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梓牧之光》予鳞

31、Chapter 30

　　上午九点过后，穆彤回到办公室继续工作，食堂里发生的一切，就像是一场梦。
　　内务部的落地玻璃外，停留着一双锃亮的红色恨天高，它的主人一直盯着穆彤的背影，脸上有些怒意。
　　不久，那人离开了四楼，乘电梯直上八楼，来到了董事长办公室。
　　“爸，我有事找您。”老爷子坐在太师椅上，眼皮耷拉着，显然快要打起瞌睡了。这会儿，他见儿媳来了，马上打起了精神，像个刚充满电的机器人，招呼道：“来来来，小悦，坐。”
　　张悦坐到老爷子对面，尽量压着声调，直奔主题：“爸，要不是公司风言风语那么多，我们还不知道那个叫‘穆彤’的女孩子进来了。您是怎么想的，怎么可以让她进公司呢？小牧被她迷得七荤八素的，连药都不吃了，病情到现在还没稳定！您把她弄进来，是要把小牧往绝路上逼啊！”
　　“不至于不至于，你言重了。”老爷子摆摆手，幅度不大，却别有信服力。“你想想看，小牧年纪也不小了，将来是要成家的吧？那他结婚是不是要有对象啊？你以为这个年代还是什么‘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给他塞一个不喜欢的，让他一辈子不高兴，你就高兴啊？既然这样，不如让那小两口在咱们眼皮子底下培养培养感情。”
　　张悦承认，老爷子的话不无道理，只是这孩子的性情怎么能以常人来论？“我知道感情不能勉强，可是小牧受她影——”
　　老爷子慢悠悠地堵住了她的话头：“放宽心吧老三媳妇儿，聂医生那边我给过电话了，情况没那么糟，办公室那边有艾米盯着，没问题的。你有空呢，就请穆彤回家吃个饭，记得叫上我啊！”
　　尽管心有忧虑，张悦还是在老爷子的说服下接受了这个现实。诚如老爷子所言，她的大宝贝将来是要成家的，作为“母亲”，她自然希望她的孩子能够得到幸福。

