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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Chapter 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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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上三竿,穆彤才从睡梦中苏醒。睁开眼的刹那,她便想起了昨天做的“蠢事”,在床上摸鱼似的寻找手机。
打开手机,果然没有任何回复。
应该感谢杜梓牧这些年来的冷待,她已经不会更失落了。
手机上,聊天记录定格在两天前,他发来一条信息:“这两天有暴雨,没课少出去”。她只回复了一个“哦”。
三年来为数不多的关心,大部分只存在于网络上,以至于她有一种错觉:给她发消息的人,其实并非真正跟她交往的人。
这种“大胆而不失愚蠢”的想法,就曾经被“某扬”取笑过——“他的聊天账号宝贝得很,借我用一下也不肯,你还指望他给别人?”
穆彤也知道这多半是瞎想,便洗漱吃饭去了。
从女生宿舍到食堂,有两条路可走。
一条是沐浴阳光的大道,一条是狭窄阴凉的小路。
杜梓牧一直在小路的岔口上站着。
也不知道等了多久。
岔口上,有一棵极其高大的榕树,簇簇繁密,既不萧瑟,也不凄清。阳光下,斑驳的光点不规则地洒在他白色的衬衣上,如同本就印在上面的花纹。
秋风,猎猎地吹动着他的头发。
他和她又再次相逢在树下。
三年了,还是一样的金丝眼镜,还是一样的白色衬衣。
仿佛被谁偷走了时光。
穆彤一见到他,脚像被根络缠住,难以前行。她承认自己对他还有着与别不同的感情,正因为这样,她才不想在分手后表现出令人为难的不舍。
而杜梓牧,则一步一步,径直走到她面前。
他多希望时光能够再慢一点,好让他完成这一场没有仪式的告别。
穆彤讪讪地拨弄了一下刘海,笑得比哭还难看。“嗨,这么巧。”
“我在等你。”如此直截了当的话语,顿时让她心跳加速。
莫不是,他还对她……
下一秒,一盆冷水将她从头浇了个遍。“找我有事?消息撤回了,看不见。”
“啊,那个……”老天爷啊,她竟然在这个节骨眼上忘了这事!“没……没事!我发错人了,不好意思。”她也不管他信与不信,只要不是开口挽留或哀求,便不显得她在两个人的战争中落败。
“没事就行。”他没有拆穿她拙劣的谎言,只是默默地,走向了小路的另一端。
没有前男友跪地求复合的戏码。
没有前女友挥泪斩情丝的桥段。
他就这样平静地离开了她的人生。
岔路上的穆彤,看着他远去的背影,似乎突然懂得了“分手”的含义——他离开她,从此不再需要道别。
好奇怪,眼泪它怎么就不争气地落下来,完全不受控制……
穆彤背过身去,一心想要逃离。
她没有发现,杜梓牧总是在身后,痴痴地看着她。看着她长顺的马尾,看着她娇小的身板,看着她急促的步调……没什么比她的平凡更能刺痛他。
她很懒,几乎不更换发型;她怕烈日,从不走没树阴的校园大道;她做事随性,从不计划安排……他知道,关于她的,他通通都知道。
只是再没有相见的理由了。
日子一天天过去,很快就到了穆彤的生日。去年生日,文学社的师兄师姐在,瑾瑜在,梓牧在,眨眼一年过去了,毕业的毕业,实习的实习,分手的分手,只剩她“孤苦伶仃”一个人。
她今天收到的第一份“生日礼物”是一封笔试邮件,金骅集团诚邀她后天去总部参加笔试。她隐约记得金骅集团是小米师姐的公司,于是想起分手那天按错的事情来。同城的大企业本来就不多,像金骅集团这种有名的就更少了,她决定去试试,万一成功了呢?
穆彤正准备去图书馆看会儿书,刚下楼,就被“咚咚咚”的篮球响声吸引了。迎面走来一个穿着球服,抱着篮球的阳光大男孩,那张颠倒众生的脸,可比杜梓牧耀眼太多了。
“姐!”他小跑上前,一张帅气逼人的脸“全屏”播放。
“梓扬?”穆彤可不记得自己约过他。
来者不是别人,正是让人一见难忘的杜梓扬——财大管理系二年级学生,校园篮球队队长,校报副社长,校园网公投校草第一名,杜梓牧弟弟。
“生日快乐!”杜梓扬递来一个十分精致的红粉盒子,笑得像个讨糖的孩子,“我是第一个送礼物的对吧?”见穆彤点头,他便安心了——“那你一定记得住。”
穆彤失笑,这倒是他的“经验之谈”——每年他生日都是一堆女孩子追着送礼的,若不是第一个送,他还能记得?
