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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第6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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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来二去,封暮远也明白了:他家小阿棠就是嘴上浪,说得是挺花,但有贼心没贼胆,真要弄起来,只怕溜得比兔子还快。
看着青棠红扑扑的脸蛋,封暮远眸色暗沉,凑过去亲了亲青棠发烫的脸颊,眼神不甘地看向头顶的天:他后悔了,该办了这小坏蛋再下界的。
青棠被他亲得有些痒,捂住脸拧他,打闹间,便没注意到封暮远眼中一闪而过的深邃危险。
两人站在殿前闹了一阵,青棠用黄豆变出来的豆豆小人似模似样,竟然端着美酒佳肴、引来舞姬乐班。封暮远看青棠兴致高昂,心中暗叹,只好做陪。
封暮远辟谷很早,对天界的仙家美酒、灵果之类也兴趣不大。
青棠却总喜欢这些果口腹之欲的东西,下界新出来什么都要尝一尝,那班小狐仙偶然淘上来一本《山家清供》,他都能美滋滋地捧着翻看到书页散开,还荒唐地缠上灶神要他做拨霞供、蟹酿橙。
灶王爷一身大红蟒袍,听见这话瞪圆了眼,手中善恶罐啪嗒一声掉到地上。
他是灶神不是厨神,哪里会懂庖厨。
青棠却不依不饶,直言民间传说——灶王爷掌管一家大小事务,做饭这么简单的事应当最拿手。若他不会,那就是欺瞒百姓、就是诓骗天帝换取仙籍,还不如早早让位给彭祖、伊尹。
灶神被他缠怕了,往火神宫中躲了几日,后经祝融点拨才去求了封暮远,这才劝住青棠。
眼下是午后,还未至饭点儿。
宫人们恭敬奉上的是一些从西域贩来的葡萄甜瓜,青棠献宝似地捏起一串葡萄,手指托着那紫色的小圆球送到他嘴边,“暮远哥哥,啊——”
封暮远只好张嘴,西域经年曝露在烈日下,却正好给了瓜果充足的阳光,入口的葡萄甜而多汁,晶莹果肉软而不烂,嚼起来有股脆弹的劲爽。
见他眸中现出亮光,青棠嘿嘿一笑,也给自己抛了一颗,“好吃吧?”
他当初仓促之中选择在此处立国,虽看起来荒凉贫瘠,却正好在大晟、西域和北疆的交界处,三方来往的商贾行人都能在这里歇脚,没几日就形成了互市:人烟凑聚、热闹非凡。
封暮远只皱眉伸手,用指腹揩去他唇角溢出的果液。
青棠歪斜到他身上,一面拍手让乐师奏乐,一面扯了扯封暮远的脸皮,道:“暮远哥哥笑一个嘛,别成天板着脸。你现在的角色是贪慕我美色的昏君!怎能这样一副苦瓜脸呢!”
封暮远看着赖在他身上一口一个葡萄的小家伙,眼神无奈,手上动作却很温和,他想了想,接过那串葡萄,贴心细致地给青棠剥掉了葡萄皮后,才送到他嘴边。
“嘻——”青棠笑盈盈吃了,支起脑袋响亮地啵唧他一口,“谢谢爱妃哈。”
封暮远:“……”
小坏蛋,人间的荤话,他学得倒快。
青棠着舞姬们演的,是他新得来的一本《汉宫秋》,这本谱子混在那堆《伴花眠》、《舞春红》和《寐春卷》中显得格外突出,青棠好奇取出来翻看两页觉得有趣,便揣着下界了。
小狐仙的审美品格其实不高,那些春啊艳啊的,看一本两本是新鲜,看多了就觉得腻味,颠来倒去就那么几种手段,还没什么故事性,不似这本,上来就是“皇帝选秀”一段。
哼,皇帝选秀。
青棠抛了个吃味的眼神给封暮远,心中的小醋坛子咕咚咕咚冒出两个泡。
封暮远没注意,他正专心致志地给青棠切甜瓜。
——曾经的下界第一剑修,半点没心疼地拿着自己的本命灵剑,浑然不顾灵剑不满发出的嗡嗡声,用一套飘逸的剑法去皮、掏瓤,把瓜肉切成了糖方般大的小块。
青棠看他,不知为何想起了学宫某个小仙给他说的闲话:
下界剑修多半寡言少语,过起日子来没什么情-趣。若是没结道侣,本命灵剑就是他们唯一的亲亲老婆。
唯一的亲亲老婆?
青棠看着那柄委屈的灵剑,噗嗤笑出声来。
封暮远不解地看他。
青棠伸出手,先拍了拍灵剑的剑柄算是安慰,然后用小银叉子戳起一块喂到封暮远嘴边,“谢谢暮远哥哥给我削好吃的甜瓜!”
好吃的甜瓜?
封暮远的疑惑更重,不是还没吃上么?
青棠喂完这一块后,自己也顺势叉起来吃了两块。灵剑悬在原地幽幽地看了他们两眼,最终变成一道光嗖地消失在封暮远身后。
两人边吃边看,一出《汉宫秋》演满到了夜半。
一开始,青棠还坐没坐相地赖在封暮远怀里,等看到毛延寿献美人图给匈奴的单于时,他就愤愤不平地摔了碗,站起身大骂一声:这个坏蛋!
