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侣历劫未归后》甜辣鱼鱼

62、第62章

　　旁人怎么看并不重要，但封暮远第一时间就看出了：那身形分明就是他自己。即便戴了面具、即便服饰穿着不同，但那也是他。或者，更准确地说，是上一盏浮灯中的他。

　　半空中的狐妖并未注意到封暮远，而是饶有兴味地看着道衍宗方向。

　　这个小宗门比以往那些更有意思——明明是信道崇圣的，宗门装潢却富丽堂皇，偌大一座山上，前面盖着接受香火的三清殿，后面数进跨院、飞桥高楼相叠，看着倒像是皇宫园囿、仙家别院。

　　山门前的大阵很有意思，表面上是八卦阵，有天覆、地载、风扬、云垂等阵，实际上确是以八卦图形做成的障眼法，在那些盘错复杂的阵型下，还是原原本本的暗八卦——休生伤杜、景死惊开。

　　这道衍宗不愧号称人界第一宗门，山上的防御大阵当真是别出心裁，不过，也就如此了。

　　狐妖也不知道为什么，本来该是妖族害怕畏惧的道法、阵型，在他这里却像是孩童游戏一般，仿佛是他一出生就对这些东西拥有着传承和天赋。那些人族的典籍也是一点即通，像他天生就是为了覆灭人族而存在。

　　在吞噬了两个小宗门后，原本一盘散沙的妖族自然凝聚，他也成为了当之无愧的妖尊。

　　他不喜欢杀戮，但不知为何，内心中总是有一个声音在引导他到人间来。让他双手沾满鲜血，让他将世间万物都吞噬殆尽——去创造一个只有妖族存在的纯净世界。

　　狐妖勾起嘴角，抽出腰间折扇啪地打开，道衍宗门口的防御大阵虽然厉害，但也并非全然无解，折扇轻摇两下，他上前一步，看着阵后的道衍宗众：

　　“道衍宗也算人族大宗，这就是贵派的——待客之道？”

　　道衍宗的宗主清风道长飞升，他同辈的还有许多道长，宗门之内还有不少长老，见狐妖如此嚣张，他们忍不住冷笑反讽道：“客？我们怎么不记得自己邀请过阁下？”

　　狐妖无奈耸肩，“啧，你们人族还真是在意虚礼。”

　　他忽然折扇一合，袖中嗖地抽出了一张拜帖，也不等道衍宗几位长老反应，就直接将拜帖砸向了阵眼所在。青色灵光冲天而下，轰地一声一击破阵。

　　被强行攻破的阵型反噬，灵力外泄形成了一股洪流，冲得道衍宗几个长老狼狈后撤。

　　“怎、怎么可能？！”
　　“你、你、你怎会知晓破阵之法？！”

　　狐妖笑而不语，手中折扇一下下拍在掌心。

　　而狐妖身边的小妖们纷纷拍手称快，“牛鼻子老道，哈哈哈，你也有今天，我们尊上博古通今，尔等小小阵法，又怎能拦住我们尊上？！还不快快束手就擒？”

　　“不、不可能……”执法长老面色如土，“这阵法是祖师亲手所创……你不可能知晓！”

　　“而且你是妖族，妖类怎么能碰触阵法诡道？！这不可能！”

　　狐妖笑盈盈腾云落地，“拜帖也下了，贵派想必也知道我的行事作风。不知——是哪位贤才预备出来与在下生死一战，或者——是哪几位？”

　　他嚣张的态度让道衍宗众多弟子十分不快，其中有一名外门的剑修当场拔剑上前——

　　“我来！道衍宗清霜峰下弟子前来领教阁下高招！”

　　狐妖颔首一揖，“请——”

　　道衍宗山分八脉，每一脉有诸多仙峰，除了主峰清风之外，还有许多大小不同的山峰，每峰之下各有峰主，这些峰主各有所长，有人擅长剑术有人擅长医道毒术，有的钻营奇门遁甲，有的铸剑炼丹、修行符箓。