“谢谢。”穆彤大方地接过礼物,即便是和杜梓牧分手了,她也没有拒绝这份生日礼物的理由。
“那我去练球了。”杜梓扬刚走两步,又迟疑着回头,给她做了一番“心理援建”,“姐,你别对我哥的礼物抱太大希望,前两天我问他送什么,他说不用特地准备,我猜多半是大餐什么的。唉,他这个人没什么情趣,你知道的。”
杜梓扬无心的话,在她心上狠狠地划了一刀。
她不是没有幻想过,借着“生日”的名义,还能再见杜梓牧一面。
原来这一切,只是她自作多情罢了。
穆彤有些绷不住,可她不敢表露,她不愿意通过杜梓扬让他得知她的半分脆弱。“梓扬,你还不知道吧。”她眼中的光渐渐暗淡下去,缓缓地开口:“我和你哥分手了。”
很难得,聒噪的杜梓扬竟然安静了下来。“吵架了吧?”他打从心底不相信这件事。
“真的分手了。”她确切地重复了一遍。
“不是,这怎么可能……”杜梓扬如同听了笑话一般,“他为——”他险些就抖出一句“他为你做了那么多”,迅速改了口,“反正,总之,我宁可相信他把你绑起来关在家里,也不相信他会跟你分手。”
绑起来?关在家里?这小子最近是不是奇怪的片子看多了……
穆彤只觉得这个天真的弟弟,太不了解他“冷酷无情”的哥哥。
“你自己问他吧,他提的分手。”木已成舟,她也不愿多说了。
“他提的?”一个极端不安的念头爬上了杜梓扬的心头,他的脸色开始变得难看,淹没了嘴角最后一丝笑容。
只要杜梓牧有任何意料之外的举动,他便是这副凝重的表情。
穆彤不止一次找到这样的“蛛丝马迹”,去佐证杜梓牧藏着秘密。甚至,他对她的疏离,她都为他找过借口。
然而理性告诉她,这一切,其实都只是“不爱”两个字而已。
“我去找他问清楚!”杜梓扬急切地跑开了,跑了几米开外,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回过头来大喊,“姐,你没劈腿吧?”如此出挑的话一落下,几个路过的女生马上看了过来,宿管阿姨也探出头来,穆彤恼得吼上一句——
“我劈你个头!”
得到如此满意的回答,杜梓扬举起了大拇指,安心地跑开了。
杜梓扬狂了似的冲进了大四男生的宿舍楼。他气喘吁吁地停在了405宿舍门前,“砰砰”地敲着门——“杜梓牧!老黄牛!出来!你弟找你!”
开门的人,正是杜梓牧。
他在经过分手的“洗涤”之后,肉眼可见有些变化:发型乱了,胡茬多了,精神也不大好。可那一件洁净的白衬衣只要还穿在他身上,人就不会显得特别脏乱。
杜梓牧显然已经猜到他的来意,平静地说:“老大老二还睡着,出去聊。”他口中的“老大老二”,是宿舍中的两位室友,由于长相接近而且比较“缺心眼”,被大伙儿称作“大傻”和“二傻”,全班只有杜梓牧,肯为这个称呼美化。
两人一到外廊上,杜梓扬就迫不及待地追问:“为什么和穆彤姐分手?”见哥哥没有马上回答,他已经猜到了他的心思,叮嘱一句,“我要听真话。”
杜梓牧也明白,无论找什么样的借口,都瞒不过知情的他。“我不想连累她。”他看着杜梓扬,说出了藏在内心深处的话,眸中是一种可怕的沉默。
杜梓扬突然感到害怕。
他明白这句话背后意味着什么。
那一年,他念初三,哥哥念高二,他还清楚地记得,哥哥在病床上重复着同样的话——“是我连累了她”……
“哪里……不舒服吗?”此时此刻,杜梓扬本不该问,却迟疑着脱了口。也许是他知道,这一问,不一定会有诚实的回答,或者是,勾起一些不好的回忆……
“没有,只是觉得,不该耽误她……”他眼里没有焦点,话里没有波澜,冷漠得就像一个局外人。
三年前,是他的一念之差,造成了今天的果。
如今,即便是无法偿还她三年的青春,也不应该继续“伤害”她。
杜梓扬明白了哥哥想法,但,没有规劝他。
聪明人,有聪明的做法。
他知道,哥哥的软肋,从来都是她。
“唉,很多事情,你应该告诉她的,你别把她想得太坚强了……”杜梓扬故意唉声叹气,高调地渲染着她的“悲伤”,“我刚刚去给她送生日礼物,见她瘦了好几圈,也不知道她要折磨自己多久……”
见他不为所动,杜梓扬又下了点“猛药”——“也是啊,别说人了,就算是养了三年的猫也有感情。更何况,你也不知道她为你付出了多少。”
杜梓牧默默地听着,表情依旧没什么变化,只有眉心蹙紧了。
杜梓扬自然知道怎么“对付”他,忽然又“哎呀”一声:“完了完了,分手你早跟我说呀,那份生日礼物是照着你俩的样子去做的,她看了会不会受刺激啊?瑾瑜姐回了姥姥家那边实习,今年就她一个人孤零零地过生日……不行不行,我得去把礼物要回来!”
杜梓扬匆匆地跑到楼梯口,回头,晃了晃手机,补上一句:“我走了啊,你的事我必须向咱们领导报告,记得别关机!”说罢,人没影了,脚步声也到了楼下。
果不其然,十分钟以后,某公司的总裁、财务总监和董事长轮番对杜梓牧进行了“电话轰炸”——总裁表示“想家的话随时可以回来”,财务总监强调“天涯何处无芳草”,董事长更是霸气地说“你喜欢谁爷爷就绑谁回来”。
在持续了两个小时的痛苦通话以后,杜梓牧终于开始怀疑,跟穆彤分手,到底是不是一个正确的选择。
“爷爷,我想请你帮个忙……”在通话的最后,杜梓牧鲜有地提出了一个请求。
董事长听完后,欣然答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