝他脸蛋子上一亲,谢常泊赶紧避开脸起,一身鸡皮疙瘩。
谢锐似无所觉,将人朝上抛抛,“走!同爹爹回屋说话!”
“慢着!”长风开口。
谢锐冷意直逼他面上,“怎么,带我儿回去你有意见?”
“常泊腿脚不便,需重新接骨。”
“可怜我儿流落四方吃尽苦头,爹这便命人给你传医者。”
“何必舍近求远,吴阁主一手好医术,送他那儿去便可。”一中年人道。
谢锐道:“我膝下如今只有常泊在,怎好将他交于旁人,让吴阁主来我天枢楼便可。”
“常泊,你怎么说?”长风淡漠道。
“父亲腿有疾,我自己走。”谢常泊挣扎着要下来,谢锐温声道:“无妨,爹爹腿已好。”
“伤筋动骨一百天,儿如何能给父亲添负累,父亲快将儿放下。”他使劲儿挣扎,手推着谢锐脸。
谢锐脸上闪过怒意,强压下心头怒火,将他地上,摸摸他头,“不愧是我儿,知道孝顺。”
谢常泊抬眼,笑,“父亲慈爱,儿日后还要更孝顺。”
“好,好!”谢锐面上带笑,去牵着他手,不料谢常泊后退一步躲到长风身后,“长风说若再不重接骨头,日后便要跛行,父亲大人,儿要先治腿。”
“谢常泊,过来,同我回去,我让吴阁主来给你接。”谢锐语调虽也温和,但却带着一丝冷意。
“长风身上有伤,吴阁主一直惦记此事,知晓长风回来,必回去找他。
既然是长风将人寻回,令他照料小公子并无不妥,楼中诸多事宜还要仰仗郎主。待小公子腿脚接好再送他回天枢楼也不迟。”为首中年人道。
谢锐身后一人反驳道:“父子亲情,人伦之至,郎主好不容易将小儿寻回,如何还能叫他们分离,待吴阁主给长风看完再去天枢楼不也成。”
长风看向谢常泊,“常泊,你自己决定。”
谢常泊瞅瞅他又瞅瞅谢锐,目中犹疑,他身后那些人不停说起谢锐如何命人寻找他,并因他而担忧消瘦。
谢锐道:“你娘日日来信问起你,要不要去看看那些信。”
谢常泊伸手牵住长风,“先治腿。”
谢锐与长风都想将他捏手中,一个被称郎主,一个被称少主,谢锐乃祖母亲子,名正言顺,长风只是养子,但资历深厚,如今有他在手,谢锐那点血缘也就不是优势。
长风将他抱起,“嗯,治腿。”
“站住!”谢锐看着二人,视线落长风身上,“将他放下!他一稚儿,被你哄得团团转,我如何能放心将他交给你!”
“这一路皆是我照料,若是不放心当初又为何命人将亲子带走,还命劫匪将其掳劫。”
“一派胡言!”
“我不与你多说,谁是谁非,大家心知肚明。”他带着人离开,谢锐大喝,“你敢!”
“如何不敢!”
两方人立时抽刀相向,谢锐冷声道:“你要造反!”
长风冷眼睨他,“常泊发话,我不正听令行事?”
谢锐眉心跳跳,眼睁睁瞅着他将人带走。
雪打着旋儿落下,隔着雪幕,谢常泊视线落于谢锐面上,见他神色十分不好,他将头埋下,嘴角勾起。
谢锐,谢锐。
如今离谢家千里,天公作美,怎好辜负。
腿骨被重新打断那日,天空瓦蓝。
吴阁主手拎着棍子,面无表情,递给他让他咬着。
他直哆嗦,对方用一双灰瞳上下打量。
他并不急着给他接腿,拿起一碗面呼噜呼噜吃,直到谢常泊不耐烦催促他时,他用衣袖抹把嘴,走来。
拉直,举棍,猛然一翘。
“唔!”牙齿死死咬住棍棒,疼痛钻心,眼泪花儿立刻滚满眼眶。
他想起那日那混账东西也是如此粗暴打断他腿骨,可惜他没有用同样方法报复回去,后悔,太后悔。
期间谢锐为表父子之情曾来他屋中探看,言语中温情脉脉。
可是接连而来的阵痛令他不想再虚与委蛇下去。
他瞅着床边之人问道:“你为何不喜我们母子三人?”