　　而这位弟子所在的清霜峰，就是道衍宗上的剑术大峰，门下弟子各个都是当世的剑术高手。

　　可惜，他的剑法对上狐妖根本不管用，无论是从天而降的万法天剑，还是幻化成冰的千棱镜剑，狐妖都能轻轻松松看出其中破绽，甚至不用兵刃、折扇都没打开。

　　三两下闪躲，玩够了一出手，就直接折断了这弟子的右手腕骨。

　　弟子痛呼一声，手中灵剑应声而落。

　　妖族们欢欣鼓舞，纷纷嚷嚷着讽笑道衍宗不过如此。

　　狐妖笑盈盈看向道衍宗众位长老，“接下来，是哪一位？”

　　外门剑修不行，道衍宗内门弟子中立刻有两名列阵出战。

　　他们是双生子，其中一人拜在丹修门下钻研丹药符箓，另一人拜在医修门下专司毒术医道，逢战，两人都是默契合作，总能在不经意间将对手放倒。

　　狐妖看着面前多出来的一团浓雾，不慌不忙地走了进去，“二位，请——”

　　那两名弟子对视一眼，立刻拿出自己看家本领，什么毒术符箓都往狐妖身上招呼，而浓雾中的狐妖不闪不避，只睁着他漂亮的眼睛盯着两人的轨迹看了看，然后翻手打出两枚小石子。

　　原本在浓雾中穿梭布阵、散洒毒粉的弟子，突然就被击中，那石子灌注了狐妖的灵力，其中还裹挟着他们散在浓雾中的药粉，角度刁钻、直戳带脉，两人只来得及发出两声惨呼，就双双倒地、口吐白沫。

　　“你、你这妖物——！”

　　丹修和医修先后奔出来救自己的弟子，狐妖却慢腾腾驱散了浓雾现身，他掸了掸衣衫上的灰尘，笑道：“诶？下毒之人心狠手辣，我不过是以彼之道还施彼身罢了，你们人族怎就这样无理？”

　　两位长老对他怒目而视，却也只能着急先诊治自己的弟子。

　　狐妖撇撇嘴，不过人族素来傲慢，从来事情他们做来都占理，妖族、魔族一做就是伤天害理。

　　接连出战的弟子都有折损，几位长老看不下去，纷纷联手上前迎战。

　　可惜……

　　可惜他们都不是狐妖的对手，最强的一位也只在狐妖的手上坚持了三百来个回合，最终还是败下阵来。那位长老是清风道长的师弟，剑术修为造诣不在他之下，结果还是如此惨败。

　　道衍宗上下的脸色终于变了——听说这狐妖每到一个宗门，只要宗门内没有能够打败他的人，他就会让手下将整个宗门屠戮殆尽，然后将宗门的所有人、事、物都吞噬。

　　难道、难道今日就是道衍宗的死期……？

　　这时，一道清冷的声音从人群后响起，他一身浅蓝色的云鹤纹泡，长发半散、头带走金蛇道簪，整个人的气质清冷脱俗，“等等——”

　　狐妖哦了一声，嘴角微翘地看向他。

　　“在下清风道长座下二弟子幻真，来领教阁下高招。”

　　“清风道长？”狐妖挑了挑眉，脸上神情变得很兴奋，“终于有像样的人出来了？不错嘛，听说清风道长是你们这里最强悍的那位，我来看看飞升的道人座下弟子，到底是有多强？”

　　幻真是医修，但并不代表他不会杀人剑。

　　他的天赋并不在此，但也是从小跟着清风道长、跟着封暮远一起学过剑的，他平日里都是一副医者的形象，如今站出来，到让宗门上下一惊——

　　“幻真师兄还会剑术？”
　　“幻真师兄也太厉害了吧？难道是医剑双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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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幻真没理会身边弟子的诸多议论，只是慢慢拿出了自己随身的针囊。他没有用剑的天赋，清风道长专门给他找来了这个武器，让他以医道针灸入剑，从针灸行针的法门中悟出了一套自己的剑道。

　　是针，亦是剑。

　　没人看清楚幻真是如何出手的，只是狐妖在和他过招的时候明显没有了刚才的从容，他身后蓬松的九尾甚至都来不及闪避都削断了一小撮毛。

　　白色绒毛窸窸窣窣往下落，狐妖劈手凌空捏住了一枚银针，银针入手后却瞬间化成了水——看来是凝冰而战。

　　“有点意思。”