再转折,匈奴大军来袭,汉朝皇帝竟要用一介女子来换取和平,青棠又握紧了拳头,说人窝囊。
封暮远没看舞,注意力都放在青棠身上。
——很奇怪,明明他才是来自下界、浸染人间烟火的那个。出生在天界的小太子却比他更像是个有生气的“人”:会为一碟没见过的糖果点心笑,会为话本故事里编纂的人物哭。
他的小阿棠,真的和天界那些冷冰冰的神明,很不一样。
与原本的昭君出塞不同,《汉宫秋》是一出悲剧,剧目的最终:昭君投河、死在了匈奴和大汉的边境上。
青棠气得起身连连跺脚,险些将他自己变出来的这群豆豆人都捏散。
什么东西!
怎么就投河自尽!
青棠恶狠狠地瞪着扮演昭君的那个舞姬,心里想得都是——她应当支棱起来,将什么匈奴的皇帝玩弄在掌心,联合汉家天子一起抓捕那个乱改画像的画师,将之大卸八块才够痛快。或者,她也可以先委身单于,等得到了足够的宠爱和信任,再带兵打回来,狠狠揍那群那女人换和平的窝囊废一顿。
自己死了,算什么道理?!
他生着气,心里的话也嘀咕出来不少。
封暮远听着,眼角眉梢微压,嘴角往上挑了挑。
他也站起身来,从后圈住青棠,将他捏紧的小拳头一点点松开,好言好语地给青棠解释了昭君出塞原本的结局,“人间的女子没有那么容易,且匈奴是外族,即便不是女子,也要守节,不是——还有苏武牧羊?”
青棠撇撇嘴,感受着封暮远掌心的热,一点点将自己从那种愤怒、暴躁的情绪中捞出来。
——三千浮灯,三千世界。
人各有命,他也不好一一去改变。
青棠的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没一会儿又高兴起来,他挥挥手让舞姬乐师退下,转身就挂到封暮远身上,手脚也极不规矩,东摸摸西蹭蹭,脸上漾起个好色表情:
“爱妃,天色不早了,该你伺候朕就寝啦——”
封暮远耳根微红,忍不住掐他痒痒肉。
“嘶——!”青棠忍不住要笑,装出来的表情瞬间垮掉,又变回了封暮远熟悉的小太子——明明耳根已经红了,却还要叉着腰撩拨人。
青棠瞪他,色厉内荏,“爱妃,你这就不对——哇唔?!”
封暮远弯腰,将他打横抱起,再低头,直接堵住那张荤话满天飞的嘴。
他不是圣人,哪经得住挚爱之人三番五次的挑衅。
虽然封暮远习剑飞升的那三百年里算得上是清心寡欲,但他也是寻常男子,哪能不懂此间事。
他抱着青棠将人抛进寝宫的大床,将小东西的双手并起来高高压在头顶上,整个人骑上去就给了青棠的脖颈狠狠一下。
青棠被他咬得痛了,这时候才意识到封暮远的眼神不对劲。
“……暮、暮远哥哥?”
“怕了?”封暮远眯起眼睛,顺手给头顶打上了一团凝聚了灵力的黑云。
青棠双腿无意识地缩了缩,他吞了口唾沫,眼睛却忍不住去看透顶那团云,“……这个就能挡、挡住吗?”
封暮远的回答是深深看了他一眼,然后弯下腰、俯下身去。
青棠骇然地一声尖叫,尾声却不知受了什么刺激变得婉转又黏腻。他的眼尾倏然红了,氤氲水汽盛满眼瞳,人也止不住地挣扎,唇瓣开合着、偶尔难耐地咬住下唇。
红帐翻飞,青棠却只看见了一阵阵的白光。
暮远哥哥他、他好会。
青棠还没试过这样的弄法,人一回就软了,只能仰躺在床铺上,放空目光、大口喘气,甚至都不知道什么时候封暮远已经松开了他的手。
封暮远支起身,用手背蹭去唇角可疑的水渍,“还,继续么?”
他眸色沉沉,像盯准了猎物的猛兽。
青棠缓了一会儿,好容易才集中起视线,他呜了一声,用双手捂住脸,轻轻地摇了摇头。
太过了。
他需要时间消化一会儿。
封暮远这才笑了,揉揉他脑袋,“好乖。”
弄过这一回,窗外夜色更深。
封暮远端来热水替青棠擦干净,然后才拢好柔软的被子裹着他入眠。只是今夜,在将青棠哄入睡后,封暮远没有如往常一样好好躺在他身边入定,而是捏了个傀儡人替他,自己则悄悄从床上起身。
他还是,想往晟朝南方看看。
封暮远轻手轻脚,临走前,还给青棠掖了掖被角。
结果,当他御剑升空后,刚才还躺在床上呼吸放得很平稳的青棠,却缓缓睁开了眼眸,漂亮的桃花眼中,尽是一片清明。
他坐在床上,看了看身边的傀儡人。
然后,青棠舔了舔不知何时被咬破的唇瓣,也化作一道青光,消失在寝殿上空。