“何出此言?”他似是一滞,面上又浮现笑容。
“你恨我娘,恨我与常淮。”他淡淡道。
谢锐眯眼瞅着这孩子,他语气平淡,成熟,与往日实在不同。
“你怎会如此想,你们皆我亲子,我虽严厉,也是为你们好。”
“命人将我劫走,让山匪挟持我,这是什么好?”
“可是长风同你胡言乱语污蔑我?”
他懒得搭理他。
谢锐气道:“好呀,我便知道他一肚子坏水,他这是挑拨我们父子之情!”
这语气又回到谢府时候,带着一丝蛮横无理。
他未说话,谢锐道:“常泊,吾儿,你我父子,你如何能信他人?若无我护着你,你要有个三长两短我如何去见你母亲,你难道忍心她伤怀?还有你兄长,你不想想他?”
谢常泊冷笑,这说明他之前做那些事时根本没想过娘和常淮,真是越看他越让人生气。
真不知祖母到底是什么样,竟生出这么个玩意,啧,她老人家要还在,不得嫌弃死。
“常泊?”
他假寐,谢锐开始碎碎念,说他是如何抱着他数星星看月亮,如何照料他,如何教他识字等等。
若非闭着眼,他只怕眼珠子都给翻出来,难道他如今年纪很大麽,这么长时间,就没见他干过这些。
若说读书识字,那也是娘亲自所教,他人都没出现过几次。
想想就来气,外祖父为何要将母亲嫁给这混账。
带着一肚子气,谢常泊睡去。
“手将毛笔拿高些,对,像这样……”
屋中烧有炭火,桌边王氏怀中正抱着紫鸢教她习字,对面坐着白鹤。
谢常泊甩甩小脑袋,展开翅膀又缩回,小爪子挠挠下颌,眼睛直勾勾盯着桌边不肯放松。
这情景多像母亲教孩子读书,以往常淮坐对面,他坐娘亲怀里。
他心头有些落寞,一把年纪实在不应该计较这些,但心头还是有些酸。
他啁啁鸣叫几声,低下头将脑袋缩翅膀中,脑袋蹭蹭翅膀。
雀屏来给他换食换水时,逗他,“小九,小九?吃不吃蜜枣糕?吃不吃?”
王氏转过头来,看他,只见鹦鹉歪着小脑袋也瞅着她。
“小九?吃不吃?说吃就给你拿?”雀屏诱哄,冲他晃晃手中糕点。
谢常泊冲着桌边啼叫几声,王氏松开紫鸢手腕,走来。
“我来。”她拿过蜜豆糕,递给鹦鹉。
“不吃,不吃。”他道。
王氏道:“为何不吃,小九可是觉得腻,桂花糕可要吃?”
“不吃不吃。”他将头埋进翅膀中。
“小九?”王氏打开笼子。
他不但没有走出笼子,反而往里缩缩。
紫鸢和白鹤跑过来,齐齐瞅着他,眼神炽热,“小九!”
“小九!”
哼,他转过身去,决定不理他们。
王氏见状,嘴角一勾,伸手将他抓出放到手心中,“小九儿?”
她低头,用脑袋蹭蹭他脑袋,他心头那点酸意顿时消失,冲她啼叫几声,用喙蹭蹭她掌根。
王氏用脑袋继续蹭他,走到桌边坐下,“可要吃稻谷和青菜?”
他下意识地摇摇头,表示什么都不想吃。
紫鸢诧异,声音稚气,“小九方才摇头,可是听懂夫人所言?”
王氏摸摸鹦鹉小脑袋,“鸟儿摇头振翅是常事,若要听懂人话,还需多教他才行。”
白鹤好奇,瞅着鹦鹉一动也不懂。
作者有话说
第68章 第 68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