　　金骅大厦四楼，内务部。
　　穆彤正在专注地工作着，突然一个颀长的身影出现在她的办公桌前。她抬头一看，入目的是一张阳光帅气的脸，笑容灿烂得如星光般耀眼。他像个模特儿倚在桌前，不知情的人，当真会以为他在拍杂志封面。
　　这人“校草”的名号可不是吹出来的。
　　单从审美的角度来看，穆彤也喜欢这张脸，因此生出了更多的亲切感。
　　她差一点就惊喜地喊出了他的名字：“梓——”
　　“嘘！”杜梓扬把食指抵在唇边，“拦截”了她的话。
　　穆彤心神领会，不再喊他。她环视左右，发现女员工们一个个正“花痴”地望着他，果然一个星光熠熠的男人走到哪儿都不缺“粉丝”。穆彤突然想起他也是金骅集团的“皇子”，那就是“高富帅”三者全占齐了，也无怪能惹女孩子“痴迷”。
　　杜梓扬向她眼神示意，看样子是要到茶水间去聊，于是穆彤无视了那些羡慕的眼神，快步跟了上去。
　　林依依眨了眨眼，“天真”地问起了一直“目送”穆彤远去的丹尼尔：“那个人是谁？好帅啊！”
　　丹尼尔若有所思，说了一句意味深长的话：“你们的穆彤姐姐，不简单哪。”
　　言睿只是睨着杜梓扬的背影，没有说话。
　　穆彤跟着杜梓扬来到了暂无他人的茶水间，她忍不住追问：“今天周一，你没课吗？”
　　“翘了，听说你来了我们公司，我来看看。”他打开冰箱，拿出了一黄一紫两瓶果汁，在她面前晃了晃，“柠檬还是葡萄？”
　　“都可以。”穆彤在沙发上坐下，一瓶葡萄汁不偏不倚落在她手心上。“谢谢。”
　　杜梓扬也坐了下来，双手肘架在沙发背上，坐姿真够“大爷”的。穆彤从来没见过他哥哥有这么“狂妄”的举动，实在很难想象他们是一家人。
　　“姐，最近怎么样？还顺利吗？”这一声“姐”并不是他愿意叫的，大学里初次见面之时他喊的可是“嫂子”，只是这个称呼被害羞的穆彤断然拒绝了，他才改口叫的“姐”。
　　“嗯，还不错，大家对我挺好的。”尤其是丹尼尔带领的这个团队，氛围相当轻松。
　　“我是问你和我哥最近怎么样。”杜梓扬的话是有圈套的，他与他憨厚的哥哥不一样。
　　穆彤的表情还算轻松，只是手指开始无意识地搓着饮料的瓶身，不经意透露了她的心事。
　　“我和他只是上下级关系，没别的。”不能说他们之间没有亲密一点的“交集”，只不过杜梓牧像是铁了心要跟她“一刀两断”，她也无法靠近。“他最近……挺忙的。”
　　“唉，我哥这块木头啊……”杜梓扬丧气地仰起头，后脑勺正落在不高的沙发背上，话里多少有点“哥哥应该做点什么”的意味。
　　她知道他什么都清楚。
　　她也知道他不会“背叛”哥哥把所有“秘密”坦诚相告。
　　可她满腹疑虑，全都找不到出口。
　　一时满腔委屈与无助又涌上了心头，他哪怕是透露一星半点有关于杜梓牧的消息，她也不至于像个盲人一样走在情路上，跌得浑身是伤。
　　“梓扬……”这一声“梓扬”叫得相当凄苦，甚至带着一种接近于哭的声调，杜梓扬一听，玩世的表情开始变得沉重。
　　穆彤紧紧地捏着塑料瓶身，心中挣扎不已。那件事情，她再不愿面对现实，也必须要知道答案。“你哥他……是不是已经有老婆孩子？”
　　这一问让杜梓扬彻底愣住，这种天外来的思路把他整蒙了。“你刚刚问的是，老婆孩子？”
　　穆彤凝重地点了点头。
　　杜梓扬再也绷不住，噗嗤一笑，那笑声逐渐夸张，最后拍着大腿在喊：“哈哈哈，笑不活了，这是我今年听过最好笑的笑话了。不是，姐，你到底哪儿听来的消息？我哥告诉你，他有老婆孩子了？”
　　“不是……”杜梓扬的表现让她很安心，她终于不再认为杜梓牧离开她是因为“孩子”了，“有同事说，他桌上放着女人和孩子的照片……”内心的迷雾被驱散，她才意识到自己被小米误导得有多深，那样的照片，也有可能是小梓牧与妈妈的合照呀！
　　穆彤再一次感受到被自己“蠢哭”的滋味。
　　“不行不行，这个误会太离谱了，我得帮他澄清一下。这样吧，事实胜于雄辩，我让你看看那张照片。”他把果汁放在桌上，从沙发上起了身，“我哥不在，我先去开门，你等会儿再进来。”
　　听他的口吻，穆彤已经知道是自己误会了，考虑到看看照片也无妨，她决定先不说什么。
　　杜梓扬走出了茶水间，装模作样地敲了敲秘书艾米的桌面，一本正经地说：“我帮我哥拿点东西，麻烦你给一下钥匙。”他知道高大的艾米是爷爷安排的人，鉴于哥哥的病情，她一定有办公室的钥匙。
　　艾米也没怀疑什么，大伙儿都知道兄弟俩感情笃厚，杜梓扬平日里也经常进出特助办公室，她便把钥匙递了过去。
　　杜梓扬刚把特助办公室的门打开，穆彤便“溜”了进去。此时艾米多了个心眼，伸长脖子往办公室里探，见两人神情自若，门也没关，想来是自己多虑了。
　　杜梓扬绕了特助办公室一圈，没有发现原来放在桌上的相框，他尝试着打开抽屉，发现第一个和最后一个抽屉上了锁。
　　依照哥哥的性子，“某照片”和“某手机”多半是被锁在抽屉里了。他开始挑选手中的钥匙，逐把去试。
　　穆彤觉得“翻抽屉”这样的事情过于“不道德”，忧心忡忡地看了门外一眼。“要不算了吧，我也不是一定要看……万一他回来看到我们这样……”
　　杜梓扬没有停下手中的活，边试边说：“他和袁弛去‘水星’开会了，没那么快回来，你还是看一眼比较好，不然他冤死了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他略微停顿了一下，回过头来跟她说，“不过，姐，我可是冒着生命危险在帮你，在他打死我之前，你可一定要替我求情。”
　　穆彤本来就“作贼心虚”，心里已经够紧张的了，被他这么恫吓，心脏更是“怦怦”跳个不停。
　　她无所适从，忐忑地立在抽屉前等待，正前方是杜梓牧白银色的笔记本电脑。电脑没有关，聊天软件都还开着。
　　她记得杜梓扬曾说过“他的聊天账号宝贝得很，借我用一下也不肯”，有没有一种可能，这里头藏了什么？此时的穆彤如同着了魔，手迟疑着伸向了鼠标——她知道这是不对的，她有什么权利和资格去看他的隐私？
　　最终，她还是凭着残存的理智缩回了手，用连瑾瑜的话来说，就是大写的“怂”。
　　谁知道杜梓扬试钥匙的时候还能留意到她的“鬼祟举动”，直接把鼠标晃了晃，问：“你要看他电脑啊？看吧，我向你打包票，里面全是无聊的文件。”

　　杜梓扬的无心之举，让穆彤的心经历了一次真正的“死去活来”。
　　鼠标恰好掠过熟悉的企鹅图标，聊天界面弹出，一个叫“Esmeralda”的分组赫然入目！
　　穆彤就像一个病入膏肓的人，喘着大气扑到她的“药”面前，脑海中再没有什么“不应该”可言！她颤抖地握住了鼠标，把那个分组打开，果然里面只有她一个人！
　　她一个人！
　　她的瞳孔仿佛受到了重创，剧烈地紧缩着。她把分组上的每一个字母都看了一遍，生怕自己看错！
　　事已至此，谁会相信梅园里的许愿牌只是巧合？
　　她的脑海中，一直回旋着董卓那天的语音：这三个字是我能翻译出来的吗？我对你说了，黄牛不得宰了我？
　　她眼中的泪水开始不受控地涌出，内心像得到了整个世界一样满足。
　　谁能想到，她苦寻了三年的答案，竟藏在这小小的分组里。
　　穆彤无比激动，将杜梓扬正在挑拣的钥匙拿走，揪着他的衣领问：“你哥是不是去过梅园？他是不是去过梅园许愿？”
　　杜梓扬不确定是什么惹她泪眼婆娑，只是呆呆地回答：“去过，过年前的事了……噢，我记得你好像也去了……”
　　穆彤不知道自己在笑还是在哭，内心藏不住的爱意因为过满而不断溢出，主宰了她全部的心情。“照片我不看了，我已经知道答案了。”
　　杜梓扬一脸困惑，忧心地问：“发生什么事了？姐，你别吓我。”
　　“没什么。”她开心地抹掉了眼泪，娇嗔道，“你哥太坏了，太坏了……”她决定不再放过杜梓牧，至少现实推翻了她曾经认为的一切以后，她需要求一个，他一而再再而三推开她的理由，否则这份灼热的感情，即使将她燃成了灰烬，也会化成执念轮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