　　幻真一击不中，自然再次变招，只是他的剑法既已经被狐妖看出破绽，狐妖哪里还会给他第二次的机会。只见那狐妖蓬松的九条长尾巴一甩，半空中立刻腾腾烧出不少火球。

　　火球坠落，瞬间将他们两人困在一团青蓝色的火焰中。

　　烈焰焚身，狐妖从蓝色的火焰里缓缓拔出了一柄灵剑，然后转头用了那清霜峰弟子的剑招与幻真对招起来。

　　狐妖的学习能力很强。

　　虽然有些剑招不太连贯，但很快在几百招后融会贯通，若非他是妖类，道衍宗的几位长老都肯定要赞叹——这是千百年难得一遇的剑术天才！

　　过目不忘、一看即会。

　　幻真到底不善剑法，逐渐力不从心，很快就被狐妖打退、败下阵来。

　　他脸色青白，止不住地咳咳呕血，在众多弟子担忧地扶持下，还是勉强支撑着站起来，冲着狐妖一拱手，“阁下剑术造诣够高，是……在下输了。”

　　狐妖笑，“好说好说。”

　　他一拂袖收了灵火剑，又看道衍宗众：“如此，还有哪位要出来与我一战的？”

　　幻真的年纪小，但他已是清风道长嫡传。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是一脸晦气。

　　这时，一道带有哭腔的声音轻轻响起，素远抽噎着，眼眶红红上前，“我……我来……”

　　“你？”狐妖好笑地上下一打量这个容色清丽的瘦弱小弟子，“就你这小姑娘？”

　　其他弟子不干了：“什么小姑娘？！他是我们素远师兄！”

　　“素远师兄还是清风祖师的关门弟子呢！你这狐妖懂什么？！”

　　狐妖噗地一声乐了，他再次细看素远容貌，摇摇头，“哦，原来你是男的啊，瞧你这哭哭啼啼的样子，我还以为你是个小娘们呢，怎么？你要出战？”

　　素远吸了吸鼻子，声音很细也很轻，“是、是的，我、我要出战。”

　　“……”狐妖摇摇头，有点不耐烦，“去去去，你们道衍宗就没人了吗？我可不想欺负小……”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一道凌厉的剑光就直劈过来，没人看清素远是如何出的手，只知道他的剑法快而狠，几乎密织成网，直接扑向了狐妖，甚至在他的折扇上都落下了两道深深的刻痕。

　　狐妖挑了挑眉，啧了一声，他一撩头发：“哦？”

　　然后眼中也露出了嗜血的光芒，认真同素远对招起来。

　　两人的动作快如闪电，几乎变成了残影，即便是金丹后期的道衍宗几位长老也看不真切。他们不可置信地看着素远，根本不相信素远的剑术已经到达了这样高的境界——

　　“难怪……当初清风师兄一定要收他为徒……”
　　“他这天赋……假以时日，假以时日必定是第二个当世剑尊！”

　　素远的剑很快，狐妖也多少有些应接不暇，但狐妖胜在学习能力很强，只要素远用过一次的剑招套路，他就能很快学会，两人的比武很快变成了一套剑法的拆招，看得道衍宗众连连称奇。

　　不过，素远还是败了。

　　他的剑法再强，也终归只是普通剑修，还没有像是清风道长那样修行到了剑术道法的大圆满。他灵力不足、后继乏力，哪里会是青丘九尾狐这样上古妖兽可比。

　　狐妖一剑横在素远脖颈，额角渗出点点汗渍，“不错，小子，算你有本事。”

　　素远气喘吁吁看着他，没有说话。

　　“不过，也到此为止了——”狐妖似乎失去了耐心，抬手就准备将素远格杀在地，然而他抬手的空隙，原本已经失去反抗能力的素远忽然反手攻击，一下就打向狐妖面门。

　　狐妖防备不及，吃痛之下放松警惕，素远也趁机一闪身拉远了距离。

　　“啪”地一声，狐妖脸上的面具应声而落。

　　他捂着脸，慢慢抬头的瞬间，让在场众人都倒抽了一口凉气——

　　“你——”

　　众人不约而同，都一齐望向了后山的方向，却出乎意料地在那条通往后山的小路上，看见了正匆匆忙忙转动轮椅赶来的封暮远，以及他身后的小童一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